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头的天越来越暗。

嘉佑帝坐在御书房里, 没叫人掌灯,看着外头的天光一点点消失,心中只剩下一种强烈的绝望。

就像他无法阻止这天光消失, 他也一样无力挽回城楼上的颓势。

“慎郡王那边还没回信吗?”

他抱着最后一丝希望询问陈旺。

哪怕再憎恶李洵,但这是眼下他手里唯一能利用的, 能与西戎东戎谈判的筹码。

陈旺深知嘉佑帝此时心情有多糟糕,可他还是不得不带给他这个残忍的消息。

他小心翼翼地道:

“刚才收到消息了,但……好像不是慎郡王的折子。”

说着, 他将信件递给嘉佑帝。

嘉佑帝打开那信封一看, 信使在信上汇报,他们没能在蒙焕城找到慎郡王,樊城守军也不知道慎郡王去了哪里, 找人耽误了不少时间, 怕京中着急, 便遣人先向陛下汇报此事,他们那边也会在北疆继续寻找慎郡王。

嘉佑帝心头唯一一丝希望, 随着最后一丝天光一起消失。

“这逆子!他就是存心想让朕身败名裂!”

嘉佑帝恨极了。

他断定李洵突然消失不见, 就是为了报复自己。什么找不到慎郡王的踪迹,他分明就是故意对京城的信使避而不见。

事已至此,他已经没有任何办法,只能全盘接受西戎和东戎的条件。

想到这样做的后果, 嘉佑帝只觉得太阳穴里像是针扎一样疼。

他知道这样很危险,大口喘着气试图让自己平静下来, 他努力告诉自己:

虽然屈辱, 但至少能保住京城, 保住醴河平原。

只要京城和重要的粮仓税赋之地没有受损, 京城的绝大多数兵力也保住了, 他就能有绝地反击的一天。

屈辱都是暂时的,只要最终能打败东戎西戎,他就绝不会像父皇一样,终其一生也无法洗刷身上的骂名。

这样安慰着自己,嘉佑帝这才不至于又把自己气出病来。

*

却说被嘉佑帝恨得牙痒的李洵,倒真不是故意避开嘉佑帝信使的。

在他让林乐庆领军突袭河陵后的第八天,他便收到了林乐庆那边送来的消息。

他们已经攻破了河陵城,但城中尚有近万守军未能歼灭,目前正与对方进行巷战。

虽然北戎军在城中东躲西藏,四处流窜不是很好对付,但他已经和阳钺取得联系,双方共同围剿北戎兵,要肃清整座郡城只是时间问题。

不久后,伍汲也从北戎王庭送来捷报,北戎王庭已经被他们彻底占领,目前正在维持城中秩序,安定原住民。

同时他还在城中提出:

一万人虽说不少,却远低于城中的北戎平民数量,而且北戎王庭的城池非常辽阔,为稳妥起见,他希望李洵能够再派遣一些人手前去支援。

肃城那边才刚进行新兵招募,就算招来了兵,未经训练也无法派上用场。

除了他统帅的一万人,李洵如今还真没有额外的兵力可以派出。

结合伍汲在信中送来的情报,除了目前被俘的北戎汗与贵族,北戎王庭尚有几千正规军和四万多的奴隶牧民组成的一支大军被林乐庆所率部队引诱出来了。除此之外,周围的其余部落加起来也有几千正规军,以及每个部落也至少也几万到十几万的牧民与奴隶。

这些力量若汇聚起来,必然将会对他们目前占据的王庭形成巨大威胁。

他绝不能让自己的军队孤军深陷在遥远的北戎王庭。

那么,最好的办法,无疑是趁热打铁,尽早将这些势力各个击破。只要没了领头的贵族,底下的牧民奴隶,反而是很好安抚的。

到那时,才算是真正占住了北戎这片辽阔的草原。

理清了形势,李洵立刻下令整军向北进发。

没两天,他们便在距离北戎王庭三百里远的神木林部落附近,遭遇了苏德所率领的北戎主力军。

事实上,苏德在得知王庭被攻陷后,度过了最初的悲愤与茫然,便决定找个城池暂时驻扎下来。

毕竟如今已经是腊月中旬,长期在毫无遮挡的草原上游**,即使装备齐全的士兵受得住,一般的牧民和奴隶也受不住。而且,他们本就出来得匆忙,没有足够的粮食储备,急需找个城池补充。

