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武也是看到郤氏大宗的军队看到自己后,气势上面遭到压制,才会让自家的军队入场。

这个郤周,他的确跟吕武当过同僚。

针对秦国的“惩戒之战”,两人作为同僚的一开始,郤周对吕武还有些盛气凌人。

后来,吕武的一再表现令郤周很服气,甚至感到了敬畏。

郤周带来的郤氏私军就是对秦“惩戒之战”的那些士兵。

他们同样见证了吕武的崛起过程。

是个贵族对谁服气,考虑到自家的利益,服气不等同于服软。

士兵则比较单纯,他们还记得吕武带领他们从一个胜利走向另一个胜利,对能打胜仗的将领天然上感到爱戴。

再来是吕武真的勇猛,肯定会更受到士兵的欢迎。

这样一来,不难得知吕武一出现,魏氏士兵就感到心安,郤氏大宗士兵为什么收起了傲气。

魏琦曾经对吕武说过一句话,低调不管用的时候,能多高调就多高调。

这一句话吕武有自己的理解。

看得是时机,由自己去进行判断。

要不装逼不成反被……那啥,太尴尬了。

老吕家借这一次接收“吕”地进行武力炫耀,本身就是想要高调来震慑敢于窥视之人。

郤氏大宗私军进入“吕”地,对魏氏除了麻烦没有其它,对老吕家则就未必了。

“你……”郤周脸色谈不上难看,只是感到了难堪。他觉得过于突然,一时间脑子有些懵,问道:“何至于此?”

吕武思来想去,打起来的机率太小。

机会已经送上门来!

有比拿郤氏大宗当“鸡”来震慑“猴子”更划算的买卖了吗?

没有的。

老吕家连郤氏都敢怼,其余各家难道还觉得自己比郤氏更强、更嚣张、更跋扈?

列阵前行的部队,他们踩踏着整齐的步伐,抵达距离郤氏大宗私军前方一里,停了下来。

郤氏大宗这边起了一些小骚乱,很快被各级军官弹压了下去。

“我已派兵围捕伯宗逃亡之人。”吕武做事要高调,语言却要低调,说道:“即刻便会送来。”

场面这么大,郤周还以为吕武要开战,一听不是那么回事,下意识地松了口气。

至于说,老吕家的军队威逼啥的?

郤周看到吕武就已经先怂了。

郤氏大宗的士兵想到吕武以往的种种,产生不了太大的怒气。

这是一个能单人破门的狠人啊!

还将秦国都城“雍”的城门撞塌了!

面对这样的一个人,想硬气好难的!

再看看老吕家的军队。

战车两边车轮伸出去的玩意,一看就吓人。

那么多身穿重甲的武士,一个又一个方阵静立原地。

郤周本来还在想,真开战的话,哪怕包括自己在内被全歼,郤氏也不会放过老吕家。

他正犹豫要不要干点什么,却听吕武讲起了道理。

他们之所以进入“吕”地,不就是为了追杀伯宗逃人吗?

既然吕武已经派兵追捕,也愿意送还给他们,任务也就等于完成。

郤周很感慨地说:“阴武子行事有礼有节,令人叹服。”

都不是什么笨蛋。

一开始可能因为事出突然,没有来得及反应过来。

有了一点时间来作为缓冲,该想到的哪能想不到。

郤周看出吕武是在拿他们展现一个贵族该有的尊严,偏偏一切都符合贵族之间的礼仪标准。

因为不告知就进入“吕”地,明显是他们先不对。

换作是什么阿猫阿狗,郤氏欺负也就欺负了,不服就继续欺负。

郤周知道郤至很欣赏吕武,不止一次出口称赞,还想着让吕武长期在“新军”纳赋。

正是因为这一点,他在郤至没有改变态度前,很难对吕武强硬。

吕武见目的已经达到,无声地行了一礼。

郤周想了想,又说:“逃人之事,阴武子可自行处置。”

那些伯宗逃人不是平常意义上的逃亡奴隶,等于贵族没有义务帮忙抓捕并归还。

郤周这么办事,是想给吕武一个表现的机会。

毕竟,郤氏不是谁的面子都卖,卖了面子就该有所收获。

其余人不知道那么多的弯弯绕绕。

他们看到郤周的战车回到本阵,郤氏大宗的军队调头离开,无不是错愕当场。

郤氏可是一个怼天怼地对空气的家族!

这一次……怎么就萎了呢?

毕阳见证了全程,可是他也不知道里面的弯弯绕绕,心里极度讶异郤氏竟然跟吕武讲起了道理。

要知道即便是元帅、执政和中军将于一身的栾书,郤氏也照怼不误。

这一次郤氏内乱,郤氏伯宗的人四散逃亡,郤氏大宗四处追杀,没见给谁面子的。

吕武没来之前,郤氏大宗的军队对上魏氏军队,表现出来的态度要多蛮横就有多蛮横。

结果吕武一现身,郤氏大宗竟然退让了???

