位于斯巴卡德国的中宫城很快就到了。
众人鱼贯下了飞机,纪千泽一把手拽住了宋安喜的胳膊,把她拽到了一边。
“哎哎哎疼!”
宋安喜甩开了纪千泽手劲超大的“爪子”的束缚,瞪着纪千泽,“毁容了你负责啊!”
“我负责我负责!别说废话了,赶紧说,刚才在飞机上,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纪千泽着急忙活的问道。
宋安喜笑了,“就是你抱着昏睡的阎家‘大少’,深情的亲吻了很长时间——要我说第二遍吗?”
“不用了!”
纪千泽咬牙切齿的从嘴里蹦出这三个字,深深吸了一口气后,问:“宋安喜,是你在捣鬼,对吧?”
“你觉得我有那么大的能量吗?”
宋安喜似笑非笑的看向纪千泽身后,突然举起手,冲着拿走过来的人晃悠。
“阎‘公子’,轻薄你的混蛋就在这儿呢!”
她嘴里嚷着令纪千泽闻之胆战心惊的话。
纪千泽条件反射回头,本来多少还看望某恶质女人又在开玩笑,没想到希望告灭,噩梦已降临在眼前。
他干巴巴的挤出一个笑容迎接一脸阴沉走过来的阎少安,后者脸色黑的比天上此时的乌云还要恐怖。
“我告退了啊,纪大夫,您就请自求多福吧。”
宋安喜嘻嘻笑着,赶在阎少安过来之前先一步闪人了,留下两个欢喜冤家在哪儿上演一出质问戏码。
“小丫头,你过来!”
不想会被在操作仪器指挥袁朗去找李哈里的秦万里叫住。
“啊……有事?”宋安喜问。
秦万里笑笑,“聪明人就被再藏着掖着了。你也看到了,袁朗现在不在这儿,我老婆孩子也跟那边呆着呢。我们不妨开诚布公了吧。小姑娘,我不知道袁朗那臭小子有没有怀疑你所说的话,但我说一下我的判断吧。”
他定定的看着宋安喜,说:“你是人类,不是机械生命。我有说错吗?”
老谋深算永远是老谋深算啊。
感叹着,宋安喜耸耸肩膀,“您大概是通过透视仪或者金属探测仪之类的玩意儿,来确定我是人类的吧?”
“不错,猜得很准啊。两样我都有使用,为的是确定结果。”
秦万里有意无意的看了一眼那边远处的纪千泽和阎少安,灰心的笑着,“之前我原以为你真有预知未来的能力,后来我越想越不对,‘先知’属于神的范畴,而我们中国人,实质上还是人类的分支,当不了神,那么神的存在就只能是不可知的状态。而不管从哪一方面看,你都不具备为神者的能力与资格。如果讲这些不可能排除之后,我得出的唯一一个结论就是,你应该是一个类似于探查清楚了我们所有人的过去事件,而从中经过分析排查,采用有利信息,针对某种目的,进行布局谋篇的普通人,对吗?”
听完了秦万里的话,宋安喜则是大大松了一口气。
听秦万里说前半截时,宋安喜还真以为他已经推算出她是来自未来的真实来历,听到最后,她才知道什么叫做“历史局限性”与“行业局限性”。
秦万里毕竟是一个当科学家当了许多年的家伙,思维严谨,对于没有实证的东西,他往往只会从已知进行始发性推测,而不是像小说家一样进行天马行空的假想。
只不过,事到如今,她是坦白从宽好呢还是继续遮掩自己的身份好呢?
宋安喜看着眼前的秦万里,蓦然间,有些情绪瞬时充斥了整颗心脏。
忽然就觉得好累。
或许穿越真的是一件很值得普通人期待与雀跃的事,但有一个事实会在这种事情上添加一点现实的五位。
那就是记忆。
人的一生说白了就是一段一段的记忆串联起来的。纵使宋安喜穿越之前的记忆已经淡忘了许多,就算可以假使能完全撇去那一段,那穿越之后的记忆呢?和另一个袁朗,相遇、相知、相恋、相守,整整七年的岁月,说能忘就能忘了么?
不能啊。
既然不能,那就没办法心安理得的把这些已经对自己没有记忆的人们当做自己记忆中的那些人。
于他们来说,她宋安喜,说到底,不过是一个误闯入这个世界的异乡人。与他们发生的交集,再次生成的记忆,已经不是自己第一次穿越时候的感觉了。
“小丫头想什么呢?眉头皱成了川字!”
秦万里微笑着打趣道。
“秦叔,我能先问您一个问题吗?”宋安喜回过神来,问道。
秦万里有点诧异,“多久没听谁唤我秦叔了。有什么想问就问吧。”
“有人曾经说过,忘记过去就意味着背叛,那是不是在说,记忆是人生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我们永远不能因为现在而遗忘过去?”
秦万里笑出声来。
“小丫头脑瓜子里每天都在想什么呢?这算得上是问题么。咳,丫头,既然你知道我的经历,应该也知道,我以前是怎样的存在。我记得我的恣意与风光,但那一切都抵偿不了我现在所经历的一切。人可是没有下一刻,但一定得牢牢记住,当下的意义。
“体会当下、此刻,每一分每一秒的时光,别让自己在无谓的事情上浪费精力,目的地固然很值得期待,但通往目的地的过程才是人生的真正痕迹。凡是若是只要个结果,不懂得珍惜过程中各种失去和获得,至少对于我来说,那是很没有意思的。”
顿了顿,秦万里笑着,轻声说道:“小丫头,别去想太多过去和未来会发生的事情是什么,认真的、细心的体会当下的味道,你才算知道,人生的分量。记住,人是一时一地的情感动物,当下,现在,才是货真价实的自己。”
秦万里拍了拍宋安喜的肩膀,语重心长的说:“丫头,其实我想你也有所感觉,我现在是另一个时空里的秦万里。之所以过来找机会对你说这一番话,不过是想告诉你——”
“袁朗不会过来了。”
宋安喜打断了秦万里的话,艰难的,一字一句的说道。
秦万里带着悲悯的眼神看了宋安喜很久,才缓缓的点点头说:
“是,他没法再来找你了。”
秦万里将事情原委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宋安喜冷着脸听着,什么没一个人只有一次时空往返的机会,不像她,因为是异时空来客,而只有单程穿越票,没有回程的资格。什么袁朗也是回去之后,才被中国城那帮科学家告知了这个情况;什么另一个时空的人们,都希望宋安喜忘记过去,在这一个时空,好好重新开始。
妈的,开什么玩笑!