神木林部落的城池并不算大,但却在通往王城的必经之路上。

林乐庆所率部队还不知去向,苏德担心再次遭遇慎郡王军队的突袭,这一次是分外警惕,派人昼夜不停地在城池附近巡逻探查。

于是,李洵所率军队离神木林城还有二十里远,便被巡逻的北戎兵发现了踪迹。

得知慎郡王的军队来了,那些率领自家领地上牧民与奴隶前来支援的贵族们都慌了神。

“慎郡王的军队来了,我们快跑吧!不然要是被围堵在城里,就非常不妙了!”

“对啊,趁着他们还没到,我们马上往北撤退!”

苏德见他们一个个如此懦弱,气得鼻子冒烟:

“贪生怕死,不配为戎族儿郎!谁敢再说撤退的话,定斩不饶!”

身为可汗长子,苏德的威信还是极高的,他一发怒,其余人便不敢再说。

见震住了他们,苏德又道:

“你们都给我记住,慎郡王麾下军队并非不可战胜,离了震天雷,他们的士兵战力绝对比不上咱们的草原勇士。知道为什么慎郡王麾下屡次偷袭吗?那正是因为,震天雷在旷野作战时起不到太大作用。”

又教导他们,若慎郡王麾下士兵使用震天雷,便控制好马匹,四散开来,如此就必定不会有太大伤亡。

这样一番分析打气,贵族们的士气才稍微振作一些,赶紧去给自己手下的人鼓气,并且宣称只要拿到一个人头,就能奖励一头牛,一时间倒是士气高涨了不少。

小半个时辰后,双方军队便在神木林城外两三里的地方相遇了。

李洵军中隶属于情报营的斥候兵也早早发现了敌军的踪迹,对于敌军的人数有了个初步估计后,斥候兵很是担忧。

不过他们时常出入敌区,心理素质还是很强大的,回到队伍后,他低声向李洵汇报了自己的发现,并没有引起任何恐慌。

随后又劝谏李洵道:

“郡王,敌军人数远胜于我军,您的安危要紧,不如暂且避让?”

主将若是死伤,对一军军心的打击是极为重大的,更何况,郡王不仅是主将,还是百万军民的唯一统治者。私心里,他是很不希望郡王因为这一场战斗而冒险。

仗可以少打一场,甚至可以打输,但郡王绝不能有事。

然而李洵这次亲自率兵北上的最大目标便是消灭苏德所率领的这一支军队,都遇上了,怎么可能因为对方人数多就避退。

漫天雪花纷飞,年轻俊美的主将却犹如山峰便巍然,他的脸上没有一丝一毫的畏惧与退缩,反而沉着冷静,浑身散发着杀伐的凛冽锋芒。

“全军迎战,此战我军必胜!”

他坚定地道。

迎战的鼓声在风雪中依旧威势不减,全军都紧绷起来,随时准备与敌军厮杀。

双方的军队一走近,便直接拼杀在了一起,喊杀声震天。

北戎方面人手虽然多,却是牧民与奴隶为主,虽有一腔莽夫之勇,却不懂配合,生死危机之下容易惊慌失措。

尤其是李洵麾下的军队,总是投手与步兵骑兵一起作战的。

投手的小号震天雷虽然杀伤力一般,其巨响和飞溅的铁片却能对敌军马匹形成极大的干扰。

等他们的马被震天雷吓到四处乱窜后,李洵的步兵们再一拥而上,互相配合,便很容易就将北戎骑兵砍下马来。

不过,饶是如此,李洵这边也仅仅是略占一点上风而已。

没了突袭的先机,也没有地理位置的压制,震天雷发挥的作用有限,纯粹野战,哪怕他的军队训练有素,也很难对北戎骑兵形成碾压。

李洵沉着地观察着战场上的形势,半个时辰的交战后,战场不断在往敌军方向推进,交战之处已经距离敌军帅旗只得两百多米远。

这正是李洵等待的机会。

“把本王的枪拿来。”

