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绛站在蓝天白云之下发呆。

他大脑一片混乱,恍惚着想起了自己小时候。

他从小就聪明,记事很早。

他记得,昏暗的宫室中,女子光着脚点燃一排排半人高的红烛,目光似哭似笑。

他坐在角落中,脸上还残留着女子柔软指尖留下的掐痕。

那似乎是他的母亲,人人都这样说,人人都规劝她,要她爱他。

可她不愿意。

女子的红烛全部点燃了,火焰照亮了大半个宫殿,她又看到了角落里坐着的小孩,乌黑的眼,雪白的脸,和脸上刺目的青紫淤痕。

她像被火焰烫伤一样,移开了视线。

高绛那时候不太能理解这些,但他现在明白了。

那是一点微不足道的爱,和深深的抗拒。

时候的高绛讨厌这个女人。

讨厌她看他时古怪的目光,讨厌她对他非打即骂,讨厌她对自己说过的那些话。

有一次高绛教训胆敢对自己不敬的宫女,女人尖叫着制止了他。

那是他们之间唯一一次对话。

她问:“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我为什么不能这样做。”他答。

他握有权利,他是主人,他可以随意处置这个侍女,那么他为什么不呢?

这些话他不必说出口,她就已经明白了。

她的脸色暗淡了下去,两颊却涌上病态的潮红,“你……你和你父亲一样……”

她看起来要哭了。

可高绛的心中毫无波澜。

后来他被带到了另一个宫殿生活。

他很快就忘记了这个自己讨厌的,不能理解的奇怪女人。

他真的很久没有想到过这些事了。

也很久没有想起过母亲。

他听着耳边忙乱的声音,一向清明的大脑竟然难得的混沌。

紧张和焦虑紧紧的攥着他的心脏。

崔毓看他一脸的丧气样,啪啪啪拍了拍他身旁的廊柱,皱眉道:“别这副表情,振作点!”

高绛僵硬的点头。

耳边人来人往的杂乱声音是那样清晰,脚步声,热水咕噜噜冒气泡声,稳婆鼓励产妇的声音中,最清晰的是一道微弱的,少女闷哼着喘息声。

清熙一定很痛吧,高绛:“以后再也不生了。”

崔毓:“……”懒得理这个恋爱脑。

高绛又开始发呆。

其实他很少见崔毓。

他被送到栖梧宫,崔毓没有见他。

是有午夜梦回,窗纱上倒映着隐隐约约的人影。

高绛不知道是母亲还是崔毓。

白天不敢见他,只能在晚上站在他的窗户外沉默。

没多久,他就被送出了宫,崔毓紧闭宫门,谁也不见。

小孩子真的是很麻烦。

她想着小时候的自己,看着眼前忙乱的产房,深深哀叹。

生了生了!

产房中传来产婆欣喜的尖叫。

高绛立刻往产房中冲。

宫女前来汇报:“是一位公主!”

高绛心不在焉的点点头,象征旋风一样冲到了清熙的窗前。

清熙还睁着眼,面色苍白,亮家却浮动着病态的红,眼睫湿漉漉,眼神雾蒙蒙。

虚弱的望着高绛。

高绛心都化了,握着她的手,连声道:“都是我不好……”可恨他这废物竟然不能生孩子!竟然要清熙吃苦受罪!

清熙看着他眼睛都红了,有些好笑,又有点委屈,蹭着高绛放在她脸上的手撒娇:“我再也不想生孩子了……好痛啊。”

“不生了不生了!”高绛一叠声的保证道。

嘉帝三年,后诞女,帝爱之如珠,立为储君。

嘉帝十五年,帝禅位储君,携后云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