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从何时起, 知了的声音不绝于耳。

胤禛转动着手上佛珠,揽住一脸担忧抱住他的弘晖,低沉压抑的声音响起:“无事。”

他抿了抿嘴。

不禁轻嘶一声, 唇上的燎泡有点疼。

他就在想, 福晋素来娇气怕疼,稍微重着便眼泪汪汪的,产子之痛, 她又如何撑的住。

弘晖在胤禛怀里窝了一会儿,属实待不住,便起身立在月亮门下, 踮着脚尖往门里看。

“我想陪额娘。”他眼里鼓着一泡泪。

额娘得多疼啊。

他都不敢想。

佟佳贵妃摸摸他的小脑袋,温柔道:“你乖乖在此处,玛嬷替你进去看,好不好呀?”

弘晖点头, 眼泪再也忍不住, 吧嗒吧嗒往下掉, 他眼巴巴的看着佟佳贵妃往后院去, 自己却只能立在门口。

“她是至亲的额娘,为甚要守什么劳什子的规矩, 连陪陪她都不成?”

他在门口踌躇片刻, 趁奴才不注意,一溜烟的窜出去, 奴才们顿时惊了, 要去抱他回来,却见自家四爷面色漆黑,不禁没把大阿哥叫回来,甚至还起身, 也跟着往内院去。

原来爷是要亲自把他捉回来。

然而——

胤禛那颀长的身影,也停留在窗前,苍青色海云龙纹的长袍,伫立在此处。

弘晖撅着小屁股,努力的巴在窗沿上,他奶唧唧唤:“额娘!我和阿玛等你!”

要平平安安。

窗子吱呀一声打开,就见乌拉那拉氏正捧着海碗吃鸡丝面,见两人这凄风惨雨的样子,顿时有些惊。

“发生什么事了?”她面色一沉。

弘晖眨巴眨巴眼睛,在他想象中,这要生孩子,这会儿疼的无暇他顾,怎的额娘还好端端坐着吃面。

一旁的胤禛也有些呆。

他惯常抿着薄唇,那大燎泡疼极了。

但福晋还没开始生。

他疼早了。

见爷俩的表情,还有身后目瞪口呆的佟佳贵妃,她不由得笑的无奈,轻声道:“还早着呢,天黑之前能生下来,那都是利索的。”

三人:?

弘晖知道额娘没事,小胳膊一软,登时撑不住,扑通一声掉在地上。

乌拉那拉氏:……

她心里暖胀胀的同时,又觉得有些好笑,这孩子做甚,竟如此挂心。

“额娘没事。”她笑。

等对上胤禛那双深邃鎏金的双眸时,她看着他唇上的大燎泡,半晌没说话。

她红了眼眶。

觉得值了。

孩子孝顺,夫君疼爱,她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妾身无事。”她翘了翘唇角,眼神缱绻,似含着无尽的情意。

她顿了顿,在胤禛深邃的眸色中关上了菱格窗,隔着窗纱,朦胧的看不大清楚,那道苍青色的身影却丝毫未动。

室内,产婆带着艳羡的恭维声响起:“福晋好福气,得丈夫敬爱,孩子也孝顺的紧,满心满眼都是您。”

她做产婆几十年,这夫妻情分都看淡了,男人嫌自家女人产子太丑不肯多看的,嫌晦气的,还有毫不在意不闻不问的,再有搂着新人寻欢作乐的都有。

前儿还有一家,那家夫人怀相不好,略微胖了些,面上也生许多斑点,再者整个孕期都在吐,又白了头发,那家大人便去妾室房里了。

女人把命搭上了,也没让男人看一眼。

产婆搀扶着四福晋在内室走走,一边笑着道:“您真真好福气。”

乌拉那拉氏翘了翘唇角,轻柔的声音带着几丝笑意:“是四爷性子仁善温柔。”

室内渐渐又没声了。

胤禛叫人搬来桌椅,上了茶水点心。他先请佟佳贵妃坐下,这才自己也跟着坐了。

弘晖:?

