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电视剧上的官差总是地位不高,而且经常作为主角连环腿下的炮灰出现,但实际上,对于村镇上的小民来说,这都是官,代表着权威,是又敬又怕的人。

如果村里谁能和县衙的官差打交道,甚至相熟,那么在村子里就能横着走了,在镇上也颇有面子。

季仲远有意结交这四个官差,做足了准备,就眼前一桌摆放得满满当当,热气腾腾的饭菜,足够显示出他的诚意了。

四个官差以一个姓张的捕快为首,其余三个分别姓窦、廖、杜,都是三十多岁的年轻人,举手投足带着一股客气,却又不失了威风。

张捕快见了这一桌好菜,有些惊讶,又有些欢喜,对季仲远抱拳道:“分内之事,怎好让季老板如此破费。”

季仲远笑眯眯道:“几位的分内之事,却是守护了咱们一方百姓的安宁,粗茶淡饭,怎么能算是破费?春雨冻骨,几位远道而来,快进来喝完热汤,暖暖身子。”

四个官差便不再客气,依次做到了桌前,季仲远和谭二福作陪,这次不是家宴,不适合其他人上桌,田小野就带着刘月和飞燕在后厨摆了桌子吃饭,也方便听前面吩咐加汤加菜的。

汤是五花肉沫加土豆炖出来的,带着肉香和土豆的鲜味,热气腾腾,一碗下去,让人额头微微湿润,确实祛寒。

季仲远殷勤地给四个官差夹菜,大盘的烧肉尽管吃,几口下去,所有人都赞不绝口。

几口菜后,张捕快说道:“我这边还有些事情要问季老板,例行公事,你也不必紧张,只把实情说给我们听,我们好回去给县太爷交差。”

季仲远连忙说:“那是自然,绝不敢隐瞒。”

于是便将救赵如意的事情到这两天混混骚扰的事情都说了一遍,和谭二福说得一般无二致。

官差仔细听了,拿出笔纸记录下来,又让季仲远画了押,这才完成了任务,又说道:“赵如意如今在何处,我们也要寻她问话。”

季仲远道:“就住在镇上,不敢劳烦几位,我让二福去叫她来就是。”

谭二福跑到赵吉祥家,敲门,告诉赵吉祥,官差要找赵如意问话。

赵吉祥哪敢不从,拉住赵如意嘱咐道:“到时候就说你是被掳去的,不要提在窑子这几年的事情。”

赵如意不愿,说:“哥,我这么说不是撒谎嘛,我哪敢啊,那可是官差。”

赵吉祥骂道:“你个没脑子的,你要是说窑子养了你好几年,你是自愿的都没有逃过,那我们去闹窑子就没有道理了,况且季二哥这般说,还不是为了维护你的名声,你不要不懂事,就按照哥说的去说。”

赵如意还是不情愿,扁着嘴道:“我要是听话,你得给我买县城的雪花膏。”

雪花膏一罐五两银子,赵吉祥肉疼,但是这会儿也没办法,只能先哄住赵如意,只好推着她往外走,道:“都听你的,我的祖宗。”

赵如意这才乖乖跟着谭二福去了杂货铺子,别看她在赵吉祥面前耀武扬威,真见了官差,立刻就被那几人身上的威严给吓坏了,跪在地上支支吾吾,话都说不利索,但好歹是惦记着雪花膏,完整地按照赵吉祥教给她的说了出来,没有忘词儿。

官差也让她画了押,就让她离开了,这样的小女人他们见得多了,并不当回事。

吃过饭,官差就要走了,季仲远挽留道:“夜已经深了,几位何必夤夜赶路,不如就在我这里凑合一晚,明早再走?”

张捕快道:“大不敬之徒可是重要犯人,我们不敢耽误,必须连夜带走,今晚县太爷也不能休息,需得连夜审判,季老弟,这是规矩。”

“唉,为这等宵小辛苦几位,辛苦县令大人,真是……哦对了,我一个小民帮不上什么忙,准备了点小吃,几位当个夜宵,略略垫垫肚子吧。”

说着就往后厨喊了一声,很快,刘月走了出来,手里提着几个牛皮纸袋子,递给季仲远,然后就回去了。

季仲远先把装着炸鸡的牛皮纸袋子分给四人,说:“这是小点特产炸鸡,一直在锅里热着呢,几位路上吃,肚子里暖,身上就不冷。”

炸鸡香气扑鼻,几个官差一下子就来了精神,明明刚吃饱了,这会儿竟然又饿了。

季仲远又把装着点心的牛皮纸袋子拿过来,说:“这是点点心,给县令大人和几位做夜宵吧,不成敬意,还请不要嫌弃。”

