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天牢,方铮大步流星往潘府奔去,一边跑还一边吩咐温森:“快,叫影子兄弟们集合,去潘府抄家!”

温森跟在方铮身后追得直踉跄,叫苦道:“大人,不用这么着急吧?您慢点儿走……”

“不着急能行吗?本官赶着去发财呢,待会儿兄弟们人人都分点儿,别客气……哎,我说你快点儿行吗?发个财都不积极,你太没上进心了!”

“……”

潘府一直被龙武军的军士们包围着,潘尚书叛乱后,潘府的奴仆下人们早已被拿下,打入了天牢,府里早就空无一人了。

方铮赶到潘府时,影子下属们早已在恭候他了,此外府门之前还围着一大群看热闹的百姓,叛军入城那晚,兵乱之下,残杀了不少无辜百姓,所以百姓们对潘尚书可谓恨之入骨。闻知方铮要抄潘府,百姓们人人称快。

影子下属们笔直的站好队列,排在潘府门前,包括正在训练的五百名新成员,全到齐了。或许温森私下打过招呼,待会儿让他们都沾沾好处,所以影子下属们人人面带喜色,一脸感激的望着方铮。

方铮此时却有些挠头,军队作战都要做个战前动员,以此提高士气,不知道抄家要不要跟这帮混蛋做个战前动员?左思右想,还是说几句吧,什么都不说就率领一帮人冲进去打砸抢,未免太不斯文了……

清咳了一声,方铮望着影子下属,培养了一下情绪,**昂然状,大声道:“兄弟们!知道我们来这儿做什么吗?”

“知道!”众下属声音高亢,情绪到位。

“来做什么?”

“发财!”群情激昂,呼声震天。

“扑通!”方铮很没形象的一头栽倒在地,急急忙忙爬起来,接着便用恶毒的目光狠狠瞪向温森。

温森一脸尴尬,擦着满脑门的冷汗,还不停的朝方铮陪笑。

方铮神色赧赧,当着愕然的围观百姓们的面,跳脚骂道:“放屁!谁告诉你们来发财的?咱们是抄家!抄家懂吗?就是将潘逆的家产全部充入国库!咱们自己分文不取!谁他娘的再敢胡说八道,给老子蹲大狱去!”

放了五百名如狼似虎的下属们冲入了空无一人的潘府,方铮命人关上府门,在门房内指着温森鼻子大骂道:“你是猪脑子啊?有你这么办事的吗?吃亏吃在明处,占便宜要占在暗处,这个道理都不懂吗?方才的话若是被朝中的言官知道了,你猜猜我会被多少大臣弹劾?”

温森擦着汗陪笑道:“属下知错,属下知错。主要是兄弟们发财心切,大伙儿都穷疯了,故而一时忘形……”

“若说发财,你们比我更心切吗?你见过我满世界嚷嚷抄家发财吗?……你们这群混蛋还楞着干嘛?抄家啊!怎么抄不用我教你们了吧?”

众下属早等着这句话了,闻言欢呼一声,五百余人分成十几个小队,像一群素了好些年的老流氓逛窑子似的,嗷嗷叫着朝潘府各个角落扑去……

“轻点儿声!你们这群混蛋!对外咱们要宣称是给朝廷充实国库,用得着这么兴高采烈吗?”方铮在一旁不停的大叫。

温森陪笑道:“大人,要不属下给您找个地方,您舒舒服服坐着,属下再给您沏壶茶……”

方铮一挥手:“不用了,我不放心,得仔细盯着,不能放过任何值钱的东西,你是不知道啊,查抄潘府是我向皇上恳求了好久,皇上才同意的,要珍惜这得来不易的抄家机会啊……”

温森一脸沉痛的点头,这话听得怎么这么别扭?

直到此时方铮才有机会打量潘府。

不得不承认,潘府比方家更大,只是在建材用料上,明显不如方家那般奢华,这也难怪,方家是华朝首富,建府本就不缺银子,而潘尚书为官数十载,一直是以清廉著称,就算他有座金山,也不会将银子花在这种惹人诟病的宅院上。所以单看房屋建筑,潘府大则大矣,却显得有些寒酸。

不过显然潘尚书的清廉之名都只做在了表面。彻底搜刮了近两个时辰后,下属们便喜气洋洋的抬着一箱箱的金银珠宝,字画古玩,还有一大叠不知从哪里搜出来的银票,从潘府的各个角落走了出来。

这次影子下属们赚了个盆满钵满,他们每个人怀中都鼓鼓囊囊的,不知私下捞了多少好处。

方铮眼尖,一把揪过一个下属,从他怀里掏出个夜壶,恨铁不成钢的教训道:“金子不捞,银子不捞,你就捞个青铜破夜壶?我怎么有你这种蠢下属?老实交代,你怎么混进影子的?”

