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牢位于扬州知府衙门左侧,由于前些日子扬州城的短命知府徐寿倒行逆施,无故抓捕扬州城的青壮百姓入狱,以防百姓盲从泰王谋反,那时扬州大牢人满为患,后来方铮果断的撤了徐寿,又将无辜的百姓放出来,大牢这才空了不少。

看守大牢的牢头没见过世面,见钦差大人亲自来到,此人干了一辈子小吏,何曾见过代表天子的钦差?于是慌忙跪在地上,磕头如捣蒜,直将方铮当成了庙里供奉的菩萨一般。在影子属下的拉扯下,牢头这才忙不迭站起身,点头哈腰领着方铮往牢里走去。

走进阴暗的牢门,方铮眼前一黑,大牢走道的青石墙壁上,三三两两斜插着几支火把,火光微弱,勉强视物。

方铮一行人走进去,阴暗潮湿的大牢走道只听到纷乱的脚步声,关在铁栏后面的犯人们抬起无神的眼睛,漠然扫了一眼这位走在最前面衣着华贵的年轻男子,便又低下头,继续睡觉或发呆。

方铮抽了抽鼻子,然后不满的瞪了牢头一眼:“这全天下的牢房怎么都是这股怪味儿?哎,你们平时不打扫卫生的吗?”

牢头见方铮表情不满,一时慌了神,急忙扑通一声跪下,颤声道:“小人禀钦差大老爷,这牢内本是关押重刑犯或死刑犯的地方,他们在这里都住不了多久,刑部核准的案子发下来,他们有的要被充军流放,有的要推出刑场砍头,所以……小人们也就没怎么打扫过。”

方铮叹气道:“他们不是常客,可你们守牢房的却是长年累月待在里面呀,你们难道就不觉得这牢里很臭么?这种环境你们待得下去?”

牢头抬起头,使劲抽了抽鼻子,然后迷茫道:“没觉得呀,一直都是这个味儿……”

方铮摇摇头,继续往前走,他心里有点庆幸,幸好自己穿越到一个富家子弟身上,而且运气一直不错,当上了大官儿,若穿越到某个守大牢的狱卒身上,每天闻着这刺鼻的臭味儿,真不知自己会受多大的罪,如花似玉的老婆就别想了,也许自己只讨得到一个丑陋庸俗,只知破口骂街的婆娘。从此过着生不如死的平淡日子……

方铮忍不住打了个寒颤,他忽然觉得,其实老天爷还是挺厚待自己的,身在福中要知福,尽管自己平日受过诸多惊险的命悬一线的生死关头,可总算还是活下来了,而且娇妻美妾不少,皇帝是他铁哥们儿,家里富可敌国,手中权大如天……

做男人做到这份上,还求什么?再不知足老天爷就只好安排自己羽化飞仙了,而且做神仙肯定不如自己现在这般惬意,一定无聊透顶,方铮怀疑自己的穿越就是老天爷无聊之中搞出来的一件无聊的事情,自己等于是个被神仙恶搞的实验品,类似于小白鼠……

牢房愈往里走愈显得昏暗,走到最尽头的一间牢房,两名魁梧的影子属下笔直的站在牢房门口,温森知道叶敏之是方铮的大仇人,所以特别安排了属下严加看管。

方铮捂着鼻子来到牢房门口,透过儿臂粗的铁栏望去,见一个衣衫褴褛,形容枯槁的男子正蹲在牢房的墙角内,浑身簌簌发抖,很是惶恐不安。

仔细看去,依稀辨认出此人正是那位曾经意气风发,不可一世的叶家二公子,叶敏之。

方铮不由哈哈一笑,站在牢门外得意的得瑟起来。

子系中山狼,得意便猖狂。方铮可不是什么讲究仁恕的谦谦君子,一见仇人的落魄模样,他便笑得异常开心。

“叶公子,都说三十年风水轮流转,咱们这风水还只转了三天呢,又转过来了,呵呵,现在你在牢内,而我在牢外,此情此景,叶公子可有什么感想?来,说来听听,说深刻点儿……”

叶敏之听到这熟悉而又讨厌的声音,吓得不由浑身一颤,抬头惊惶望去,见方铮站在牢房外,昏暗的火光照射下,叶敏之仍能感受得到方铮眼中那一抹深深的嘲讽和阴寒。

“方……方大人?”叶敏之瑟缩在角落,不确定的叫道。

方铮乐了:“嗬,这关在牢里的人到底不一样,素质明显比以前强了很多呀,你绑我的时候可是叫我‘姓方的混蛋’,这会儿我他妈又变‘方大人’了?”