你俩都坐着,那我呢。

“阿玛,抱抱。”弘晖撅着小嘴巴,很不乐意。

胤禛沉默的搂住他小小的身子。

幼崽的身子特别柔软,带着清甜的奶香味。

他却只想着若是福晋安危。

弘晖乖乖的窝着,不说话。佟佳贵妃有些坐不住,她起身来回晃,和乌拉那拉氏的接触并不多,她心里要说担忧并没有多少,不过是奉命来看着罢了。

但是瞧见胤禛如此,她难免会想,若她产子,康熙可会在门口侯着,可曾会急的唇角起泡。

很快外头又有人通传,说是德妃娘娘遣人过来问话,并赏了些礼过来。

一旁负责接待的小宫女就回,现下刚发动,尚且早着,等到时生下,定然第一时间叫人去报喜。

刚送走德妃的人,这太子妃也跟着赏东西过来,说缺什么尽管提,等到时候叫奴才去拿便是。

迎来送往。

妯娌们都派人来了,只有八福晋亲自来了,她比乌拉那拉氏晚一个月,这会儿挺着个圆圆的肚子,满脸担忧。

弘晖登时瞪圆了双眸。

“您在府上好生歇着,跑过来作甚?”

他略显责备的关心话语,让八福晋勾起唇角,笑眯眯道:“四嫂这,婶婶不放心,亲自来看着。”

她把手里的鞭子递给一旁的奴才,坐在一旁的太师椅上,温声道:“既然四爷在,我就不班门弄斧了。”

佟佳贵妃:……

八福晋大着肚子风风火火提着鞭子冲进来的样子,真的让人很有安全感。

“你要不还是回去,人多又杂,免得惊吓住。”胤禛皱眉。

郭络罗氏不肯回,她抿着唇,压着性子道:“我与四嫂素来交好,她在里头受罪,我在外头听着才安心。”

反正她就是不走。

胤禛便不说话了。

佟佳贵妃瞧着她明艳大气的双眸,突然想到众人提起她都摇头的态度,都说郭络罗氏善妒易怒,把胤祀拿捏的死死的。

而如今瞧来,分明重情重义。

人果然是复杂的多面性。

弘晖灌了一肚子水,又跑去解手,解手过了又灌水。

他来来回回的折腾。

胤禛看的着急,听着内室偶尔短促的惊叫,他愈发着急起来,面上倒是一片沉稳,只有唇边又新添的两个大燎泡,显出他内心的不平静。

“疼不疼。”弘晖昂着小脑袋问。

胤禛垂眸觑着他:“不疼。”

弘晖一说,郭络罗氏这才看向胤禛,果然见他唇角几个油亮亮的大燎泡挤在一起,不由得惊讶。

她素来知道四爷和四嫂关系和睦,颇有些情分在,却觉得世界上的男儿并无什么不同。贪恋新色才是正常。

郭络罗氏心中艳羡不已。

随着时间的推移,众人不由得静默下来。

渐渐的,太阳落山。

一轮红日,半城晚霞。

内室的动静渐渐大起来,郭络罗氏也坐不住了,她起身来到窗前。

内室声音是沉郁短促的,偶尔会简单的指令发出,时间久了,就又压抑的闷哼。

听的人心惊肉跳。

弘晖又开始吧嗒吧嗒的掉眼泪,心疼的不得了。

“额娘生完以后不生了,太辛苦了。”牵着就觉得疼的厉害。

弘晖心疼的恨不得直抽抽。

哭的眼睛都肿了。

胤禛瞧着他这样子,心中也酸涩难言,隐隐的湿了眼眶,他眨眨眼,强行按捺下来。

暮色四合。

他起身招待着佟佳贵妃和八福晋用膳,想着叫他们往前头去,结果两人不肯,说摆些膳食在此处吃用些就好。

就在此时——

一声嘹亮的啼哭声响起。

胤禛霍然起身,带翻了桌上茶盏。

室内只听见幼儿哭泣,却不见其他动静,他侧耳倾听,并无福晋的动静。

弘晖巴在窗棱上,透过窗纱试图看进去,结果模糊一片,什么都看不清,他不由得气恼:“阿玛!换成玻璃的!”