怪不得纪千泽穿过来,一个劲儿的当着那些人的面,指摘出她喜欢袁朗的事实;怪不得秦万里穿过来,像个劝人向善的老学究一样拼命向她灌输大道理。
去他妈的,她才不会听那些东西呢!
“我不会把袁朗忘记的!”她嚷着,愤怒却坚定。
秦万里在苦笑,“现在这个袁朗,还是你爱的那个袁朗啊。”
“不是,不是的!”
宋安喜声音有些哽咽,“我和袁朗,经过了多少磨难,才在一起。记忆是最好的证据。可这个时空的袁朗呢?面对他的时候,我就像一个老去了七年的长者,看着稚嫩的、隐忍的、陌生的,不再认识我的袁朗。他不是那个爱我的,也被我所爱的那个人。他不是我的袁朗。”
“这个……如何?”
秦万里说着,手伸过来,五指摊开,里面是一个小瓶子。
“让你能忘了另一个袁朗的药。效果是永久性的。”
“这是你们对我最大的照顾和关爱吧?”宋安喜看着秦万里,面目就像一头受伤濒临死亡的小兽。
“如果我说我不要,你会逼我吃下去吗?”她问。
秦万里沉默。他们这些人,彼此知根知底,以至于好多事都不必那么明显的说出口,就能清楚对方的意思。
不过有时候,这种感觉并不好,让人太无所遁形了。
宋安喜接过小瓶,把药倒出来。
那是一颗蓝色的小药丸,在她手心里,正散发着诱人的香气。
然后宋安喜握住那颗药丸,一抬手,用力一扔。药丸在始料未及的秦万里惊讶无比的目光中,没入了远方的草丛。
宋安喜转过脸来,看着秦万里,笑得很难看。
“让我猜一下——”
她的眼角渗出眼泪,抬手抹掉了,继续,“这个时空的许多事情的发展都有我在穿针引线,换句话说,在察觉到我已经不想继续参与这个时空某些事情中时,为了维持住时空的稳定,你们于是想出了这种烂招,目的就是想让我失去重要记忆后,死心塌地的把自己当成一个外来穿越者,和这个时空的袁朗、纪千泽、李哈里等等有关的人打交道。
“因为你们知道,穿越第一次的人们,都向往与世界的大BOSS一同打天下。这就叫YY精神,我记得,还是我告诉你们的呢。“
说着,宋安喜终于还是哭出声来,“你们明明是有无数机会,在我无所察觉的情况下给我下药的。干嘛非得在我什么都知道的时候,整这么一出烂戏码让我明白你们的苦心?”
秦万里想说什么,却被宋安喜抢断了话语权。
“大概您是以为我会被这种拙劣的演技骗到,会认为你们都是为了自己的时空存续,而把我当做可以利用的棋子——为什么你们不能把我往更加聪明的程度上去想?我不是笨蛋,我知道你们并不是那种会把我当做棋子的人。直接告诉我,需要我做的事就好,绕那么多圈子你们是想让我带着最后的怨恨帮你们做事吗?”
丫逼的,又不是拍摄《咒怨》穿越版,搞这么多东西干嘛啊?
“可是丫头,你能保证在你记忆都完好无损的情况下,还能和这个时空的袁朗你侬我侬吗?”
秦万里终于抢到发表意见的机会,赶紧说道。
宋安喜呆了一下。
“什么意思?”
秦万里叹了口气,“是,我们不该不直接告诉你爱你的那个,袁朗回不来了,你不概以为只能为了维持这个时空的稳定,而孤军奋战了。这是我们自以为是思虑不周的错。不过,安息丫头,给你那粒药是必须的,因为时空并不像你想象那样,做做样子就能骗过命运之神,让他以为命运依旧在他掌控之中。你必须真正的做到他安排的那些关键事才能算打成目的。”
“您别告诉我,我还必须真和这个时空的袁朗谈一场恋爱?”
宋安喜的眼泪生生被秦万里的话给吓回了眼眶里。能不惊悚吗?从此恋爱、生活彻底都不自由了,重穿越真够憋屈的啊。
秦万里却点着头说:
“不仅要和袁朗相爱,你还需得和他成亲生子,你得促成李哈里与王小凉的情事,还有纪千泽和阎少安的。你得想办法让阎少安脱离了阎家商号,与纪千泽江湖天涯,四处游医。最后要求,着所有事情你须得在7年之内做到,并且,还不能让他们知道你的来历,否则,你就等着看此时空的覆灭,连带与之相关的所有时空的崩塌殆尽吧。”
“您这算威胁我吧?”
宋安喜愣愣的问道。
“当然,这就是威胁。”
话音落,秦万里面色一整,表情失了前一秒的严肃,变回了和宋安喜对话之前的淡然微笑。
他的声音轻若耳语,“我走了,会有人再来帮你的。丫头,一切随你选择。保重。”
说完,秦万里的眼神失去了暖人的神采。这一会儿,他又变回了不认识宋安喜的那个神族秦万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