他吩咐道。

片刻,亲兵立刻将一直放在棉被做的温箱里的十支燧发枪和配套的火药铅弹送了过来。

几个近身护卫的士兵一人拿了一支,全都按照李洵先前教授装好了火药与铅弹。

李洵与一个亲兵换了头盔,将自己的红缨银盔,换成了普通将官的黑色铁盔,拿过一支燧发枪,然后吩咐随行的一百亲兵分为两拨人,其中二十人留在帅旗附近守住帅旗,而自己,则由另外八十人护卫着冲向敌军阵前。

策马奔走在刀林箭雨中,李洵数次与箭矢擦肩而过,不过他十几年生死搏斗的战斗本能与反应都还在,平时也勤加训练,要格挡这些攻击并不吃力。

短短半刻钟,他便在亲兵的护卫下,冲到了双方交锋的最前方。

看向一百多米外那高高飘**的帅旗,和帅旗之下的北戎主帅苏德,李洵端起燧发枪,眼中闪过志在必得的光芒。

没有丝毫迟疑,李洵端起枪瞄准了主帅苏德的头部。

虽然燧发枪的精确度很低,但那也是对一般的射击手而言,如他这样战斗经验极其丰富,在摆弄枪械上又极有天赋的人而言,在经过精密计算后,一样可以命中很小的目标。

算着风向等因素的影响,他略微调整角度,便果断地开了第一枪。

“嘭——”

铅弹在火药的推送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苏德射去。

下一瞬间,苏德便直接从马上栽倒下来。

对方的帅旗之下,顿时陷入了混乱。

李洵没有迟疑,接过身边亲兵递来的已经填装好了的枪,迅速朝着对面其他将领展开了射击。

这距离远超一般的弓箭有效射击范围。

由于炸膛问题,李洵一直没在军中对士兵进行燧发枪的射击训练,对面敌军对这种新式武器的存在便一无所知,都还没反应过来,就不仅损失了主将苏德,还被干掉了好几个贵族头领。

由于对这新式武器一无所知,乱哄哄的战场上他们甚至根本不知道这攻击从何而来。

李洵依旧没有停手,不断换下填装好的燧发枪迅速射击,四五枪后,敌方的帅旗旗杆也被射断。

看着高高飘扬的鹰爪旗跌落在地,李洵眼中闪过一丝喜悦,成功了!

斩下敌军帅旗,在战场上是大功一件。

正是因为这对敌方的士气打击极其严重,而对己方的士气则是极大的振奋。

主帅死了尚且可以隐瞒,帅旗落地,却会在对方军队中造成大范围恐慌。

“苏德死了!投降者不杀!”

李洵让麾下会北戎语的亲兵立刻用北戎话大声呼喊起来,另外的人则用中原话喊。

看到北戎帅旗已经被斩落,己方士兵的士气顿时高涨,杀敌更加勇猛,北戎大军却因为本就缺乏长期训练的正规兵,如今又没了指挥者,还发现帅旗被斩落,顿时便成了乱飞的惊鸟,面对慎郡王麾下士兵的凶狠攻势,完全失去了拼杀的勇气,只剩下恐慌逃跑的本能。

将后背留给敌人,在场上是最危险的,

李洵的骑兵自然不会放过这样的好机会,立刻追过去大肆收割。

整场战斗持续了一个多时辰,北戎大军的五万人死的死,跑的跑,还有一部分投了降,已经是完全被击溃。

此战后,李洵在北戎草原上的最大威胁便被铲除了。

这还是李洵的军队头一次与北戎打这么大规模的正面遭遇战,即使是正面拼杀,他们也以少胜多打赢了。

从将官到士兵,都兴奋不已,见最终只剩下少数敌人落荒而逃,许多人又跳又叫欢呼起来。

李洵任由他们发泄了一会儿,这才下令打扫战场,清点伤亡。

在抓了几个被俘虏的贵族头领审问后,得知神木林城中已经没什么兵力,李洵便准备打下神木林城进行休整。

神木林部落本就是个比较弱小的部落,当初北戎汗统一这片草原的时候,他们基本上也是没怎么反抗就归顺了。

站在城墙上的神木林部落首领格日勒图看着城下的形势,吓得两股战战。

如今苏德身死,其麾下军队也被这慎郡王打得溃不成军,他这神木林城池如何经得起攻打。

眼见着那领兵的将军已经率领大军往城门而来,格日勒图一咬牙,头上绑上了表示投降的白布巾,下令守城的士兵打开了城门。

李洵抬手,下令大军暂停进攻,静观其变。

只见那领头而来的络腮胡子中年大汉,头上绑着白巾,在双方间隔十几步远的地方就下了马,跪倒在地,用戎族话高喊:

“将军饶命,我愿归顺大启,归顺慎郡王!”