“额娘,额娘!”他软软的喊。

郭络罗氏赶紧把他牵过来,压低声音道:“别吵,你额娘要休憩。”

事情总是出人意料的。

就听室内又传来动静,胤禛心中一紧,整个人都紧绷起来,他担心传来不好的话语。

孩子已经生出来,这惊呼要么是因为福晋,要么是因为孩子。

院中鸦雀无声。

众人都静静地看着。

佟佳贵妃额头冒出细密的汗水,她用锦帕擦了擦,光是听着她就觉得惊心动魄。

她想,母亲可真伟大。

其次,胤禛这个继养子真不错。

生的清俊摄人,气质清冷,看着干干净净的很是舒服。

而郭络罗氏捂着肚子,她听着害怕。

当内室的门迟迟没人打开,胤禛心中愈发焦躁起来,他背后起了冷汗。

很害怕。

“哇~”室内又传来一道嘹亮的哭声。

弘晖猛然抬眸,他急急的冲到窗前,抓耳挠腮,急的不得了。

眼泪扑簌簌的往下掉。

胤禛再也坐不住,起身走到窗前,压低声音问:“什么情况?”

窗内传来乌拉那拉氏虚弱的声音:“妾身没事。”

她好着呢。

门口侯着的众人登时心口一松。

越是这种要揭奖的等待,就显得愈发难熬。

两次啼哭,让众人心中猜测纷纷。

好在很快就听见门吱呀一声打开了。就见两个嬷嬷立在门后,一人手里抱着一个襁褓。

胤禛见此,心中一紧。

“恭喜贝勒爷!贺喜贝勒爷!福晋顺利产下龙凤胎!母子均安!”

龙凤胎!

胤禛猛然抬眸,他大踏步走过来,看向嬷嬷手中的襁褓,跟两个巴掌大的瘦猴一样,红彤彤皱巴巴,丑的厉害。

他立在门口,隔着晶帘向内看,声音温和:“福晋,你一切放心,府里有长史,弘晖有爷,安心养着才是。”

乌拉那拉氏轻轻嗯了一声,无力说话。

胤禛长腿微顿,侧眸望过来的时候,显得格外担忧。

一旁的御医瞅着空,赶紧上前一步道:“回四贝勒爷的话,此番福晋产下龙凤胎,身子略微有些虚,好生的补着才是,龙凤胎身子稍弱些,但不打紧,在双胎中已经是最康健的了,您不必担忧。”

“恭喜恭喜。”

老御医颤颤巍巍的行礼。

弘晖顿时乖乖的笑了,他乐呵呵的蹭着胤禛的大掌,软乎乎道:“那感情好!额娘可真是太棒了。”

他昂着小脑袋,趴在门框上,踮着脚尖往内里看,软声道:“额娘!我想进去看看你。”

晖晖崽想额娘了。

嬷嬷正要阻止,乌拉那拉氏却冲他招招手,温柔道:“你看看,额娘没事。”

弘晖依恋的用小脸蹭蹭她的手,糯叽叽道:“喜欢额娘。”

他真的好爱。

“额娘一定要好好的,我和阿玛都在等你。”

“都好爱你。”

乌拉那拉氏翘着唇角,摸摸他小脑袋,笑着道:“额娘困困,想睡觉觉,好不好呀~”

弘晖疯狂点头:“你睡,我不吵你。”

说着他就蹑手蹑脚的往外走。

乌拉那拉氏顿时笑了,温柔的蹭了蹭他,轻笑着道:“好。”

她摸着他哭的红彤彤的双眸,心疼之余,又觉得心里很暖。有这样的孩子,叫人打心底里觉得很温暖。

弘晖踮着脚尖,在她满是汗水的脸颊上亲了亲,奶里奶气道:“棒棒额娘加油!”

