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被绑票了。

这个事实让方铮觉得很沮丧。

人在江湖飘,哪能不挨刀?可是,今日原本可以避免被绑的,他实在不明白,韩亦真为何要将所有的侍卫都赶回衙门,莫非她以为这个世界已经美好到不需要侍卫保护的地步了?小妮子聪明是聪明,可惜还是单纯了点儿,很傻很天真。

二人被绑得结结实实,然后他们的嘴不知被一块什么用途的粗布堵上,接着他们被扔进了一辆马车。

马车就停在巷子口,结结实实遮住了巷外行人的视线,方铮和韩亦真被绑好后,两名魁梧大汉像拎两只小鸡似的,直接往马车上一扔,最后马车不急不缓的驶动起来,朝一个不知名的地方奔去。巷子仍然是巷子,空无一人,任谁也不会发现在这里刚刚被绑了两个身份显赫的大人物。

从青龙山二当家的专业角度来看,纵然身为肉票,方铮也不得不佩服这次绑票行动干得简直是天衣无缝,完美至极,他甚至有了招揽这四名大汉的冲动,将来辞官后,若手下有了这几个专业绑票人士,不愁没银子花,把天下所有有钱的富商巨贪全都绑一遍,所得的赎金绝对是个天文数字。

马车微微颠簸,方铮和韩亦真的嘴都被堵上,却互相怒瞪对方。

“呜呜呜……(小娘们儿,都怪你把老子的侍卫赶走,你还好意思瞪我?)”

“呜呜呜……(卑鄙无耻,贪生怕死的混蛋!你说保护我,你就是这样保护的?)”

“呜呜呜……(你就偷着乐吧!他们没把你当场先奸后杀,全靠我那如画龙点睛之妙的求饶,不然你以为人家那么容易放过你?)”

“呜呜呜……(无耻的混蛋!我不会放过你的!)”

“呜呜呜……(台词太狗血了!你现在捆得跟小受受似的,想对我动粗?脱了困再说吧。)”

二人愤怒对视,随即同时一哼,不约而同扭过头去。

韩亦真已恢复了冷静,脑子便开始飞速转动起来,思索着该如何才能脱离这个困境。

方铮却没太关心脱困的事,人家部署得这么严密,时间地点拿捏得恰恰好,这证明别人是有备而来,想脱困肯定没那么容易。他现在想的是,到底是谁绑了自己?

第一个浮上脑海的嫌疑人当然是泰王,这家伙简直像一条阴毒的蛇,伏在草丛里吐着信子,随时等待机会给自己来上一记阴招儿,从第一次被罗月娘绑票,到被人刺杀,再到被人在房里放蝎子蛇,在韩府的酒里下毒……

妈的!不说不知道,一数落起来,自己居然经历过这么多生死一线的时刻,现在竟然没被泰王整死,不能不说,自己实在是命大,运气好得没边儿了。

方铮越想越悲愤,以前跟泰王相处挺融洽的呀,我到底什么地方得罪他了?让他这样疯狂的一次又一次暗算我,一没抢他老婆,二没偷他家钱,没招他没惹他的,他干嘛老这么对我?还讲不讲理了?

经历过一次绑票,方铮多少有了些经验,他心里清楚,既然对方没在那小巷里当场杀了他,还把他们弄上马车,就证明对方别有所图,他和韩亦真的性命暂时不会有危险。

可是……对方想要什么?

不及细思量,颠簸的马车忽然停住,仍旧是那两名魁梧大汉掀开车帘子,然后伸手一拎,便将方铮二人拎出了马车,车外天色已黑,一轮圆圆的明月高高挂在天际,洒下一地皎洁。

马车停在一座小楼之外,环顾小楼四周,荒无人烟,应该是出了扬州城。

韩亦真从未被人如此粗鲁对待,尽管被绑得结结实实,可她仍不住的挣扎。方铮却认命的耷拉着脑袋,任由大汉拎着往小楼里走去,看起来就像一只被人拔光了毛涂满了油,即将送上火架炙烤的烧鸡,显得格外楚楚可怜。

两名大汉从出现到现在一直默不作声,到了小楼前,一掌推开门,然后把方铮和韩亦真像扔垃圾袋似的往地上一扔,反手关上门,随即上前扯出了方铮二人嘴里堵着的粗布,最后一名大汉推门出去了,剩下一名大汉则双手环胸,冷冷的盯着他们。

方铮被摔得差点吐血,反身朝韩亦真看去,她也好受不到哪儿去。

“哎,我说,你们温柔点儿行吗?我们一路都老实配合,没给你们添麻烦,你们就不会投桃报李一下?至少给我们松个绑啊……”嘴一得空,方铮便开始念叨个不停。

这名大汉仍旧不言不语,只是冷冷的盯着他们。

方铮侧过头望向韩亦真,关心道:“哎,你没事吧?”