他身后的戎族骑兵,也恭顺地跪在了地上。

原主本就是精通戎族话的,李洵此时自然是毫无障碍地听懂了对方的话。

头一次遇到戎族部落主动投降,却是不敢掉以轻心,问询一番,得知此人是神木林部落的首领。

李洵让懂得北戎话的情报营士兵前去传话,若诚心投降,则自行解除所有武器,彼此绑缚双手走上前来。

格日勒图心中极为忐忑,生怕自己上前去被这年轻的中原将军给杀了,可事到如今,他已经打开了城门投降,没有再逃跑的余地,是死是活,都看对方的心情。

不过,好在他们照做后,对方并没有为难他们,而是派人押送着他们进城。

一路顺顺当当地进了城,又让人在城中进行了巡逻视察,确定城中已经没有可以威胁到军队的兵力,李洵这才下令就地驻扎。

军医们开始给伤兵治疗,后勤兵也生火做起了饭。

忐忑的格日勒图独自在帐篷里等了很久,终于见李洵带着亲兵回来,连忙谄媚地上前对李洵道:

“将军,将士们一路远来辛苦了,不如让我们神木林部落杀一些牛羊,拿出一些奶酒款待大家!”

李洵嘴角露出一些笑意,这戎族倒是有了些后世草原民族热情好客的样子了,值得嘉许啊。

“奶酒就不必了,杀牛羊可以。”

说完,便吩咐亲兵带着一个都的人去帮忙。

当然,帮忙只是一方面的,另一方面也是为了监视。

涉及到全军的饮食,自然是要谨慎些的。

见李洵这将军愿意接受他们的孝敬,神木林部落首领紧绷的神经这才松弛了些。

组织人杀牛羊的时候,与他一起被俘的一个下属这才趁机凑上前来对格日勒图悄声道:

“辱纥主,刚才那位不是将军,而是慎郡王本人。小的刚才听到那些亲兵喊他郡王了。”

这位属下是懂中原话的。慎郡王麾下,能被叫做郡王的,可不就只有慎郡王一人。

格日勒图大惊失色,竟然是慎郡王亲自驾临!

他先前还想着,中原人大多痛恨戎族,也不知道会不会接受他们的归顺,想着待会回去多取些金银财宝,再送些女奴,好好讨好下那位年轻将军,如此好叫那将军在慎郡王面前美言几句,让慎郡王不要攻伐他们。

却没想到,那能说得一口流利北戎话的年轻将领就是慎郡王本人!

如此一来,他可更是要好生奉承才是。

*

神木林部落杀了上百只牛羊,让李洵麾下的士兵们饱餐了一顿。

围着篝火吃完烤肉,喝完了羊肉汤,大多数士兵便早早地进了帐篷休息。

而李洵这个一军主帅,却是还有别的事情要忙碌。

因为刚刚归降的神木林部落首领又来求见了。

一进大帐,那首领便匍匐在地行了个大礼,口中道:

“郡王,先前不知道您的身份,实在是有失恭敬,还请您原谅!”

李洵并不觉得他有失恭敬,但对于这个才归顺的部落首领也不可能表现得太过亲和,以免叫人觉得他好糊弄。

“起来吧,不知者不罪。”

神木林部落首领站起身来,然后叫人抬进来好几箱子金银珠宝,说都是孝敬郡王的。

李洵没有拒绝,叫人如数收下。

他打下这些部落,本就是会当地贵族进行搜刮的。不然便无法弥补军费开支与犒赏,也无法进行当地的财富再分配。

见李洵收了,神木林部落的首领又继续道:

“郡王,小的还有一份礼物要送给您。就在帐外。”

“拿进来吧。”

格日勒图拍拍手,就见外头有多达二十多个身材高挑丰满的女子被带进了大帐里。

这些人低眉顺目,一进来就恭顺地跪倒在地,但从她们匍匐时伸出来的手腕上,可以看到很多或青或紫的印记。

“都抬起头来。”

李洵吩咐道。

因为是用的北戎话,这些女子立刻依言抬起头来,她们中很多人脸上都有被殴打过的伤痕,少有干干净净的。

见李洵皱眉,格日勒图以为他不满意,顿时心中一紧,赶忙解释道:

“郡王见谅,部落里适龄又美丽的女子,前些时日苏德大军来时,被迫去伺候过一次,身体尚且康健的只剩下这些了,小的绝无对郡王不敬的意思!”