说着才心满意足的出去了。

他刚跨出门槛,就见自家阿玛正直直的盯着他,就笑眯眯道:“嗨呀,真开心。”

胤禛眸子沁凉。

你开心什么,倒是说说看。

然而弘晖就跑过去,和郭络罗氏、佟佳贵妃嘀嘀咕咕的。

“额娘挺好的,就是面色蜡黄,有些脱力了,好好养着应该就没事了。”

他小奶音响起。

胤禛在一旁听着,也跟着松了口气。

“贵妃娘娘、八弟妹,请移步前厅用膳。”他招呼。

两人却拒绝了。

先前等着自然无可厚非,现下断无要胤禛陪膳的道理,她们也吃不下。

“留下吧,我陪你们吃。”弘晖笑眯眯的看着。毕竟是待客的礼节,哪里能叫饿着走。

“你们别忙,好生的照看四福晋和两个孩子,还得忙着报喜,我们就先走了,至于今儿,就先免了,往后你得多陪两顿补上才是。”佟佳贵妃说的好听。

她在心里赞叹四福晋真聪慧,在这庄子上产子,一切准备妥当,没有后宅妾室在一旁作乱,要多舒心就有多舒心。

八福晋也是这么想的,等到时候产子,倒可以借个园子来生。

她们两人告退,佟佳贵妃就叫小宫女搀扶着八福晋,轻笑着道:“你且走慢些。”

人还未出现,这肚子先出来了。

她刚看完四福晋生孩子,现在对孕妇充满了崇高的敬意。

两人相携离去。

剩下父子俩面面相觑。

二人立在门口,走舍不得走,进进不去。

徘徊片刻,见天色漆黑,胤禛想着小孩子长身体不能饿,就让他往膳厅去用膳。

胤禛走之前,回眸看了一眼,忍不住翘起唇角。

福晋安好。

真好。

等报喜的人进畅春园,说福晋在傍晚时分生下龙凤胎,母子均安。

康熙顿时大喜,龙凤胎乃是祥兆,这又是晖晖崽的弟弟妹妹,他更是欢喜,当即就赏赐了大批的金银珠宝,甚至还认真的翻起词典,打算给龙凤胎起名。

“海晏河清,小阿哥就叫弘晏,小格格……”康熙犹豫一瞬,端着茶盏琢磨,小格格总不能叫小海小河,听着有些离谱。

“海晏河清,时和岁丰,便叫时和吧。”

康熙在时和和岁丰之间犹豫片刻,最后选了时和。

他心满意足。

口谕转瞬即到,胤禛看着弘晏、时和四字,红纸金字,看着漂亮极了。他翘了翘唇角,摸摸睡着的小弘晖,心中满意至极。

天色彻底黑透了。

梁九功来接弘晖去睡觉。

胤禛没犹豫,直接放行,看着两人渐渐离去,他终于绷不住神色,无声的对着墙壁大笑。

真好。

弘晖兴奋的冲进清溪书屋,扑进康熙怀里,奶唧唧道:“我跟你说,我额娘可厉害了!”

他兴奋的乱蹦。

“嗯,朕知道,且赏过了。你额娘确实厉害,双胎尚且怀的稳稳当当,没出星点意外,这要身体、精神双稳定才能做到。”

康熙不住口的夸。

弘晖顿时高兴的眸子亮晶晶,他往康熙怀里拱了拱,嘿嘿笑着,骄矜的抬起小下巴,软乎乎道:“那是,也不看看那是谁额娘。”

那可是他亲额娘!

