等城里的战斗接近尾声时, 李洵这才抽调了八千自己麾下的中原士兵,两千戎族士兵,带着他们直接从孟和部的东城门飞奔而出, 前去追击西戎押送着赔款的那支军队。

在西城门外五里地,他们就看到了两个不同方向的车马印。

“莫非他们是兵分两路了?”

亲兵疑惑地道。

这种转移视线的小把戏, 自然是瞒不过李洵的眼睛,他下马仔细地察看了一番这些车轮与马蹄脚印,果断地指着西北方向道:

“这边!”

一行人策马往前追去, 果然是过了半个多时辰, 便在路上看到了很多被抛下的木箱子,都用铁锁锁着,有编号, 还贴着大启国库的封条。

“郡王, 他们丢下了好多补给!”

亲兵兴奋地道。

其余的大启士兵也同样很兴奋。

不过, 他们是曾经查抄过北戎王庭的,见过大世面, 也牢牢记得军中不得擅取战利品的军纪, 李洵没有下令,他们便坐在马上绝不擅动。

那些戎族士兵却不一样,看到这么多上锁的木箱,就觉得里头可能是装的好东西, 本能地就要下马去捡。

李洵见状,微微眯眼, 拿起已经填装过的燧发枪就朝天上开了一枪。

嘭地一声巨响顿时让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向响声发出的方向看来。

李洵面若寒霜, 凛然呵斥道:

“本王早就说过, 擅取战获者死!你们的军纪何在?”

一支军队, 最要紧的就是铁一般的纪律, 在任何**之下,没有命令都必须岿然不动。

否则,一看到好东西就随意去捡去抢,迟早会成为一帮祸害百姓的土匪。就更别提在战场上能令行禁止奋勇杀敌了。

他麾下的中原士兵,经过这么长时间的训练,在这方面倒是很自觉了,这些戎族新兵,却显然还没有这种觉悟。

见他发怒,戎族士兵的首领赶紧让所有人都回到马上去。

李洵这才道:

“念在你们是初犯,本王且饶你们一次,但若再有下次,这一枪就会落在你们的脑袋上!”

跟来的都是擅长骑射的好手,先前在城中交战时候,已经见识过这位中原王手中武器的厉害,更明白那些以少胜多的中原兵战斗力有多强。

若他们真的触怒了这位中原王,下场恐怕会和那些已经身首异处的西戎士兵一样。

所有人噤若寒蝉。

要培养他们的军纪,自然也不是这一时半会儿就能完成的,见他们已经懂得畏惧和服从,李洵便下令道:

“所有人全速前进,先歼灭所有敌人,再回来捡战获。”

于是,这一万大军便丢下这满地的财宝箱子,继续追击西戎大军去了。

他们先追上了西戎大军殿后的军队,发生了激烈的交战。

李洵这边用震天雷辅助,让敌军惊马后,很快便占据了上风,然后分出了一支两千人的队伍继续向前追。

——果不其然,追到前头便发现,前面还有一部分军队,马上基本都带着一两个比起大木箱稍微小些的木箱。无疑这些是更加轻便也更贵重的财宝。

李洵让人用戎族话对他们喊,他们殿后的部队已经被完全消灭,让他们马上投降。

那些人自然不会投降,却是慌了神,疯狂打马逃命。

只顾逃命的敌人是最好击杀的,后头的骑兵一射一个准。

越是伤亡严重,前面的人就越恐慌,为了减轻马的负重,他们忙不迭地砍掉了所有马上的箱子。

李洵见人已经杀得差不多了,箱子也全被他们抛下,象征性地追击一番,便让众人回来,收拢完好的战马,铠甲兵器等战获,清点登记每个士兵的杀敌人数。

当李洵这边忙完,带着人用完好的西戎战马驮着丰厚的战利品走回先前交战的地方时,前头的战斗也早已经结束,李洵过去的时候,他们也差不多快收拾完了。

伍汲见他回来,打马过来汇报道:

“郡王,所有的西戎敌军已经全数歼灭!”

李洵赞许地点头:

“很好,那便启程回孟和城!”

路上可也还有好些战获要收捡,得抓紧时间,免得被雪埋了不好找。

“是!”

一声令下,伍汲便带着满载财宝战获的队伍往孟和部落走去。

一路边走边捡那些被西戎大军丢下的木箱,各种车马很快就有些装不下了。

没办法,战马的运输能力有限,而西戎人在丢下战利品的时候,刻意地毁坏了不少的车辆,便导致眼下的运输车完全不够用。

李洵左右看看,发现队伍中还有一辆很宽大的马车,从马车留下的车辙深度来看,那车上并没有装多少东西。

“那辆马车里头是何物?”

伍汲一拍脑袋,有些惭愧地道:

“回郡王,那是六公主的座驾,属下担心军中都是男子惊扰了公主,便没去查看公主是否安好。打算等您回来亲自去看……可刚才忙着收拾战获给忙忘了……”

六公主又不是郡王一母同胞的妹妹,还险些害得郡王亲妹妹去和亲,这样的人,要伍汲多重视那是不可能的。

而且,六公主先前在京城他就见过,又跋扈又娇惯,谁知道对方获救后会不会要求这要求那的。有那功夫,他还不如多搬几个木箱子。

别人不知道,他可是一清二楚,那里头全是皇帝陛下给西戎的赔款,总共价值一千万两白银呢,少一个都要损失好多钱,他可舍不得!