叶敏之抖了一下,随即忽然扑到铁栏前,哭喊道:“方大人!求您饶命!小人知错了,您是朝廷钦差,大人有大量,放过小人和全家吧!小人以后再也不敢了……”

方铮颇有些失望的叹了口气:“怎么每个反派角色倒霉的时候都说这几句话?你就不能换换台词?或者表现一点儿威武不能屈的英雄气概,来个视死如归什么的,好歹也像条汉子呀……”

方铮说到最后语气一顿,他忽然想起自己倒霉的时候比叶敏之也好不到哪儿去,求饶的时候甚至比他更不堪,想到这里,方铮面上不由浮出几分赧赧之色,厚如城墙拐弯的老脸竟破天荒红了一下,随即很快又恢复如常。

我一定不会再这么倒霉了!

方铮捏紧了拳头,暗暗立下了宏伟的志愿。

——话说回来,就算将来真有这么倒霉的一天,求饶的时候一定要比叶敏之体面点儿……

命人打开了牢房大门,方铮一个箭步冲进去,然后狠狠一脚将叶敏之踹了个跟头,又毫不留情的使劲在他身上踹了几下,叶敏之是个从小娇生惯养的世家少爷,何曾受过如此折磨?方铮的拳打脚踢下,叶敏之疼得高声嚎叫,丝毫不敢还手,只是哀哀求饶,高亢的嚎叫声在幽暗静谧的牢房内回**,给牢房更添了几分令人不寒而栗的恐怖色彩。

痛揍了叶敏之一会儿,方铮打得累了,这才一脚使劲踩在叶敏之的胸膛上,气喘吁吁的恶声道:“说!”

“说……说什么?”叶敏之抬起眼泪鼻涕糊成一团的脸,可怜兮兮问道。

“说!……你相不相信我和韩亦真是纯洁的男女关系?”

方铮没忘记,他和叶敏之的矛盾正是由韩亦真而起,说得好听叫冲冠一怒为红颜,说得不好听叫争风吃醋,可问题是,他和韩亦真之间明明是清白的,被人无端冤枉,方铮含着一口冤气一直悲愤至今。

叶敏之一楞,人在屋檐下,怎敢不低头?楞过之后,他马上点头不迭的连声道:“相信,相信!大人您和小妹一直清清白白,小人有眼无珠,误会大人了,小人该死!”

方铮闻言脸色缓了一缓,又不轻不重踢了叶敏之一脚,欣慰道:“你能明白这个道理再好不过,圣人云:朝闻道,夕死可矣,意思就是说,既然你已明白了我和韩亦真是清清白白的,你现在可以去死了……”

“啊?”叶敏之闻言大惊失色,急忙惶然抱住方铮的大腿,放声大哭道:“大人……圣人的话不是这么理解的呀……”

方铮叱道:“闭嘴!我就是这么理解的,不行吗?”

随即方铮又想到在徐集镇的客栈里,自己趁着韩亦真睡着了把她浑身上下细细致致的摸了个遍,说起来,自己好象跟她又不是那么清白……

“你真的相信我和韩亦真是清白的?”

“相信,相信,方大人,您人品高尚,德行杰出,律己及人,无私正直,怎会和小妹不清白呢?小人有眼无珠,错怪大人了!求大人您饶我一命……”

方铮被拍得心花怒放,不由放声长笑道:“哈哈……你这次又错了!我和她其实并不清白!”

“啊?”叶敏之傻眼了,心中悲愤之情难以言表,有你这么玩人的么?一会儿清白,一会儿又不清白,合着你拿我当乐子逗呢吧?

话已说下,叶敏之无法转圜,一时间无所适从,只得张大了嘴,楞楞的看着方铮。

玩够了的方铮意兴阑珊的看了叶敏之一眼,懒懒的挥了挥手:“来人,把他拖出去砍了,然后找个坑埋了,杭州叶家全族流放漠河三千里为奴,世代不得开豁。”

本打算诛灭叶家九族,可方铮担心此举会引起江南世家的情绪反弹,于是改斩首为流放,算是给长平和罗月娘肚里的孩子积点福德。

“是,大人。”温森抱拳应命,然后手一扬,两名魁梧高大的属下跨进牢房,一人一边架起浑身已瘫软的叶敏之便往外走去。

待到叶敏之被架起后,他才猛然醒过神来,于是开始极力挣扎,口中哭喊道:“大人,方大人,饶我一命啊!我愿一辈子为奴……”

方铮挥手道:“得了吧,你丫在我身旁为奴,我还睡得着觉吗?拖走拖走,杀掉杀掉……”

“大人!大人!我有一个重要情报!重要情报!我愿用它来换自己一命!大人……”

方铮冷笑道:“你这种纨绔子弟能有什么重要情报?无非是哪家青楼的姑娘胸很大,哪家寡妇的屁股很翘,我还用得着你来告诉我?老子自己去试试不就知道了……呸!败类!”

“大人!”叶敏之被两名大汉架出老远,急得脸色惨白,如果再不能引起方铮的注意,他这条小命可就真的休矣了。

“大人!方大人!你难道不想知道泰王的下落吗?”情急之下,叶敏之高声喊了出来。

此言一出,方铮和温森以及身后所有的影子大大小小的管事们脸色一变,神情全都变得凝重起来。

“慢着!把他带回来!”方铮沉声喝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