缉事司的后堂,在邬坤平时办公的地方,涂远把汝阴县的事简单讲述了一番,然后把供状等卷宗全都递了上去。

邬坤接连看了好几份审讯供状,全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顿时就有些不耐烦了。

“你们把徐家大院都抄了,就弄出来这么点东西?”

涂远憋着笑:“大人您可以先看最后一份卷宗。”

邬坤这才将最后一张卷宗抽了出来,可是他才看了不到一半,浑身忽然一颤,卷宗都差点脱手。

“你……”

“你们……”

邬坤好几次开口,都硬生生给憋了回去,最后好不容易才挤出几个字来:“可有证据?”

“有人证徐朗。”

“如此大案,岂能没有物证?胡闹。”邬坤略微松了一口气,换了一副语重心长的口气:“涂远啊,你也是从刑部调过来的,这么干可是要闯祸的。”

涂远凑近了一些,压低声音说道:“提举大人,属下是这么想的,这个大案要是能办成了,咱们缉事司岂不是一飞冲天,这缉事司的前身……可是东厂。”

就单单东厂两字,直接就说到邬坤的心坎里去了,宁王的目的不就是这个嘛,要是缉事司能有当年东厂那般权利……

邬坤咽了口口水,身子前探,一手搭在了涂远的胳膊上:“此事暂且不要外传,待我再考虑考虑。”

涂远一拱手:“属下明白,那汝阴那边,徐家上下一千余人犯该如何处置,还请提举大人示下。”

邬坤皱了皱眉,徐家上下一千多口人是不是人犯可还不好说呢:“涂兄这一趟辛苦了,暂且回去休息休息,待我把这些卷宗整理之后再做定夺。”

涂远知道邬坤这是要去找宁王拿主意了,便拱手告退。

他猜的没错,这么大的事情,便是宁王也不敢妄下决断,在听完邬坤的汇报之后,宁王手里的扇子已经转不动了。

隔了许久,邬坤手里的茶都凉了,正准备拿起来喝一口的时候,宁王忽然一拍桌子:“这案子,咱们办了。”

邬坤一哆嗦,好悬没把杯子扔出去,茶水洒了一手。

“王爷,此案牵涉恐怕不小,万一……”

“没有万一,此乃叛国通敌,罪不容恕,本王岂能任由这些窃国之贼逍遥法外。”

这一番义正严词的话语,说得邬坤都一愣一愣的,不过宁王还没说完:“不过此事还需暗中调查,未得实证之前,必须严守机密。”

“啊这……”

邬坤一脸的尴尬:“王爷,他们在汝阴已经把徐家大院都给抄了,现在徐家上上下下一千多号人,还不知该如何处置呢。”

宁王刚刚才兴奋的站起身来,闻言一下子就跌坐了下去,用扇子指着邬坤:“你……你你,你是怎么办事的?连罪证都没有你们就敢把徐家给抄了?”

邬坤有些委屈,心说当时可是你说万事有你周旋的。

宁王沉默了一会儿说道:“也罢,那就把徐家上下全都押解进京吧。”

邬坤愣了一下:“王爷,那徐家其余罪证,也不足以株连全族……”

他话没说完,宁王就一挥手打断了他:“你不会罗织一些罪名扣在徐家头上吗?趁着刑部审案的时候,再暗查私售军械之事,这还用本王来教?”

“是,小人明白了。”

徐家大院被抄,徐红图比邬坤更早得到消息,这个消息仿佛晴天霹雳劈在了徐红图的头上,当场就晕厥了过去。

等他醒来,第一时间就一连写了好几封信,让人送往徐家在各地为官的族人,汝阴徐氏,已经到了生死存亡之际。

除此之外,徐红图更是第二天一大早就跪在了午门外,引得前来上朝的官员纷纷议论起来。

早朝一开始,就有御史出班上奏,把徐红图跪于午门外的缘由说了出来。

吕曦顿时就皱起了眉头,她有心不管徐红图的死活,但汝阴徐氏毕竟是大盛首屈一指的世家大族,而世家派系在朝堂之中势力庞大,自己对待徐家的态度,就会被当做对待世家的态度。

徐红图这分明就是借世家之势来倒逼吕曦。

为了不让世家派系寒心,吕曦纵有千般不愿,也只能装作不知情,让人把徐红图宣了进来。

“草民徐红图,参见陛下。”

“起来吧。”吕曦强忍着怒意:“范御史说你在午门外跪地喊冤,你有何冤情啊?”

徐红图没开口先嘣嘣磕了两个响头,抬起头来的时候,额头上眼看着红了一大片。

“陛下,草民汝阴的老家,不知因何缘由被缉事司趁夜围攻,死伤百余人,如今徐家上下一千余口,皆被看押在徐家大院之中,死生难料。”

徐红图才说了几句,已是满面泪痕,语带哽咽:“草民实在是不知,族人到底犯下了何等罪过,竟遭此牵连全族之祸,还请陛下告知,若草民的族人真是犯下十恶不赦之罪,草民愿以死谢罪。”

吕曦两条眉毛都快皱到一起去了,徐红图这分明就是在以死相逼,满朝文武不知内情,还以为朕把他怎么着了呢。

“竟有此事?”吕曦只能装傻:“缉事司因何查抄徐家?方平山?”

缉事司名义上隶属于刑部,而方平山就是刑部尚书,一听陛下点名,心里涌起了老大的不满,这缉事司只是挂在刑部名下,实际上跟我刑部有毛的关系,特么出了事就找我?

他一边出班一边朝宁王瞥了一眼,那意思很明显,你要不吱声,我可以就把缉事司卖了啊。

宁王自然是心知肚明,赶紧上前一步:“启禀陛下,缉事司虽隶属刑部,但实际上并不受刑部辖制,臣以为欲问明此事,还需召缉事司提举上殿。”

吕曦一摆手:“那就宣缉事司提举。”

徐红图在午门喊冤,这事早就传到邬坤耳朵里去了,知道这事自己脱不开干系,于是早就在午门外候着了,听到皇上传召自己,赶紧整了整衣冠,上殿觐见。

一番见礼之后,邬坤先将整理好的卷宗呈了上去,然后说道:“启禀陛下,缉事司设衙以来查的都是陈年旧案,缉事司戌字房役长凌川奉命前往汝阴缉查河西村黄家灭门一案,却遭到汝阴徐氏围攻追杀,因此生死不知下落不明,臣派缉事司一干人等前往汝阴县追查,才有了查抄徐家大院一事。”

“你……你这是诬陷,你血口喷人,噗……”

徐红图喷出一口鲜血,晕了过去。

吕曦皱了皱眉:“传太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