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我的孩子◎

姒昭的手指骨节修长, 如揉捻花瓣般轻轻拍着明怜的肩膀,带着哄女郎休息的意味。

他关怀明怜的带嗔带宠的亲昵话语落到明怜耳中,明怜心底浮现重重涟漪。

她是与他拥有过肌肤相亲的枕边人, 所以能够感受到姒昭对她的关怀与喜爱,不是作假。

她生病了。

他就在真心地关心她。

此时此刻, 这样的关心无关算计。

这样待她好的郎君。

若他......全无隐瞒全无算计就好了。

即便他不算计她进入他的陷阱中, 那她也会追逐皎月,努力接近他的。

可他这般算计着, 利用着她的情感。

她绝不能妥协。

明怜心胸翻涌着酸胀,生病中情绪更加敏感, 她感受着姒昭温暖结实的怀抱, 眼眶竟氤氲上了滚烫。

明怜的眼角通红,她低下脸庞, 遮掩神情。

姒昭皱眉, 第一时间发现明怜的不对劲, 他的手扶在明怜的后颈, 另一只手抬起她的下巴。

姒昭视线接触到她濛濛眼瞳, 他的眸色幽暗些许。

男人声音掺了哑, 低声:“怜儿,怎么哭了?”

“很难受么?”

“公子, 我身体一向不好, 生病起来确实难受, 不过不碍事。”他幽暗深情的目光灼热,明怜有一瞬要溺死在这样如深渊蛊惑的瞳色中, 她的理智占了上风, 很快回神, 温婉说, “公子还是不要与我太近为好,防止病气传染。”

姒昭的视线紧盯明怜,黏稠烫人,“怜儿......”

明怜的指尖催促地推推姒昭的胸膛,“公子,还是离开罢。”

姒昭反攥住明怜的手指,他的指尖下意识柔和地摩挲着她的指腹,情意绵绵,酥痒顺着二人接触的肌肤攀升,明怜的耳朵沁红,她看到姒昭的脖颈泛上靡丽的绯色,在冷白的肌肤上,喉结滚动,带着勾引。

明怜指尖颤抖,眼窝更红。

她靠在姒昭怀中,感受到灼烫。

病气严重,明怜的腿有些发软,她本能地想要亲近温热的东西,但是不能放肆的想法克制着她的行为。

明怜轻手轻脚挪动身体,她娇柔的身体远离姒昭的怀抱。

“公子,我实在是虚弱,不能伺候公子。”

姒昭声音嘶哑,“无需你伺候,拥着你,就够了。”

明怜咬咬唇,执意说,“公子,我担心影响你的身体。”

“......如果公子不愿意,我出去就是。”明怜说着,就要起身。

姒昭滚烫的大手握住明怜的胳膊。

他将明怜拽回床塌,声音平稳,“不必,怜儿,你好好休息。”

衣料碰撞窸窣声后,姒昭离开。

明怜躺在床被中,侧过脸旁,一头乌黑如绸缎的发丝拥在她的纤薄肩膀后侧。

帘帐的影子明明灭灭。

散乱的发丝跌在明怜如雪般的脸颊,她的眸光氤氲着酸涩。

她不是无心之人。

姒昭对她流露的温情和柔软,她都铭记在心。

但有的事情,是原则问题。

她必须离开。

明怜纤瘦的指节攥了攥被角,她嗅到清雅的香气,这房间,这张榻,到处都充斥着姒昭的气息。

即便闭上眼睛,姒昭不在房中,她也仿佛能够感受到姒昭在身边的温度。

她与他,实在是过于亲密了。

明怜闭着眸子,没过多久,熟悉的脚步声响起。

明怜的肩膀微微僵硬。

她听到公子姒昭绕过屏风走过来。

他没有触碰她,只是站在床塌旁。

男人的目光带着灼烫的爱意。

他嗓音低哑,“怜儿,你在躲着我么?”

明怜的心颤了颤,险些睁开眼睛。

她被子中的指节狠狠掐进手心,掌心肉的疼痛连着心脏,半晌后,在明怜觉得自己要撑不住的时候,明怜听到他叹口气,他的呼吸落在她的脸庞上,近在咫尺。

姒昭单膝跪在明怜身旁,身体弯折,如墨的长发垂下清冷弧度,他嘶哑的声音带着克制的温柔,“也许,只是我多心。”

“你好好休养,等身体好了,我带你去避寒的庄园。”

姒昭没有打扰明怜,轻声说完话后就离开了。

他离开屋舍,站在院落中。

姒昭身上还有一些政务,但他不想现在去处理,所以干脆在院中休憩。

他手底下的人都是培养好的良才,倘若事事都让他亲力亲为,那他们就是蠢才。

夜色深深,风更冷。

如玉的郎君肌肤泛着苍白色,他的眉眼锋利,独处时,透出幽冷阴鸷。

姒昭彻底离开后,屋内的明怜在床塌上辗转反侧。

她模模糊糊意识到,自己竟选择把姒昭赶出去,这件事情背后......是因为公子姒昭一直以来对她纵容温和。

倘若他没有那么强的,病态的掌控欲,那她的选择也许会不一样。

也许,她就不会那么执意离开了。

明怜意识到自己的感情,她咬紧唇肉,心脏胀的厉害。

这一夜,她没有睡好。

而姒昭在院中待了一夜。

明怜并不知道,她以为公子姒昭离开后会到府中其他房间或事去处理政务,根本没想到公子姒昭只是站在院落中,肃风寒冷,他眉眼静谧。

第二日。

为明怜治疗病症的医者过来,医者还没进到屋中,先看到了公子姒昭。

男人身上沾染着寒气,眉目疏离冷漠,犹如一尊不近人情执掌杀伐的琉璃玉雕,气场阴鸷。

医者吓了一跳,差点把手中的医药箱子砸到地面。

“......公子?”医者战战兢兢。

姒昭撩了撩眸子,声调慵懒,“怜儿,确实病了?”