说着,把其中一个长相秀美,皮肤格外白净的戎族年轻女子推到李洵跟前:

“这是小女琪琪格,是部落里最美丽的明珠,而且绝对是干净的,还请郡王笑纳。其余的,您可以拿去犒赏手下将士们……”

他知道中原人注重女子贞洁,所以特意为李洵准备的,是先前被他藏起来的小女儿,没被苏德等人玷污过。

碰到小女儿瑟瑟发抖的臂膀,他心中也十分心痛,可如今既然要归顺慎郡王,便必须拿出更有诚意的女奴去侍奉。

李洵扫过这些女子夹杂着恐惧的眼睛,结合刚才的话,这才明白了眼前这些女子的遭遇。

戎族部落之间时常互相攻伐吞噬,战败者,所有男子都会成为对方的奴隶,直到立下战功恢复自由身。女子,也同样会成为奴隶,不管是否婚,只要还有生育能力,都会被重新分配,赏给战胜一方手下的士兵。

在刚入城时,战胜一方的将领甚至会直接放任手下士兵肆意享乐,如此便免不了一大批妇孺受到侵害。

而像是神木林部落这样的弱小部落,在北戎汗国这般庞然大物面前自然也是卑微的。

苏德作为北戎王子,又率领五万大军,神木林部落只能打开城门迎接他们入城,用牛羊,美酒,女人好生招待。

所以,目前这城里,应该有很多戎族女子惨遭□□,以至于如今格日勒图根本凑不出几个完好的女子来“犒劳”他这个新的胜利者。

身为一个弱小的部落,在草原上生存确实很不容易。

不过,这里以后都是他治下的领地了,他便不会再让这部落首领延续从前的陋习。

李洵严肃地看向格日勒图:

“格日勒图,你既然带领部落归顺了本王,那所有人便都是本王的子民。你记好了,在本王治下,绝不允许强迫任何一个妇人。以前的本王既往不咎,但若你以后再做这种事,本王必定严惩不贷!”

格日勒图连忙应是,却是过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其中的意思,只觉得这位郡王的规矩真奇怪。

不过,到哪片草原唱哪片草原的歌,既然慎郡王这样要求,他以后这样做便是了。

而琪琪格则是愣愣地看向那位尊贵又强大的大启郡王,有些不敢相信自己就这样逃过一劫了。

前几天,苏德大军到来时候,父亲让她的两个姐姐前去伺候苏德。

苏德台吉心情不好,便在姐姐们身上发泄,今天她在军营找到两个姐姐的时候,两人身上到处都是鞭伤,几乎只剩下半条命。

苏德大军出城去了,与一支从大启来的军队交战,惨败溃逃。父亲不得不打开城门迎接新主。

所以,她就被父亲带到了这位新主人的军帐里,让她好好伺候,讨新主人欢心。

想到姐姐们身上的伤,琪琪格心下害怕极了。

因为在她的印象里,那些军旅中的莽汉,向来就是这样又粗鲁又残忍的。

却怎么也没想到,新来的草原之主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他说,在他的治下,绝不允许强迫任何一个妇人……

琪琪格从不知道,世上的强者里,竟然有这样温柔的人。

看着慎郡王年轻俊美的面容,如胡杨般秀挺又高大的身姿,琪琪格觉得,她好像也一点也排斥去伺候他了。

不过,慎郡王却没有留下她们的意思。

他下令所有人都回去休息,还让父亲去给部落里其他受伤的女子请医官看伤。

和她一起离开帐篷的部落里的女孩子们,眼中都充满了劫后余生的喜悦。

她听见有人悄悄说,辱纥主这次选了个好主人,这位中原来的郡王,比草原上其他所有的大汗台吉都要好。

琪琪格嘴角不由自主露出甜甜笑意,原来不止她一人这么觉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