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烈山下。

两军交战已经呈白热化。山下郁郁葱葱的平原已经满是尸首残肢,通红刺目的鲜血,已遍布翠绿的平原,横七竖八死状凄惨的尸首,和随处可见的破败军旗,兵刃以及箭矢,整个战场看起来像是被恶魔诅咒的地狱一般,浓重的血腥气引来成群的乌鸦,在平原上空盘旋哀鸣,等着机会落下啄食尸体。

叛军的圆型防御阵型已经越缩越小,叛军士兵们满脸疲惫和惊惧,但他们仍然咬着牙,紧紧握住了手中的长矛和盾牌,拼力抵抗着任何想冲破他们阵型的敌人。

这个时刻,害怕和恐惧已经没用了,唯有死战到底,咬牙等待战争的结果,胜利,或者死亡,如此而已。

太子和范瑞仍在军帐之中,叛军的圆型防御阵便是以太子的军帐为中心,向四周扩开,所以目前军帐之中仍是安全的。

范瑞脸色已经变得愈见灰暗,连声音似乎都带着几许颤抖:“殿下,柴梦山的边军不会来了!我等已经山穷水尽,殿下……突围吧,我们退向北方,积蓄实力,东山再起,数年之后,殿下仍有机会登临大宝……”

太子脸色也好看不到哪去,不过他仍执拗的摇着头,然后看了一眼坐在角落无悲无惧的思思一眼,沉声道:“先生,我们已走到了这一步,孤是无论如何也不会退的,今日若退了,孤的余生也许就如那丧家之犬,天下再也没有孤的容身之处了……”

“可是……殿下!我们的兵力已经不到两万,将士们伤亡惨重,再打下去,败局已定,殿下若不退,难道你情愿被皇上斩首或者幽禁终生吗?”范瑞神色焦急道。

太子神情怔忪,起身掀开军帐的帘子,看了一眼外面厮杀仍旧惨烈的战场,良久,太子忽然笑了,笑声中夹杂几分疯狂的意味:“先生,你难道就如此肯定孤输定了?”

范瑞默然半晌,然后点了点头。

一子错,满盘输!他们错误的估计了皇上的心计,现在就必须要为自己的错误付出惨痛的代价。五万私军,战死三万余人,这,就是代价!

尽管不愿意承认,可范瑞无法自欺欺人,这场战斗,太子和他确实是输了。

太子却忽然仰天大笑,良久仍不停歇,笑得连眼泪都流出来了。

范瑞莫名的望着太子,心中满是惊惧。已陷如此绝境,太子怎么还笑得出?

太子抹了抹笑出来的泪花,道:“先生,你低估了父皇不错,可你同时也低估了我!”

“殿下,何出此言?”

太子冷哼道:“这场战斗孤确实先输了一局,但孤仍有实力再扳回来……”

范瑞吃了一惊:“殿下的意思是……”

太子微微一笑,指着军帐外浴血奋战的私军将士,冷森道:“他们为孤而战,他们的牺牲,为孤争取了时间,待到龙武和龙襄二军觉得可以一口吃掉孤的残兵,他们继而便会对孤形成包围之势,那个时候……”

太子微笑着仰头注视着神烈山顶,悠然道:“……那个时候,父皇就会发现,有一支奇兵,正从神烈山的北部,他老人家的身后神不知鬼不觉的出现,然后,将兵力空虚,防御全无的山顶一举拿下,将站在山顶看好戏的朝中大臣们和父皇全部俘虏,……龙武龙襄两军现在正忙着在此处包围全歼孤的私军,他们与山顶相隔甚远,不及救援……先生,你再告诉孤,你觉得目前的态势,谁会是最后的赢家?”

“奇兵?殿下,您哪还有奇兵……”范瑞疑惑的皱着眉,随即忽然两眼睁大,神色复杂的盯着太子,面上带着无法掩饰的惊诧之色,脱口道:“……殿下,原来……你竟然还有一支私军……”

太子闻言哈哈大笑,笑声中带着几许得意之情:“此事孤一直瞒得死死,连先生你,孤亦不曾告之,为的,就是等这一天,这一刻!”

在这一瞬间,范瑞忽然完全明白了。

原来太子私募了两支军队,其中一支正在他们眼前,为他们浴血奋战,而且伤亡惨重。太子用他们的伤亡和牺牲,来吸引龙武和龙襄两军的注意,待到两军与山顶的皇上相隔甚远,那个时候,太子的另一支军队便会悄悄攻上神烈山,俘虏山顶观战的皇上和众文武大臣,一战而定乾坤。

绝妙的计谋,深沉的城府,太子终于在这一刻,亮出了他的全部实力。

原来他根本就没指望柴梦山的边军,也没指望这支正在拼力死战的私军,他将全部赌注,押在了那支从不曾被人知道的另一支私军身上。

范瑞定定的望着冷笑不止的太子,没来由的,浑身竟感到刺骨的冰冷和寒意。这样的人,将来即位为帝,对百姓和大臣们来说,是祸是福?范瑞使劲甩甩头,甩掉了这个忽然冒出来的可笑想法。

百姓死活与我何干?

“待到龙武龙襄两军分兵,意图对我们实行包围之时,我们便往北撤退,然后另一支奇兵北出神烈山,以正合,以奇胜,大事可定矣!”太子淡淡的笑道。

坐在角落垂头不语的思思,闻言忽然眉头轻轻跳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