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季仲远把小婴儿带回家,整个家里都沸腾了。常小惠、田小野和季云朵站成一排,军训似的一动不敢动,伸长了脖子看季仲远怀里的小婴儿。

小婴儿又瘦又小,眼睫毛却很长,乖巧地躺在季仲远的怀里,睡得可香,三个人没见过这么小的小孩,眼都直了。

还是樊雨花淡定,指挥着让田小野把他的厚衣服拿出来,先给小孩包上。家里只有田小野新做了两身衣服,他一直没舍得全穿,蓝色那件还是崭新的,这会儿连忙拿了出来,交给季仲远。

季仲远:“……”

这怎么包啊?

樊雨花瞅他一眼,只能亲自上手,又不忘嘱咐常小惠道:“你赶紧去熬些粟米粥,要浓稠着点,小孩吃上面的米油。”

中午本就打算吃米粥,粟米早都泡好了,这会儿添了水上锅熬煮就是,但是熬米油是有技巧的,得看着火不能离开,所以常小惠只能干着急,想去看小婴儿,却不敢大意,这小孩饿得够呛,锅里的一点米油就是他的救命口粮。

樊雨花说小孩受不得凉,让季仲远把他们屋的火盆也搬到了自己屋,然后小心翼翼地把小婴儿扒下来,又用棉被裹了,生怕冻着。

季仲远看着樊雨花小心翼翼两手颤抖的模样,就知道他娘也是表面上镇定,内心指不定怎么心惊胆战呢。

他揭开小孩身上的破衣服扔掉,顺便看了一眼,道:“是个小子呀。”

樊雨花一边裹孩子一边道:“是啊,长得可像个姑娘似的,你小时候可没这么嫩。”

季仲远无语,撇撇嘴道:“才几个月能看出什么嫩不嫩的。”

樊雨花也不理他,轻手轻脚抱起来放在床头,看了又看,感慨道:“这孩子福气大,要不是他爹娘那样护着,早冻死了。”

可怜天下父母心。

田小野站在一边端详小婴儿,稀罕地不得了,说道:“他可真小呀!”

又伸出手想摸摸小孩的脸,却怕弄醒他,缩回了手,道:“脸看起来很软。”

樊雨花轻笑一声,道:“睡着了是好看,等醒了饿了,那哭声,能把你耳朵吵聋了去。”

说是这么说,眼中却是暖暖的温情,季仲远觉得他娘真是想孩子想疯了。

小孩肚子里饿,睡不多一会儿就哭醒了,哭声却没有震天动地,只猫叫似的哼唧,樊雨花更心疼了,说:“这得多久没吃东西了,哭都没劲,云朵,去看看你嫂子米油熬得怎么样了?没出油也端点汤来,一粒米粒都不能有。”

季云朵连忙跑去了,不一会儿端来一小点粟米汤来,确实是一粒米粒都没,只估摸着有两勺。

“嫂子说少点凉得快,先喝着,她那边还凉着呢。”

樊雨花点点头,让田小野喂喂小婴儿,田小野哪里会干这种活,手持一勺子米汤不知该怎么办,那婴儿还在哭,这会儿喂不是要呛着?

樊雨花见了就让季仲远抱着孩子,好在孩子裹得像个粽子似的,比较好抱,然后自己弄了一个勺尖那么点点米汤,送到婴儿的唇边点了点,小婴儿感受到了温热和饭香,立刻就不哭了,没牙的小嘴一抹一抹,把那半滴米汤舔进了嘴里。

樊雨花马上又弄了小半勺,在小婴儿使出吃奶力气寻找吃食的时候送了过去,小孩嘴唇动啊动,一会儿就又舔光了。

就这样,樊雨花喂了小半碗米汤,小婴儿才堪堪吃饱,打了个小小的嗝儿,然后试图挣扎了两下,又睡了。

季仲远、季伯远、田小野、季云朵以及后来忍不住跑过来的常小惠就这么屏气凝神看着小孩吃了一顿饭,这会儿见他又睡了,这才长长出了一口气。

樊雨花的额头也渗出了点点汗水,她把碗一放,擦擦汗道:“给他留出一碗米油来,小野去帮着你嫂子炒个菜,咱们也该吃饭了。”

田小野和常小惠一步三回头地去了厨房,季伯山和季仲远则去燃了两个新的火盆,一个放在季仲远屋,另一个又送去了樊雨花房间,但樊雨花却说燃多了火盆也不好,只要两个就够了。

一家人终于吃上午饭,不得不说小婴儿磨人,就这一会儿功夫,所有人都觉得这是整个冬天以来最累的一天,吃饭都默不作声,然而只吃到一半,就听见小婴儿又哭了。

樊雨花连忙跑去看,所有人都吃不下饭了,全都跑去看小婴儿,这会儿却不是饿了,而是尿了一被窝,樊雨花赶紧给他换了干净的衣物,田小野的衣服被尿湿了,倒也不生气,他更关心小婴儿的情况。

