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家父女为税案的进展担心不已,可钦差方大人此时却很轻松。他正亲热的勾着泰王的肩膀,哥俩兴高采烈的逛起了青楼。

青楼名叫“藏香院”,很雅的名字,里面的姑娘当然也如这名字一般,清雅脱俗,谈吐不凡。

还未跨进藏香院的大门,泰王便停住了脚步,神情凝重道:“慢着,方兄!”

方铮一楞,不解的望向他。

泰王咳了两声,一本正经道:“逛青楼这种事,我很少经历过,方兄看来是此中老手,有件事咱们还是先小人后君子吧。”

“什么事?”

“呃……谁请客,谁付帐?”

方铮惊讶得连眼珠子都弹出来了:“泰王哥哥,你是王爷呀,而且是视金钱如粪土的王爷,今儿怎么问我这个?多俗呀……”

泰王苦笑:“不是我俗,有人告诉我,说你人品不好,经常占完便宜就溜,留下个冤大头帮你付帐,银钱对我来说是小事,可我不想当冤大头……”

“谁呀?哪个狗日的在造谣?我是那么无耻的人吗?太坏了!”方铮觉得被人侮辱了一般,情绪激动的跳脚大骂道。

随即方铮顿了顿,忽然想起了什么,目注泰王道:“萧怀远?”

泰王含笑不语。

“我就知道是他!那个狗日的没安好心,经常背后中伤我,这次回了京城,我必禀明皇上,把他阉了进宫当太监去,我保他做到大内总管……”

“我不过就让他请客吃了两顿饭而已,瞧那家伙小气劲儿……”

泰王深深叹息:“看来萧大人没说错,你果然占完便宜就溜……方兄,我今儿照镜子,越看越觉得今日的我,活生生像极了冤大头……”

方铮笑眯眯的勾着他的肩膀:“那肯定是你的幻觉,放心,今儿我请客,绝对不会半途溜走,以我高尚的人格保证……”

“你的人格……”泰王神色愈发担心。

哥俩就这样亲密无间的走进了藏香院。

走进院落,方铮四下一望,不由诗兴大发,感慨吟道:“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两个太监逛青楼……”

泰王脸色难看的瞪着他。

方铮坦然的笑笑:“呵呵,一时感慨,遂作此诗,泰王哥哥觉得佳否?”

“……”

藏香院院如其名,其实也就是一套占地很广的四合院,一共两层,院门高高挂起两盏红灯笼,院内正中是一座堆砌得很嶙峋的假山,假山下一洼清澈见底的水池,水池内游着数十尾五彩斑斓的锦鲤,正悠闲的在水中摇头摆尾。

绕过假山,便是楼道入口,一名老鸨模样的中年妇女站在楼道下,当然,并不像前世电视里演的那样,客人一来就扯着嗓子大喊:“楼上楼下的姑娘见客啦!”,然后楼上就忽拉一下冒出一大堆莺莺燕燕来给客人抛媚眼。这其实是很夸张的,实际并非如此。

事实上,整个青楼很静,只有依稀淡淡的抚琴奏曲传来,衬映着楼下的山水,意境显得很高雅。老鸨站在楼道口,见方铮二人走进来,便迎上前去,给二人福了一福,操着吴侬软语,轻声道:“二位公子幸临藏香院,奴家有礼了。敢问二位公子,可有相熟的姑娘?或者由奴家介绍两位解语体贴的姑娘,侍侯二位饮酒谈心?”

方铮把玩着折扇,啪的一下打开,然后又收起,扫视了一周,笑道:“这位妈妈,今儿我们哥俩来作乐,可是不喜欢太过嘈杂……”

说着指了指楼上厢房内不时传来的客人嬉笑声,方铮接着道:“……所以,今儿我要包场。”

“包场?”泰王两眼发直,急忙道:“方兄,找处安静的厢房即可,不用如此破费吧?”

方铮眨眼笑道:“没关系,我今儿有钱,而且很有钱,有钱的是大爷,今儿大爷想摆摆排场,谁也不能拦着我,这位妈妈,你说对吗?”

“这个……”老鸨楞了楞,接着满脸为难道:“公子好豪气,可是……来这里作乐的客人太多,若冒昧请他们出去,恐怕奴家这藏香院会得罪很多人呀,公子这是为难奴家了……”

方铮笑了笑,掏出一张大面额的银票,拍在老鸨手里,笑道:“这下你就不为难了吧?”

老鸨两眼一亮,虽说她看起来清雅温婉,可是哪个老鸨不爱钞?见方铮出手如此阔绰,不由也动了心,为难的想了想,终于又摇了摇头,道:“公子,不是奴家不识抬举,实在是奴家不宜得罪别的客人,请公子见谅。”

方铮哼了哼,道:“不用你得罪,我来得罪好了。”

说着方铮头一抬,然后气沉丹田,忽然开声大喊道:“快跑啊!起火了!赶紧逃命去吧!”