四个官差处于礼貌,没有立刻打开袋子,而是收下这几份点心,道了谢,这就要走。

大家互相说着客套话,那位姓窦的官差还客气地问了一句:“方才可是季夫人,请代我们几人转达谢意,辛苦她了。”

季仲远笑道:“她是我铺子里的伙计,我家没有夫人,只有夫郎。”

说着,他把田小野叫出来,给四个官差见了礼,这才把人送走。

窦捕快的马后绑着一串人,老鸨龟公四个窑姐都在,还有衣衫不整的嫖客,三个混混,也要一并带回去处理。

送走他们,关上铺子门,大家的心里才踏实了。

再不会有混混来惹事了。

刘月长长出了一口气,脸上添了笑容,说:“可算能睡个好觉了,昨晚我们可害怕,一宿没睡呢。”

她相貌并不出众,但是浑身带着一股温和的气质,看上去十分可亲,这会儿笑出来,更是由内而外散发着令人心神都能安宁下来的光彩,使她整个人看上去都夺目了。

季仲远说:“今天大家都好好休息,二福这一趟也辛苦了,从昨天开始赶路,这一夜,估计也没能休息,都洗洗睡吧。”

大家笑着说了会儿话,气氛变得轻松愉快。

第二天杂货铺按时开门,没了混混捣乱,有些老客开始上门,慢慢的,铺子里又有了客流量,生意开始恢复到往常的模样。

过了两日,季伯山提着两只野鸡过来,焦急地拉着季仲远问:“我听说前两天你铺子出事了,怎么回事,怎么没有和哥说?”

季仲远奇怪道:“你怎么知道的?”

“嗨,我刚遇到火窑干活的一个伙计,他告诉我铺子出事了,官差都来了。”

“嗷,也没什么事。”季仲远轻描淡写的把事情简单说了一番。

听他说官差把人都抓走了,季伯山才放下心了,责怪道:“以后有这种事可别不声不响的,回家躲躲也好,或者你叫我来陪你,有什么事咱兄弟俩对付不了的。”

“行,哥,我记住了,以后有事都找你商量。”季仲远笑道。

两人说了会儿话,季伯山就得走了,这两天有人来买竹盐,他得去看着生意,火窑差不多完工了,他得在大院里盖一座小屋子,作为办公室用,还有储藏间什么的,看上去是个简陋的院子,其实要做的事情真不少,季仲远不打算插手,他想把这个生意给家里人,所以就都让季伯山去忙活,要是有什么拿不准的,再来找他商量就是。

又过了几日,县城里来了客人,令季仲远惊讶的是,竟然是张掌柜的亲自来了。

他迎出去,问道:“老哥怎么有时间来我这啦?”

张掌柜拿出五本书,说:“你的书印出来了,我给你送过来。”

季仲远道:“这点小事,还劳烦老哥亲自跑一趟,怎么好意思。”

张掌柜却摆摆手,说:“书不是大事,我来是想看看你怎么样了,昨天城里有几个犯人游街,说是大不敬之罪,我打听了下,竟然是与你铺子有关,心里着急,今天就过来看看。”

季仲远心中感动不已,张掌柜是他遇到的最温厚善良的朋友了,这人讲义气,有爱心,品行好,又宽厚仁慈,简直是完美人物,季仲远下定决心要把张掌柜当做至交好友,以诚相待,真心对真心。

他把事情始末说了一番,两人又各种感叹了一会儿,田小野跑来问了小宛儿的事情,得知小宛儿的生活一如往常,不知该喜该忧。

张掌柜却安慰他道:“人各有命,小宛儿现在的生活是他自己选择的,咱们作为朋友,不能对人家的人生横加干涉,却可以做他最可靠的后盾,只要小宛儿有需要,我们都能及时尽力帮助他,这就够了。”

田小野记下了这番话,心里也释然了,是啊,小宛儿需要他,他就能帮助他,做朋友这样就够了。

季仲远留张掌柜在铺子里吃了饭,张掌柜第一次吃到他家的饭菜,颇为惊奇,说:“老弟,你家这菜足够去县城开家饭馆了,味道真的不错。”

季仲远笑道:“我也正有此意,哎呀呀,就怕到时候抢了老哥的生意,影响咱俩兄弟感情。”

张掌柜哈哈大笑,说:“你可没那个本事,我那可都是多少年的常客,他们常年在各地往来,都是住我那,铁着呢。”

季仲远也跟着笑,饭后,张掌柜就要去贺掌柜那里住一宿,明日还要回县城,这一趟,他是专门来看季仲远的。

季仲远给他带了些竹盐,又带了些点心,这次不是礼盒,而是给张掌柜自己吃的,选的都是他爱吃的样式。

日子平淡如水,一日又一日,直到邹木匠上门,说是家具做好了,他们的日子才开始有了新的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