樊雨花用季云朵的衣服给他垫上,刚想把被子合上,又闻到了臭味……

樊雨花:“……”

所有人:“……”

又是好一番折腾,小婴儿继续睡,季家人回到饭桌前吃已经凉掉的饭。

樊雨花边吃边说:“这么多年不养孩子,都忘了这么点的小孩有多难养,等吃完饭你们都回去把暂时不穿的衣服拿出来裁成尿布,也不用很多,每人一件衣服就够了,反正咱们只是养两天,裁好之后给小惠拿去煮煮,煮过的布才能给孩子用。”

大家都应下了,吃完饭就各自忙去了。

田小野想把自己的新衣服剪了,季仲远没让,只把自己不穿的两件旧衣服拿出来剪了,又拿去给常小惠煮了,放在锅灶前烤干。

这期间小婴儿又要了一次吃的,大小便数次,季家人被熬地精疲力竭。

而最最让人头疼的是,小婴儿吃了两顿饱饭又睡了饱觉,睁开眼睛咿咿呀呀笑了,大家正开心呢,逗了一会儿却发现这家伙开始认人,别人逗可以,抱却只能是季仲远抱。

樊雨花说这是认得季仲远身上的气味了,季仲远只能充当起了人形摇篮,半天下来,比打猎一整天都累。

傍晚的时候,周婶也来逗孩子,见着孩子扒着季仲远的衣服不撒手,笑话了他好一会儿。

由于季仲远实在受欢迎,晚上小婴儿便被安排在他身边睡觉,火盆也被搬进了他房间,季仲远近乎崩溃,田小野倒是很兴奋,也不睡觉,就一个劲地盯着小孩瞧啊瞧,逗啊逗。

季仲远笑他小孩子气,殊不知田小野这个年龄在这个时代可是能生儿育女的年龄了,他自己注定不能有孩子,便十分羡慕有孩子的家庭,对小孩子也格外喜爱。

等到季仲远都迷迷糊糊睡着了,田小野也还醒着,小婴儿手心握着他一根手指呢,他可不敢睡。

趁着小婴儿睡得沉,他悄悄把孩子搂在了自己怀里,小婴儿软软的,温温热热的小身子趴在他身边,简直要把他的心都融化。

我也好想要个小孩子呀。田小野默默想。

全家人都知道常小惠想要孩子想疯了,却不知田小野也是。常小惠是个女人,年纪也不大,将来多少是有希望的,可是田小野从出生就注定一生无子,连个盼头都没有,这才是真真令他绝望的,在这个时代,这样的社会背景下,他无法做到无儿无女一身轻,心里心心念念的就是有男人有孩子,生活才有滋味。

小婴儿在夜里哭醒了两次,都是田小野去取了锅灶上温着的米油,一点一点喂了,又给他换尿布,一夜好几次,几乎就没合过眼。

等到季仲远起床时,就见着田小野轻轻环着孩子,眼睛半闭着不敢合上,面色疲惫,眼底乌青一片。

他心中震撼,方才察觉田小野竟是这般喜欢小孩子,也恍然意识到了田小野埋藏在心底深处,对孩子的渴望。

只是他注定不会有孩子,无论是和自己这样过一辈子,还是另嫁他人。

他把手轻轻捂在田小野眼皮上,声音温柔极了:“你睡吧,我守着他。”

田小野还在强撑,季仲远又道:“一会儿我带去娘那边,不会有事的。”

田小野这才低低嗯了一声,闭上眼就沉沉睡去。

睡颜恬静温柔,季仲远很少在白天瞧见他睡着的模样,这会儿看了,就觉得真是一等一的好样貌,放在原世界,绝对可以做明星的,甚至男女皆可。

……

这什么鬼念头,季仲远揉揉脸,把还在熟睡的小婴儿带去了樊雨花屋。

外面又开始下雪,纷纷扬扬,遮天蔽日,樊雨花的屋里却是欢声笑语。

小婴儿今天有精神了,睁开一双大眼睛左看右看,也不知能不能看得清东西,嘴巴里哼哼唧唧,小手握拳,两条小腿蹬啊蹬啊一刻不得闲,十分有趣,季家女人多,逗着孩子就上瘾。

“娘,你说这是多大的孩子呀?”常小惠拿了一块红布放在小婴儿脸部上方,逗得小孩去抓。

樊雨花边笑边说:“我估摸能有三四个月了,这大的孩子该学着翻身了,你瞧瞧他这小瘦样,八成不会的哟。”

“那怎么办呢?”常小惠有点急。

“没什么的,小孩好长,吃几顿饱饭就能长上肉来了,你记得锅里火别断,就给他熬小米油吃。”

季仲远在一旁逗孩子的小脚,听了这话说道:“只吃小米油能行?不得弄点奶什么的?”

樊雨花嗔怒道:“你个混小子懂什么,这点小孩不能乱喂,只能吃他娘的奶,羊奶也不好,等他娘醒了,不就有奶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