没有对比,也就没有伤害。

这一对比下来……

而吕武却是在庆幸郤氏大宗领兵的是郤周,换作另外一个人,今天的事情就难办了。

他见毕阳用惊奇目光看着自己,问道:“叔父?”

毕阳用着困惑的表情,说道:“武有恩于此人?”

这年头报恩的方式挺多,遭遇到冲突,为了报恩选择退让是比较正常的做法。

吕武笑着说道:“郤氏已退,武便与叔父就此交接吧?”

封地交接不是双方私下口头约定就算完事。

国家那里需要进行一套流程,也就是山川舆图上的划分,留下带有两个家族印章的文书。

一个家族想将那块地给谁,还要交出自家的山川舆图。

因为封地上的人都会带走的关系,自然也就不用召集众人进行明示。

毕阳带着吕武走了一下“吕”地与各家的交界处。

他看到老吕家的人扛来石碑,挖坑给埋进去,走近一看,石碑上有一个图腾。

这个图腾是,两个“口”,而两个“口”进行余部交叠,被一只昂首的火鸟的爪子给抓着。

每一个家族都有属于自家的图腾,只是还没有哪一家会雕刻在石碑上,埋在自家与别家的交界处。

“此……”毕阳想了一下措词,道:“界碑?”

不但是同一个国家内部的各个家族,国家与国家之间也没有界碑这玩意。

现在的各国边界线挺模糊,筑城来划定疆域线是比较奢侈的做法,一般是以某条河或某座山来作为模糊的定界线。

吕武拿后世很平常的做法来现在办,却是开创了历史的先河。

花了将近一个月的时间,毕阳陪吕武走遍了该走的地方,该介绍和交代的事情也办完。

在这一段时间里,魏氏该撤离的人口和物资也没落下。

临走之前,毕阳对吕武说道:“郤氏霸道蛮横,莫让记仇。”

吕武当然摆出虚心受教的姿态。

山川舆图已经交接,该埋的界碑也埋了。

等毕阳带人离开“吕”地。

这一块地方也就正式归于老吕家。

在接下来,吕武需要派出家臣,又或是自己前往,用这样的方式来告诉周边的邻居,“吕”地更换了主人。

同为中等贵族,包括大贵族,吕武很有礼貌地去进行了亲自的拜访。

小贵族只需要老吕家出动家臣就足够了。

而在这一段时间,老吕家的人手也陆陆续续进驻“吕”地,重新将那些村落利用起来。

魏氏在之前已经重新完成了播种,他们这一搬走,农作物自然是留给了老吕家。

从“吕”地撤离的魏氏一批人,他们直接去了大河西岸的新封地。

魏氏将得到的新封地取名叫“栎(yuè)阳”,治理权和所有权自然是归于吕琦……不,以后不能再叫他这名字,鉴于新封地的名称,要么称呼栎阳琦,要么就是魏琦了。

吕武选择将郤氏作为最后一家拜访的对象。

他没有大张旗鼓地带着一整个“师”的部队,仅仅是带上千名武士。

拜访之前,他没忘记一道手续,先行派人前往通知。

等待要正式拜访,他还带上了那一批伯宗逃亡人。

面子是互相给的。

吕武在郤周这里得到了体面,不能没有回馈。

再则,“吕”地是吕武的封地,抓捕某家的逃亡人,只是行使“当家作主”的权力。

当然了,抓了之后再交出去,基于各家族同情伯宗一方,名声方面会受到一些损害。

这么干的家族多了,笑话也是互相取笑。

吕武是在进行权衡后,做出了“两害相较取其轻”的选择。

说到底,栾氏都不能拿郤氏怎么样。

郤氏那么嚣张,也不见其余卿位家族敢正面怼。

吕武已经占了便宜,不能往死里得罪了嘛!

借这一次,老吕家虚张声势了一次,不再会被小瞧,算是大赚特赚。

接下来就看吕武要怎么去处理后续。

郤氏伯宗战败,他们的一切归了郤氏大宗。

乱战之后,道路边上偶尔能够看到一具已经腐烂的尸体。

看到村落时,里面是一片残垣断壁。

郤周在营地的辕门前迎接吕武的到来,见面就说:“阴武子欺我。”

吕武不慌不忙地行礼,脸上笑眯眯。

“也罢。”郤周苦笑了几声,先比了一个请的手势,才说道:“若主上怪罪,我恐难善了。”

不管是基于什么原因,他这一次事情就是办得不漂亮,郤至真要处理起来,后果的确难料。

吕武不得不正视,说道:“武不日便拜会温子(郤至)。”

郤周立刻松了口气,停下脚步感激地对吕武行了一礼。

这欺负人,欺负完了还能得到感谢,也是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