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如同宋安喜所预料那样,出了中国城的结界之门后,在通向人间的海边就有一艘限时来送的高速船停靠在那里。
上面的驾驶员是个拟人化的机器人,不知道是不是造物主创造所有生物时都给了一段共同的基因记忆,所以那名机器人的装扮看上去是有八成像是穿着天蓝色海军服的海军。
宋安喜上了船,跟机器人船长说了自己要去恩国的王城特卡洛后,就站在船舷边,长久的注视着远方水天一线的世界。
在另外一个时空里的七年里,除了中国城以外,她最熟悉的人间之城就是特卡洛了。熟悉的原因是她曾经缠着另一个袁朗一起逛遍这个世界的所有城市,特卡洛的繁华和古城历史自带的氛围,是让她最流连忘返的。
她还记得离开特卡洛的时候,她恋恋不舍的对袁朗说,以后有机会一定要在这里多留一段时间,好好体味其中的古韵。
没想到,真有机会再次回到古城,却只剩下自己一人了。
“宋姑娘,在下雨,你要不要进去里面避避雨?”一个机器人船员过来如此对宋安喜说道。
“我知道的。谢谢。”
等机器人船员离开之后,宋安喜又看了一会儿已经看不出轮廓的中国城,然后才进了船舱。
两个小时后,王城特卡洛的地域范围到了。
下了船,还要走大概二十公里才能进城。以前去特卡洛的时候,一路再长的路程在袁朗的陪伴下,都嫌太短,如今这二十公里路,却都要自己一个人徒步走完了。
不知道能不能一夜走完呢。
宋安喜有些发愁的看着暗沉沉的天空,雨时下时停,但是温度已经降的很低了,这样的天气徒步赶路,没有伞只能任雨淋着,说不凄惨才叫奇怪。
可还是得往前走。毕竟前面才是自己的归途。
紧了紧身上的衣服,开始踏出第一步。好在身上有带上中国城覆盖全世界的电子产品,可以卫星定位,也就不怕迷路。如果有路遇歹徒,还有藏在袖管里的电棒,靠太阳能供电的玩意儿,是最佳的简单方便的抵御意料之外“客人”来袭的武器。
只可惜忘记带伞。
对了,还有足够的钱。
走的匆忙,连袁朗曾经答应给的一百两黄金都忘记跟他的准岳父秦万里要了,想想,真觉得可惜。
一边想着无关紧要的事,一边往前走,逐渐的,脚下泥泞的路也显得没有那么难走了。还能在思考的间隙看看沿途的风景,原来雨里面飘摇的树木,和柔弱的小草,也自有自己的光彩。
走了三个多小时,天色暗下来,宋安喜在丛林里找了一个勉强可以遮挡雨的小山缝,蜷缩在里面,后背抵着冰凉的石头,忍不住一阵阵发抖。
希望不要生病。
带着这样的祈愿,又饿又累的宋安喜慢慢进入了不够安稳的睡梦中。半梦半醒睡了几个小时,被分不清楚是远还是近的动物的嚎叫声惊醒,才意识到自己竟然忘记点燃火堆来驱赶可能的野兽。后来一想,才发现迷糊之下竟然想错了事——这种天气里的树木都已经湿得差不多了,能够点燃起来的东西很难找到,即使找到,她身上也没有打火石之类的玩意儿。
真是,越急越乱啊。
听着那些可怕刺骨的声音,宋安喜的睡意被驱赶得完全消失了一样,再也睡不着,只好抱着自己的膝盖,靠在石头边上,手里握着电棒,等待可能会出现的偷袭。
也不知道是不是动物的直觉让那些嚎叫的野兽们意识到危险在猎物手里,仅仅不远不近的叫着,却没有出现的意思。
大半夜过去了,被紧张和害怕折磨得够呛的宋安喜难以支撑沉重的眼皮,再次睡过去。等醒过来的时候,天色大亮,看时间,已经过了正午。
宋安喜又上路了。
很饿,很冷,额头有些过热的迹象,估计离发烧已经不远了。这具身体本来是不好的,却因为这一段时间里跟纪千泽混的比较近还算不错,被他善意调理了一下,已经算是非常可以了。却不想突然遭受这样一次“考验”,也不知道能不能捱过去。
担心归担心,却全然没有了以前那种为了某个人,而货真价实的贪生怕死的想法,不过是有一个很浅很淡的意识,如果死在这里,尸体会被野兽们分掉,被虫蚁吃完最后一块皮肉,或者就是被风吹得面目全非,被雨打,被太阳晒,死后都不得安宁。
会不会有点太可怜了点。