“……”

楼上嬉笑继续,没人搭理他,连出来观看的人都没有。

“这帮好色不要命的混蛋!人渣!败类!”方铮恨恨的咬了咬牙。

一旁的老鸨与泰王对望一眼,相视苦笑。你不好色,不好色你来这儿干嘛?

方铮不甘心的转了转眼珠,然后继续气沉丹田,开声大喊道:“快跑啊!你家的老婆闯进来捉奸啦!”

这句话终于收到了效果。

只听得楼上各厢房忽然集体安静了一下,紧接着传来几声惊叫,然后便是杯碟打碎的声音,夹杂着姑娘的尖叫声,客人惊恐的怒斥声,各厢房的大门几乎同一时间打开,一群衣裳不整,发髻凌乱的男人跌跌撞撞冲出来,慌不择路的往楼下跑去,有的干脆连衣服都来不及穿,光着膀子便蹬蹬蹬跑了出来,到了楼下,众男人不约而同的选择了绕过藏香院的正门,纷纷从后门夺路而逃,一时间鞋袜与亵裤同色,肚兜儿与手绢儿齐飞。场面混乱得跟闹了兵灾似的。

一盏茶的功夫,藏香院内除了方铮和泰王,所有的男人都跑得干干净净,连只公鸡都找不着了。

老鸨和泰王两眼发直,楞楞的盯着方铮半晌,泰王苦笑一声,朝方铮竖了竖大拇指:“方兄,你实在是……实在是……”

想了半天,仍想不出该用个什么词儿夸奖方铮,方铮笑眯眯的帮他解围:“太有才了?”

“对!太有才了!”泰王望着满院的狼籍,苦笑摇头道:“方兄对世人的心理揣度之深,我实在不及你……”

方铮面孔抽搐了几下,沉默半晌,道:“这不是揣度,这是……唉,我亲历的惨痛回忆啊……”

想当年,长平来捉他和凤姐的奸,当时自己吓得差点没从五楼跳下去,真是一段不堪回首的经历……

泰王和老鸨愕然无语:“……”

良久,老鸨扯了扯嘴角,勉强笑道:“两位公子性好清静,这下彻底清静了,两位公子楼上请吧……”

选了一间雅静的厢房,方铮和泰王刚坐下,一桌精美别致的酒菜便被丫鬟端了上来,摆放到桌上。

二人各自挑了两位看得顺眼的姑娘,然后便开始吃喝起来。

挟了一筷价值不菲的金丝雀舌入口,泰王瞟了瞟方铮,笑道:“方兄今日好兴致,怎的忽然想起逛青楼了?据我所知,你在京城也开了好几家青楼吧?”

方铮笑道:“都说肥水不流外人田,可我今儿花的银子来路不正,干脆把它都花干净,省得莫名其妙又被你那皇帝弟弟给敲诈去了,那我多冤得慌呀。”

泰王哈哈笑道:“四皇弟已是一国之君,怎会敲诈你的银子?你多虑了……”

方铮俊脸一垮:“你还别不信,他刚登基就敲了我一千万两银子,敲得我现在心里还疼得直哆嗦……”

泰王指了指方铮,笑道:“你还骗我,你以为我不知道吗?那是前太子府的家产,本来就该充入国库的,你上缴朝廷,那是应当应份。”

方铮立马露出无赖的嘴脸:“那我不管,谁抢到了就是谁的,户部尚书杜松君想要银子他怎么不自己去抢啊?老家伙就只知道抹着眼泪屁颠儿屁颠儿围着我转,跟个老叫花子似的,见了他就来气!哎,不说这个了,越说我越冒火……泰王哥哥,有件事我一直很奇怪……”

泰王挟菜的手顿了一下,然后从容不迫搁下筷子,淡淡道:“什么事?”

方铮上下打量了泰王一眼,笑道:“我与泰王哥哥一见如故,跟你说句实话吧,先皇的这几个儿子,除了你和胖子之外,其他的没几个好东西……”

泰王神情苦涩,摇头笑道:“方兄,你这不是指着和尚骂秃子么?”

方铮笑道:“无妨,我今儿也只是想与泰王哥哥说几句掏心窝子的话,你听过就算,别放在心上,我没针对你的意思。你看啊,先皇的这几个儿子,除了你和胖子,其他的都挨着个儿的被我收拾了,太子明目张胆造反,寿王偷偷摸摸造反,英王鬼鬼祟祟策谋造反……哎,我说你们皇家是不是特喜欢造反派这个职业啊?”

“啊?这个……应该,也许……不是吧。”泰王觉得方铮很犀利。

方铮笑了笑,抬眼望着泰王,冷不丁问道:“泰王哥哥,你呢?你没想过造反?”

“噗——”泰王一口酒喷出,然后脸色涨得通红,呛咳不止。

“方……咳咳,方兄,以后别问如此犀利的问题,咳咳,会死人的!”泰王指着方铮边咳边指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