他一脸与有荣焉,骄傲的抬着小脑袋。

康熙揉揉他的小脑袋,让小太监带他下去洗漱,笑骂:“洗洗睡吧你。”

骄傲成这样,不知道还当是他生的崽。

等洗漱完,康熙把弘晖捞怀里,正想问问今天发生何事,不曾想他躺着就睡着了。

康熙不由得摇头失笑,也跟着闭上眼睛睡去。

等第二日睡醒,康熙去处理政务,弘晖就带着小太监溜溜达达的回小园子了,他来到正院,看着门口伺候着的小宫女,乐呵呵的喊:“额娘,我来咯~”

迈着嘚瑟的小步伐,慢慢的走进去,乌拉那拉氏头上戴着狐狸皮的昭君套,小脸还是黄黄的,但心情好,看着精神还不错。

这会儿正捧着玉碗在喝汤药。

“嘶,好苦。”弘晖皱着小鼻子问。

乌拉那拉氏轻笑,一口把汤药给闷了,这才软声道:“好了,没了。”

说着又漱口,叫奴才把果盆放过来,用清香驱散那种药味。

一旁的婴儿床并排放着两个小崽崽。

弘晖见额娘没事,登时对崽崽感兴趣了。他趴在婴儿**,仔细观察了半晌,久久不言。

他有些不知道该怎么用语言来形容这种感觉。

弘晖想,他从未见过这么丑的幼崽。

真的好丑。

眼睛像是鼓起来的青蛙眼,鼻子突出,小嘴巴快看不见,小脸红彤彤皱巴巴,属实丑的难以用语言来形容。

晖晖崽表示太震撼了。

“咳。”乌拉那拉氏故意逗他:“弟弟妹妹是不是可可爱了?”

弘晖闭着眼睛,一口气夸:“对,我就没见过这么好看的崽崽,实在太好看了,额娘你真的好厉害!”

他怕睁开眼睛他就夸不下去了。

乌拉那拉氏顿时忍不住噗嗤说出声来。

这孩子还挺会睁眼说瞎话。

“是啊,就没见过这么好看的。”她闷笑着道。

笑完又哎哟。

肚子还疼着。

她摸摸自己圆滚滚的肚子,还是有些心酸的,这要恢复紧致,不知得流多少汗。

弘晖一脸紧张的凑过来,贴着她问:“额娘你有不舒服吗?”

他慌了,

乌拉那拉氏失笑摇头,温柔的摸摸他小脑袋,轻笑着道:“额娘没事。”

她能有什么事。

不过是笑的肚子疼罢了。

弘晖这才松了口气,在他心里,这会儿乌拉那拉氏跟玉瓶一样脆弱,要好生保护才是。他立在婴儿床前,愁的慌。小阿哥倒也罢了,这小格格生成这样,属实有些离谱。

看着他这小样子,乌拉那拉氏又忍不住笑了。

胤禛一走进来,就见两人一个皱巴着小脸,一个笑的快要绷不住了。

他眸中露出疑惑。

乌拉那拉氏瞧见他嘴上的泡,笑的更欢实了。

胤禛面色黑沉。

他今天上朝去就被嘲笑了一轮,都说他家里添了龙凤胎,多好的事,偏他愁的嘴上起燎泡,可见是真的担忧福晋。

众人嘴上笑他,心里却艳羡,有时候能有个担忧的人,也是幸事。这夫妻二人不声不响的,确实伉俪情深。

众人心里隐隐还闪出个想法,真够闷骚的。

在朝中被人嘲笑,回来还被福晋嘲笑,胤禛面沉如水,冷冷的看着福晋。

乌拉那拉氏知道他爱面子,也猜到朝中定然要笑,神色便柔和三分,见他黑着脸,便轻轻的拧起眉尖,惨兮兮的捧着胸口。

“嘶……”

胤禛顿时紧张了。

乌拉那拉氏见弘晖没注意这边,就压低声音软软道:“爷,过来给妾身亲口。”

胤禛:?