医者紧张,姒昭此时的气场骇人,让人禁不住害怕。

“女郎着凉,身体本就弱,所以就病了,小的一定尽心治疗,让女郎早些病好。”

“她一向谨慎。”姒昭低眼,喃喃说,“怎么会让自己着凉。”

医者关心病患,下意识为可怜病弱的明怜说话,“女郎的身体是因为曾经没有好好照顾自己,所以才这么弱,一吹风就倒,公子若是关心,一定要更加呵护才行。”

姒昭一愣。

怜儿的身体弱,正是因为她向来不爱惜自己的身体。

她那么谨小慎微,是因为过去常常受到欺压。

怜儿已经很可怜了。

她病了。

还记挂着要与他一起去避寒庄园。

也想着不把病气传给他。

何况,她带着濛濛泪眼,病的很难受。

他......怎能怀疑怜儿。

怜儿明明一直会在他身边。

姒昭压了压自己的病态性格。

姒昭唇角轻抿,矜贵对医者吩咐道:“早些治好。”

医者点头,然后迟疑,“对了,公子......若是可以,请您减少与女郎行房的次数。”

姒昭眼皮跳了跳,声音哑了,“怎么?”

“女郎常常喝避子汤,对她的身体不好,不管这避子汤多么温和,是药三分毒。”医者低头,战战兢兢。

屋舍内,明怜已经清醒。

她无法安眠。

这一整夜,明怜都在思考自己离开公子姒昭的法子。

若是在公子姒昭的府中,那定然很难逃脱。

这里到处都是公子姒昭的人,没有公子姒昭的准许,她根本无法迈出公子姒昭的屋舍院落。

再加上酆都王城,也都是公子姒昭的人。

只要他想追,那她定然会落入罗网。

所以不能待在府中,最好也不要待在酆都王城中。

虽然其他地方也有公子姒昭的势力,但是其他地方的下人对她的情况并不清楚。

但是,明怜清楚,不是说她到了王城外的避寒庄园就能轻轻松松离开公子姒昭的监管了。

不管她到什么地方,公子姒昭都不会放任不管的。

所以她打算拖着公子姒昭。

按照如今的朝政形势,天子病重,时日无多,公子姒昭马上就能成为天子。

当公子姒昭要登基的时候,他必然分身乏术。

这是一个机会。

明怜在床塌上坐直身体,她的指尖勾着发丝绕了绕,眸色复杂,在这样的紧张局势中,公子姒昭竟还答应她提出到其他庄子的要求,竟还愿意陪着她......他是在意她的。

明怜起床洗漱后,医者送来了药,明怜将药喝下后,不见公子姒昭。

她以为姒昭出去了,就自己在屋中养病看书。

一阵时间后,明怜感到奇怪,早膳还没有传来。

明怜攥着书册的手收紧,不由得想,难道公子姒昭察觉出了什么?所以冷落她。

明怜呼吸深了深,让自己镇定,继续将专注力放在书册中。

又过了一段时间,门扉打开。

温热的粥香飘来。

明怜的肚子竟然咕咕叫了叫,一直没有用饭,实在是有些饿。

她以为是侍从过来送膳,然而侧过头,看到的是公子姒昭。

姒昭端了一碗粥过来,男人俊美,他肤白貌美,动作矜贵,将这碗热腾腾的粥放在明怜面前的桌几,并伸出如玉指节,强势地拿走了她手中的书册。

“怜儿,该吃东西了。”姒昭垂眼看她,温润道。

他将书册放在自己膝盖上,坐在明怜面前,书册边缘还残留着女郎指尖的温度。

明怜怔了怔。

用膳是一件寻常事情,但是今日她总觉得不同寻常。

她的目光放在桌案上的热粥上,瞧着姒昭的神情,带了些猜测,声音不自觉带了些柔软,“公子,这粥是......你做的么?”

姒昭微笑,没有直接回答,“怜儿,尝尝。”

“公子......”明怜心中的情绪在纠缠,她不由得蹙眉。

以他这样的身份,何必如此关照她。

哪怕把她当成普普通通的女侍,也好。

姒昭看着她,她蹙眉,他也跟着蹙眉,“怜儿,是我亲手做的,又怎样呢?”

“都是饭食,没有任何不同,何况,我本就不是什么真正养尊处优之人,我想为你做一碗粥,就做了一碗粥。”

姒昭拿起勺子,亲自将粥喂给明怜。

明怜暗暗掐紧袖中手指。

这样的温存......实在是让人贪恋。

“公子,我来。”明怜忽然道,她拿走了勺子。

姒昭的手中空了一下,他的神情顿了下,指骨扣在桌案上,慢条斯理地敲了敲。

明怜喝下一口粥后。

姒昭的目光落在明怜身上,深深的,他垂睫,声音喑哑,“怜儿。”

“你想不想,要一个你我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