下属憨憨的挠头笑道:“这是属下从潘逆的床下找到的,当朝尚书用过的东西,想必也是前朝的古董吧……”

方铮将夜壶塞给他,挫败的挥手道:“好好留着,当作传家宝,一代一代传下去吧……”

很快下属们边将搜来的东西放在了前院,以方便统一清点,满满当当的堆满了半院子,在初冬的阳光照射下,显得格外夺目。

方铮屏住呼吸,神情陶醉的望着这座琳琅闪烁的小金山,良久,终于呼出了一口气。

“搜刮了这么多民脂民膏,潘文远这个老贼,人人得而诛之!”方铮一副嫉恶如仇的表情,咬牙切齿的将一叠不知数目的银票悄悄塞入了自己的袖中。

温森假装什么都没看见,他胆子不够大,只敢一锭一锭的往自己袖中塞银子,方大人才是做大事的人呐,瞧人家塞银票这手笔,这动作……

一名负责清点财物的下属走上前,恭声道:“大人,经过清点,属下初步估计,潘逆府上搜出的物品,折合银子,合计一百一十八万余两,其中有一批无法估价的古董,字画和价值昂贵的珠宝没有算在内……”

“这么多?”方铮惊讶的与温森对视了一眼。

温森挥退了下属,陪笑道:“大人,属下认为,这次财物清点,数目很不切实,属下认为应该重新清点一次……”

温森如此上道,方铮终于放了心,闻言大表赞同:“不错!潘逆在位之时,忙着结交大臣,勾结军队,大把大把的花银子,府里早被掏干了,怎么可能还有这么多银子?肯定是咱们的兄弟清点有误!”

温森大点其头:“对!肯定有误!”

转了转眼珠,温森小声的试探道:“依大人的意思,怎样的数目才不算有误?”

“这个嘛……”方铮眼珠骨碌直转,将清点的帐本摊开,右手搁在最后一行统计数字中的“一百一十八万两”这几个字上,食指不动声色的遮住了“一百”两个字,然后咳了咳。

温森一看,立即心领神会的笑了笑。

方铮凑在温森耳边,用几不可闻的声音道:“截下来的银子,两成分给兄弟们,其他的全都搬我家里去……”

温森闻言大喜,两成就是二十万两,五百个兄弟分,每人能分四百两,这对每个月只有四两银子月俸的影子下属来说,无异于发了一笔横财。

没理会温森不迭声的道谢,方铮负着手,沉痛的叹了口气,摇着头往府外走去,边走边叹息道:“欲为圣朝除弊政,肯将衰朽惜残年。如今国贼已除,民众仍在苦难之中啊……”

忧国忧民的伟大情怀,先忧后乐的沧桑语调,直令得温森和影子下属们心中肃然起敬,崇敬之情油然而生……

下属们搬起搜刮出来所有财物,从后门低调的退出了潘府。方铮则大大方方的从潘府前门走了出去。

门前聚集的百姓越来越多,人人面带仇恨,神情激动的呼喊着什么,吵吵嚷嚷的令人头大。

“百姓们在嚷嚷什么呢?”方铮低声问温森。心中不免有些担心,莫非我黑银子的事儿这么快便被百姓们知道了?

“大人,百姓们都说,潘逆叛乱,祸乱京城,滥杀无辜,致使无数百姓家破人亡,请求大人允许他们烧了这座宅子,以泄民怒,以平民愤……”

原来他们不是冲着我来的,方铮放心了,闻言轻松的笑道:“没事儿!让他们烧吧,反正里面值钱的东西也搬了,一座破宅子而已,烧了也不打紧……”

温森面带难色道:“大人,这可是公然纵火啊,守备京城的军士们若赶来,于大人怕是大大不妥,再说,若被朝中言官知道了,少不得又要……”

方铮不耐烦的一挥手道:“哎呀,我就是京城的守备将军,怕个屁啊!言官?那群吃饱了没事干的家伙们,理他们干嘛?不就烧个宅子嘛,屁大的事儿!”

说着方铮面向百姓,大声道:“烧吧,本官准了!可劲儿的烧,甭跟我客气!”

群情激愤的百姓们闻言大喜,纷纷称赞方大人嫉恶如仇,是民间的“方青天”。接着百姓们果真没讲客气,将燃烧的火把,火油等物,奋力的掷入潘府之中,很快潘府便燃起了大火,火势借风,愈来愈大。

方铮站在门外冷笑,潘文远,前几日你派兵烧我家房子,今日轮到我烧你家房子了,这就叫因果报应呀……

百姓们兴高采烈的放火,这时从东边来了一队禁军,快步向方铮跑来。

方铮一楞,禁军来这儿干嘛?按说就算要追究纵火,也是金陵府尹或城卫军啊……

禁军以一名副将为头,此人方铮认识,在叛军入城时,他率领着人数不多的禁军士兵,在方府内抵抗叛军的进攻,楞是让他抵抗了一整夜。

禁军副将见潘府起火,神色大惊,急问道:“方大人,这是何故?”

方铮目光充满温情的望向百姓们:“民心不可违,民心不可欺啊……百姓们闻知潘逆被除,群情激愤之下,点火烧了潘逆的宅子,呵呵,瞧,多热闹呀……”

禁军副将急得脑门冒汗:“万万不可啊方大人……”

方铮不高兴的道:“怎么不可?百姓们烧便烧了,一座奸贼住过的宅子而已,有什么打紧?”

禁军副将重重的跺脚道:“方大人,末将是来向您传皇上圣旨的,皇上下旨,将潘逆的宅子赐于大人和长平公主殿下……”

方铮一听楞住了,“赐……赐给我?你……你是说这座宅子?……这座起火的宅子?”

禁军副将无奈的点头。

方铮两眼发直,望着冲天而起的大火,欲哭无泪。

良久。

方铮像屁股中了箭似的跳了起来,大声吼道:“还楞着干什么?帮忙救火啊!”

说完方铮单枪匹马杀入百姓们之中,大叫道:“不准烧,不准再烧了!那是老子的房子!”

“你们怎么这样啊?还扔?”

“你们还讲不讲理了?老子帮你们扫除叛逆,你们却烧我房子……呜呜……”

“温森!你是死人啊?还不帮我阻止这群疯子!老子的房子没了……”

“谁再敢烧就把他抓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