想到可怜这个词,又觉得自己真他丫的有问题。自己这辈子,还有什么事情是值得用可怜来形容的。没有吧?既然没有,那就再也不要去想这个词,太窝囊,也太懦弱了。
拖着已经显得有些沉重的步子走了很久,天又一次黑下来,这回运气好一些,经过的地方有可以用手够到的野果子,也不能嫌弃脏不脏的问题,总觉得这里的果子再怎么脏,也该能比以前那个地球上包装精美的进口水果洗过一百遍之后干净许多。于是摘了能摘的所有野果,一边走一边吃。
酸酸涩涩,明显是还没成熟的味道,却因为身体的发热而退化了味觉,尝不太出来那种算不上美味的滋味。也算吃的不亦乐乎。
肚子饱了个三四分,最后一丝光明将要隐去的时候,宋安喜来到了今夜要睡觉的地方,没想到好运气能够延续到现在,竟然不远处有一条小溪流。借着天上光明的赐予,宋安喜卷起裤腿踩进溪水中,费了些时间,好歹抓到几只不太聪明的螃蟹和虾子,逮住一大一小两条鱼。
上岸时,天色已经全黑了。
今天老天似乎很照顾她,一整天虽然天色阴沉,却始终没有下过雨。就那么阴阴着,像是蕴藏着诸多的怒气,等待最好的时机再在最短的时间内全部爆发出来一样。
昨天被雨淋湿的树木于是多少干了一些,宋安喜挑挑拣拣,竟然被她的耐心等到了更好的东西,不管雨如何大,也不会打湿有胶层质包裹的里面的木棉树杆。
这样有助于生火的东西就有了。
从原始祖先那里学到的钻木取火用了颇长的时间,也许是突然一切都放下了,所以空闲时间多了,做反复的一件事情就显得游刃有余,耐心无限了。虽然时间长,但最终还是在不懈的努力下钻出了小小的火苗。把火苗吹进木棉杆中,火头就有了。然后一点点添进去促火助燃的东西,等火烧到一定程度,再加入耐烧的树木枯枝,火就渐渐的旺起来,也稳定了燃烧的态势。
一切都在朝着很好的方向发展。
这样的想法让宋安喜因为身体的不舒服而沉重了一些的心变得轻松了许多,她用木棍插着两条鱼在火上翻来覆去的烤着,螃蟹和虾子则被裹上湿泥,埋在火焰的下面,用这样的方式来弄熟它们身上的肉。
烤的时候可能会费很多工夫,等吃的时候却真正是狼吞虎咽,吃得太急,嘴角烫出了泡,再吃其他东西碰到水泡的时候痛的很,却也没能抵挡住想吃完所有美味的欲望。
肚子填饱了,宋安喜在陌生的石头缝里平躺下来,这一个石头缝比昨天晚上那个宽多了,能够完全伸直腿,一点儿都不用蜷着,睡觉也会觉得舒服一些。
虽然还是有点冷,但总比不舒服自然的姿势来的好吧。
而且还有可以燃烧大半晚上的火堆取暖。
很快的,在白天的疲惫之后,宋安喜迅速陷入了沉沉的梦乡之中,她谁的很沉,因为做了一个美好的梦,再次睁开眼时,美梦初醒的愉悦的余韵却在满身的疼痛中烟消云散。
摸着自己额头的高温,宋安喜苦笑着。
原来好运也只能走到这里,前面所有的幸运不过是为了让自己在好运将完结时,深深的感觉到遗憾和不舍。
高热折磨着身体,四肢无力,走几步就一头一身的虚汗直往下淌,扶着树枝撑着难受至极的身体往前走着的宋安喜脸上开始有眼泪流下来。
人们都说生病的人最容易脆弱,想到最可怜最糟糕的事,甚至会觉得自己的人生走到尽头,很无助很伤感,原来都是真的。自己太久没生病,所以忘记了生病时候虚弱到心都会碎掉的感受,竟然这么难过。
迷迷糊糊往前走,有一搭没一搭的想着如果病死在路上,会不会有动物来分尸,会不会成为虫蚁们的大餐,会不会死相很难看之类的东西时,耳边传来了令她搞不清楚现实与幻境的声音。
是人的声音。
她没有理会,总觉得那可能是幻觉,却在出声者的靠近和不断的重复同样的问话的时候,有了一点觉得这大概不是幻觉的意识。
有人走过来挡住了她前进的路。
“你生病了吗?”
宋安喜勉力抬头看过去,是个有几分眼熟的人,却想不起在哪里见到过,只觉得看上去似乎是认得的。
“你的脸色不太对劲,是生病了吧?”
“……是。”宋安喜有气无力的说。
陌生人想了想,说:“我带你去看大夫,好不好?”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