李洵这才想起还有六公主这个人。

他倒是没有想过伍汲还有旁的心思,只当他是顾忌六公主身份尊贵,因为男女大防才不去看的。而他身为兄长,却是没这个顾虑的。

对于六公主其人,李洵的印象一开始就不太好,那姑娘明明比七公主大好几岁,却是明里暗里地打压挤兑七公主,让他有些不快。

后来又听说她因为想抢夺一个有婚约的边将之子,间接逼死了一对年轻的未婚夫妻,印象就更差了。

不过,就算印象再差,对方毕竟是一个女孩子,又刚经历了一场血腥的战斗,他不可能完全不管她死活。

出于人道主义精神,也该去看看她是否安好。

当然,他并不打算带她回肃城,亲疏有别,他不想给自己的亲妹妹添堵。

她若想回京城,他倒是可以派人护送,不想回京,给她一笔钱傍身便算仁至义尽。

这样想着,李洵打马来到马车旁,叫人打开了马车门。

然而,里面除了一个瑟瑟发抖的小宫女再没有其他人。

李洵认出这是六公主的贴身侍女,淡声问道:

“你家公主呢?”

那宫女却吓得够呛,哆哆嗦嗦道:

“公主……公主和西戎人一起离开了……”

伍汲有些傻眼:

“郡王恕罪,属下先前并不知道六公主不在里头……”

然后又犹豫着劝说道:“如今都小半天过去了,要去追恐怕也是不易……”

西戎人那可是在逃命,这么长时间,早就跑出一两百里去了,这茫茫草原的,要是再分散着跑,根本不知道上哪里追去。

而且,就算追上了,也要付出不小的代价才能把人抢回来。

兵书有言,穷寇莫追,网开一面,便是因为人在尚且有生路的时候,面对强势的敌人只会不顾一切地逃跑,但发现进入绝境,却会破釜沉舟地全力反抗。

若真的追上了,要想歼灭降服那些垂死挣扎的西戎兵,他们的士兵恐怕也得要付出同等数量的伤亡才行。

论个人贡献和价值,他真觉得六公主不值得。而且,这还是险些害得七公主去和亲的罪魁祸首。

要让郡王付出那么多去救她,他打心里不愿意。

而马车上的小宫女,却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一个劲磕头,显得很是惶恐:

“大皇子饶命!奴婢虽是六公主的贴身侍女,却从未与她一起挤兑算计七公主,大皇子饶命!”

李洵本也没打算派人去追。

一方面是时间这么久了未必能追上,另一方面,在他心中,六公主的命真不如他麾下士兵的命珍贵。

顺手救人可以,但要让他特意去救还要牺牲那么多人,那是绝不可能的。

而看六公主这小宫女的反应,明明被友军救了却如此恐惧,毫无疑问是因为六公主这个主子把他当做仇敌,认为但凡落入他手中便要倒大霉。

既如此,他自然更不会多管闲事。

对上伍汲略有些担忧的目光,他下令道:

“不必去追,直接返程。”

“是!”

伍汲的声音顿时变得欢快起来。

西戎留下的装赔款的木箱,各种尚且能使用的武器,铠甲,粮草实在是不少,再加上城外也有不少的木箱,李洵的人足足跑了两趟,直到天都黑了,才将所有东西拉回孟和城的库房里暂存。

战斗奔波了大半天的士兵们大多数都已经去歇息,伍汲却鬼鬼祟祟地带着账册来找李洵:

“郡王,那些东西,咱们不打开箱子看看吗?”

一千万两白银的等价物,仅仅一场战斗便收获如此丰厚,饶是伍汲见多识广,也难以淡定,抓心挠肺地想亲自看看。

一场战斗大获全胜,李洵也心情极好,倒是不介意满足一下属下的好奇心。

两人带着几个信得过的亲兵一道进入库房,然后随意挑开了几个箱子的锁。

只见烛光之下,一箱一箱的珍珠宝石珊瑚等物闪烁着美丽的光泽,丝绸等布匹流光溢彩,组成了一副珠光宝气的美景。

而其余尚未开封的箱子里头,无疑还有更多。

伍汲走过去,拿起其中的银锭,看了这个又看那个,一个粗犷的汉子,此刻快乐得像是一次性得到无数玩具的小孩。

他倒不是贪财,毕竟身为情报营负责人,每次打下城池都少不得他的汗马功劳,李洵犒赏的时候,除了对士兵们进行奖赏,对于这些高级将领的奖励也是非常大手笔的。

也正是因为如此,高级将领们正大光明就能得到很多奖赏,才不容易冒着掉脑袋的风险去私下贪墨战利品。

所以伍汲纯粹就是一场仗就得到富可敌国的战利品,难以克制心中的兴奋。

看着看着,他便发现了一些端倪:

“郡王,您看!这两箱银锭一箱来自国库,另一箱却来自陛下私库……”

李洵拿过来看了看,两箱银锭底下的印记确实是不同的。

“国库一年的税收折合下来也不过一千三百万两左右,没那么多现银,时间又卡得紧,自然要从陛下私库里出。以朝廷的财务状况,这一次赔款,大抵是快把陛下的私库与国库都榨干了。”

伍汲眼中的兴奋微微收敛,正色道:

“原来郡王早就猜到了。”

他刚才看到这银锭,便做出了那番推论,本是要向郡王汇报这个惊人的发现,却没想到郡王早就料到了。

“属下的意思是,如今朝廷没钱,咱们又有这么多钱,是不是可以好好地涨一涨军饷……和朝廷的军饷拉开了差距,可就不愁没有壮丁前来投奔了!”

虽然这招有点损,但如今朝廷财政吃紧,肯定会渐渐发不出来军饷,不正是挖墙脚的好时机么。天时地利人和,自然是不能错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