爷在担心你身体。

见她眸中隐隐有笑意,看着眸子亮晶晶的,胤禛心里也跟着一松,没事儿就好。

他回头看向弘晖,见他正自己玩,没往这边看,就俯身,在福晋玉白的小脸上亲了一口。

晨光微熹。

透过窗格,暖暖的朝阳落在胤禛俊秀白皙的脸颊上,照的他脸上的绒毛都清晰可见,那软软的亲吻落在脸上,像是蜻蜓点水一样。

很暖。

乌拉那拉氏眸色莹润,她乖乖的仰着小脑袋,见胤禛要直起身子,便伸出胳膊攀住他脖颈,笑眯眯的在他脸上亲了一口。

“唔~我也要亲!”弘晖冲过来,撅着小屁股,睁着乌溜溜的双眸,好奇的看着两人。

胤禛直起身,他冷冷的瞥了一眼弘晖,扭头就走。

然而弘晖还是眼尖的发现,他红了耳根。

嘿嘿,真可爱的阿玛。

乌拉那拉氏故作镇定,轻声道:“这是你的弟弟妹妹,你要保护好他们。”

弘晖乖乖点头。

片刻功夫,胤禛又转回来,手里拿着礼单子,温声道:“汗阿玛说,此处皇家出了祥兆,当大办才是。”

这从宫里出。

乌拉那拉氏犹豫片刻,她伸手摸摸熟睡的两只崽,双胎哪里都好,生下来到底体弱。

这大办,抱到外面折腾,她属实有些心疼。

胤禛就解释,说汗阿玛考虑到这个问题,让弘晖抱着两个小襁褓,代替弟弟妹妹。

“在哪办?”

乌拉那拉氏沉吟。

若是在府上,怕是又得折腾,在园子里倒是正好。

“在畅春园。”胤禛道。

乌拉那拉氏就明白了,这是借著名头大办的意思。

胤禛点头,他看向一旁正在看两只崽崽的巩固,压低声音道:“爷估摸着,这是有了两个小的,汗阿玛心疼弘晖,担心他心里不痛快,这才特意这样安排。”

生了小的,大的难免被忽视。

但是你要足够重视大的,他才不会难受。

弘晖才四岁。

乌拉那拉氏想想,这样安排也挺好,龙凤胎肯定会吸引别人很多瞩目,他是宠爱着长大的,突然间没人关注他,肯定会很失落。

他是哥哥,可他也是在怀里的小孩。

“还是汗阿玛周到。”乌拉那拉氏夸赞。

她到底刚生完孩子精神不济,说了会儿话,就累的不行,说自己要睡,闭上眼睛就睡着了。

胤禛立在窗前,见乌拉那拉氏因为蝉鸣声而眉头紧皱,他不禁心里一动,一直以来没有借口的事情,突然有了说顺理成章的理由。

这蝉鸣,属实烦人了。

胤禛翘了翘唇角,知道该怎么做了。

“爷忙几日,你好生的养着,有什么事,差人去跟爷说。”胤禛叮嘱几句,扭头就走。

乌拉那拉氏有些担忧,却什么都没说,静静地看着他。

她知道,胤禛定然忙去了。

弘晖又玩了会儿,就回去读书去了,他嘀嘀咕咕的说,他要好好读书好好办差,到时候挣钱养弟弟妹妹。

“弟弟有你鞋大吗?”他问。

乌拉那拉氏没想到他询问的角度这么清奇,想了想,还是点头道:“还是大点的。”

没鞋大,那得多小。

弘晖小心翼翼的摸了摸妹妹的脸,比绸缎还滑。

“真舒服。”他眼前一亮。

说完这才依依不舍的是清溪书屋了,逮着康熙一通说,说自己摸了妹妹的小脸,特别的滑,比世上最滑的丝绸还要滑。

他得意的抬着肉嘟嘟的小下巴:“您没摸过吧?”