那两名大汉仿佛根本不懂什么叫怜香惜玉,韩亦真也被摔得七荤八素,美丽的大眼含着两汪泪水,神色颇为痛苦,从小到大,她从未受过如此痛楚,此情此景,她不由落下委屈的泪水。

方铮咧了咧嘴:“你现在该知道我是多么的温柔如水了吧?”

“你……你闭嘴!混蛋!都是你害的!”韩亦真嘴角一瘪,终于哭了出来。

“哎,我说你这娘们儿还讲不讲理?你若不把我的侍卫都赶走,咱们能落到这个下场吗?你现在还倒打一耙,良心被狗吃啦?”

“就是你!就是你!就是你害的!”韩亦真哭得梨花带雨,小女人耍起无赖来,比之方大少爷不遑多让。

“我……”方铮张了张嘴,接着马上便闭上,他发现自己正在干一件蠢事。——跟情绪激动的女人讲道理,对男人来说,根本就是一件愚蠢至极的事情,哪怕这个女人平日表现得再冷静再聪明,她的本质,仍只是个女人。

转过头,方铮瞄了瞄那名大汉,讨好的笑道:“这位兄台请了,你的胸肌好饱满啊……敢问一句,你们是泰王派来的吧?”

大汉哼了哼,没理他。

方铮继续笑道:“其实我和泰王的交情很不错的……我还跟他斩鸡头,烧黄纸,召妓,这可是拜把子的交情啊……”

大汉仍旧不言语。

方铮眨巴眨巴眼,都快哭出来了:“你有多少兄弟姐妹?你父母尚在吗?你说句话啊,我只是想在临死之前多交一个朋友而已……”

大汉就像个哑巴,半句话都没说。

方铮凄然叹了口气,脸色已慢慢变白,转头望向韩亦真:“亦真妹妹,绑匪这么酷,看来咱们的性命休矣,你有什么临终遗言吗?”

韩亦真将方铮奴颜卑膝的模样看在眼里,觉得又好气又好笑,听说他以前曾在千军万马中冲出京城搬兵救圣驾,民间已将方铮传说成一个年方弱冠,却有万夫不挡之勇的骁勇悍将,今日看来……

韩亦真情不自禁叹了口气,原本还抱着万一的希望,指望方铮能突发神威,打败这名大汉,带她脱离困境,如今看方铮这德性,可能性已极为渺小了。

想到这里,韩亦真不由狠狠剜了他一眼,怒道:“我的临终遗言就是不想和你死在一起,你有多远死多远!”

方铮叹了口气,张嘴刚要说话,这时,小屋的门忽然被推开,一道瘦削的身影出现在二人眼前,挡住了门外皎洁的月光,显得分外诡异。

方铮二人心头一紧,凝神向那道人影看去,可惜屋内光线太暗,一时却看不清楚。

那道人影静静站在门口不动也不说话,屋内霎时被一股阴森恐怖的气氛所笼罩。

方铮牙齿格格打颤,睁大了眼盯着那道人影,只感觉裤裆一阵温热的湿意,渐渐在下身蔓延。屋内没点灯,漆黑的环境下忽然一道人影站在门口,一动不动像鬼似的,这情景搁了谁不害怕?

良久,那道人影忽然阴恻恻一笑,语气怨毒道:“方大人,方钦差,你可好啊?我终于……”

人影乍一开口,话未说完,方铮便吓得崩溃了:“啊——鬼啊——”

人影满头黑线,窒了窒,随即怒声道:“我不是鬼!”

“鬼啊——”

“我不是鬼!”

韩亦真双手反绑,却仍努力坐直了身子,望着那道人影惊呼道:“原来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