弘晖骄矜的小模样,实在的欠揍。

康熙淡淡的瞥他一眼:“啊对对对。”他摸过的婴儿比他见过的都多。

而弘晖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他压低声音问:“皇玛法,怎么能多赚钱?”

他问。

康熙皱眉,很感兴趣的看着他:“此话怎讲?”怎么突然要赚钱了。

弘晖就撅着小嘴巴,没跟康熙说因为他觉得两个崽崽都太丑了,想多赚点钱养他们。

“就是想问问。”

“那你帮朕批请安折子,一本给你一个金瓜子,怎么样?”

“好。”

弘晖快活的当起了童工,他勤勤恳恳的批折子,也不闹人,也不摸鱼,忙的不得了。

康熙瞧着他这可爱样子,不由得笑了,喊他起来吃点心,不要一直闷着批折子。

“不要耽误我赚钱。”他现在是赚钱的大崽崽了。

康熙:……

逗你玩的怎么还认真了。

他批完,觉得累了,就揉揉手腕,小小口的抿着水喝。

生活不易,崽崽打工。

一上午,就赚了一把金瓜子,他顿时有些慌,惨兮兮道:“平日里,您一给就是一箱子,我以为一次能赚这么多。”

结果就一扁荷包。

用膳的时候,他还试图商量:“我就吃素的,能不能把肉折现银给我?”

康熙沉默了。

这崽是钻钱眼里了。

“不能,少吃一口扣个金瓜子。”他冷声道。

弘晖:……

他赶紧啊呜啊呜的吃。

这辛辛苦苦赚来的金瓜子,一个都不能少。

他吃的小肚肚溜圆,试图跟康熙打商量,问他吃的多了能不能多给。

“成。”康熙应了。

弘晖顿时欢呼一声,高兴的不得了。

他就喜欢这种赚钱的感觉,实在令他着迷不已。

而畅春园又忙活起来,因着说要大办,还是在畅春园,故而方方面面都要考虑到,幸好往常也是办到大宴,倒也不是毫无经验。

而众人得知四贝勒府添丁,又是龙凤胎后,还来不及艳羡,就听见说万岁爷当时就赐名了。

这小阿哥赐名倒也好说,就连格格都赐名,可见喜欢的紧。时和就成了有史以来头一个被赐名的格格。

这已经是天大的荣耀,漫说在孙辈里头,便是在儿子里头,那也是绝无仅有。

这还不算完。

除此之外,竟然还要大办。

这是得多喜欢。

众人无从得知。

却觉得,必然比他们想象中还要喜欢一点。这样的话,这礼不仅要备双份,还得是厚礼,免得到时候自己的礼薄了,看着寒酸的紧。

京中一时忙活起来,到处都在忙着备礼,大家也都知道,四贝勒府添了龙凤胎,万岁爷喜欢的跟什么一样。

众人想着往小园子里冲,好生的恭维一番,然而四贝勒爷不见客,说是要静养,不好喧哗。

都知道他的性子,见此心里有数,这是还要低调的意思。

胤禛坐在书房里头,他对面坐着戴铎,对方的意思是一定得稳住,这不过是个开始罢了。

毕竟这一切都是建立在万岁爷爱屋及乌。

四贝勒府的荣耀,源自弘晖阿哥得宠,而不是四贝勒办差得圣心。

这里头的差别大了。

胤禛自然也知道,他不置可否,转而从桌上拿出一个纸条,放在桌上,推给戴铎看。

“先生看,此计如何。”

他问。

戴铎打开纸条,就见上头写着三个字。

“粘杆处。”

他眉头一皱,瞬间明白所有,戴铎沉吟,他摇头:“此计不可。”

太浮于表面。

一眼就看到头了。

不是良计。

“先生赐教。”胤禛转动着手上的佛珠,声音沉稳冷静,并没有被驳斥的不悦。

戴铎想着,这名字属实有些上不得台面,会让有志之士心生抗拒。

“先生说过错漏处,再说说优势。”胤禛不疾不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