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走路越窄,幸好一直能容马车通行,两人不必踩在垃圾中行走。

又走了一会儿,终于到了。

一间破破烂烂踏,塌半边的小院子,其中堆满了各式各样女性的杂物和服饰。

里面哭声震天。

小花顿时变了脸色,拔腿快步冲了进去。

清熙和顾瑟瑟面面相觑,同样跟了上去。

这是一间极其逼仄的房间,里面只摆了一张床,一个柜子,却挤满了七八个垂泪的女孩儿,一个满面病容的女人躺在稻草铺就的木板**,气息奄奄。

小花握住她的手,泪流满面。

女人吃力的睁开小花的手,小花脸色苍白,忽然又冲出来跪在清熙面前,哭道:“我姐姐病的很严重,求两位好心的小姐救救我姐姐!我,我偷偷跟在你们身后听到了,你们是大夫!愿意救治女伶的大夫!求求你们,只要能救我姐姐,我什么都愿意做!”…

顾瑟瑟义不容辞。

她上前诊脉,沉默半响。

**的女人轻声道:“我得了这个病,必然是活不了的,家里小孩不懂事,给您添麻烦了。”

她也很瘦,面色蜡黄,透着死气,黑色的眼珠却温润的像一潭清泉,透彻清明。

顾瑟瑟梗着喉咙,说不出话。

清熙道:“我们会尽力的。”

女人声音虚弱,却依然听得出婉转动人的腔调,“若是两位不嫌弃,可以叫我一声韵娘。”

韵娘道:“两位都是好人,不该到这藏污纳垢的烟花地里来,惹的一身烦乱。”

清熙略略皱眉,“我们是想要救人,不在乎挣不挣钱的。”

“两位就是太好心了,才没有人敢和你们做生意。”韵娘轻轻一笑,道:“我们这些下九流,奉信的真理就是无利不起早。”

清熙等人一去青楼走动,几乎所有的花楼都得到了消息,哪怕是她家这样快要过不下去的小花楼。

同样的,大家的反应都是排斥,没有人愿意与她们合作,韵娘病的快要死了,却依然极力约束手下的姑娘,绝不允许去找清熙。

“两位无私无求,她们只当背后藏着更大的陷阱,更不敢和你们合作了。”

她不信这世间能有任何的好事会落在自己头上,有得必有舍,她病死了,还不了的,别人会找她手下的姑娘讨。

何必祸害这些可怜的女孩?不如就这样死了。

可小花违背了她的意愿,请来了两人。

这两人竟然还真就只是天真,想要凭着一腔热血,救一救她们这些风尘女子。

韵娘很愿意提点这些活在蜜罐里,养出无用善心的女孩。

清熙一时默然,顾瑟瑟怅然若失,半响却道:“我不会放弃的。”

“谢谢姐姐教我,”顾瑟瑟道,“不知道姐姐可否愿意与我的慈悲堂合作?”

顾瑟瑟当场更改了之前商定好的议程,将诊金改成了束脩,“我为姐姐和妹妹们治病,请姐姐提点我这些规矩。我们慈悲堂是诚心要济世救人的。”

“我愿做别人不愿做的事,我愿为别人不敢为之事。”

清熙和顾瑟瑟将这几个姑娘全部带回了慈悲堂,安顿她们在堂里住下。

本就门可罗雀的门庭更加清冷了,路过的行人恨不得绕着慈悲堂的大门走,甚至有人找上门来,要求慈悲堂不得收留乱七八糟的人。

清熙将这些人顶了回去,可他能拒绝这种光明正大的要求,却绝不了暗地里的使绊子。

甚至有人在墙的另一边往慈悲堂里砸石头。

韵娘病重无法离开,其他姑娘却不肯再留在这里,自请离去。

顾瑟瑟干脆的拒绝了她们,“你们身上或多或少都带着病,现在都还有得治,如果停止治疗,病情恶化,只有死路一条。”

“可我们做着这样的事,早晚都是会患病的。”姑娘小声道。

“我不论以后,只看现在。韵娘交了诊金,我便一定会将你们治好。”

这是完全出于本心的承诺,清熙为顾瑟瑟自豪。

可是情况却越来越糟,甚至连顾瑟瑟诊脉的贵女都少了许多。

清熙沉重道:【绝对有问题。】

系统小小声的“强调”:【宿主,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清熙缓缓道:【我听到有人在说谎。】

但系统这个态度,就是在告诉清熙,八成是慕容裕搞的鬼,系统一直都很护着男主。

这个时候,顾瑟瑟去拜访了卢大医,云锦城中最好的女医,她非常欣赏顾瑟瑟,此前多次下帖邀请顾瑟瑟谈论医道。

顾瑟瑟告诉清熙,“卢大医告诉我,是朝堂上的人在对我下绊子。”

懂了,就是慕容裕。

顾瑟瑟一看她的脸色知道她又在构陷慕容裕,笑道,“应该是太医院的老大爷们,我开慈悲堂,是动了他们的利益呢”

她和顾瑟瑟回到慈悲堂,发现门前围了一圈的官兵。

顾夫人站在门前,唯唯诺诺点头哈腰的赔笑,“我们东家不在,很快就回来了。”

穿着官袍的士人一脸倨傲,鼻孔朝天。

旁边配着刀的侍卫替他把话讲了,“什么阿猫阿狗都配我们家老爷等的吗?你转答便是了!”

一行人转过身,便与她们撞了个正着。

顾夫人连忙小步跑来,小声道:“官爷说咱们慈悲堂违背了大盛律,要处罚咱们,医馆也不让开了。”

顾瑟瑟沉默一瞬,轻声问士人:“请问,慈悲堂是违反了什么律法呢?”

“这是我们户部左侍郎,海老爷,”带刀侍卫先介绍了领头人的身份,才回答道:“这大盛朝从来没有女子经营医馆的先例,这治病救人是大事,断然不能让一个小小女子来承担!”

顾瑟瑟道:“宫廷有女医,卢大医也是女子,她的医术连当今天子都赞不绝口。”

“你也知道人家那是天子都夸口称赞的医术?”官兵嘲讽道,“你有吗?”

清熙就听不得别人比她还阴阳怪气,她哼道:“我们瑟瑟有当今天子的妻子皇后的哥哥的女儿的盛赞!你凭什么说她不行?”

左侍郎海老爷眼一咪,终于开了尊口:“你是镇国公的女儿?”

清熙昂首挺胸,“不才正是在下。”

“我给崔小姐一个面子,便多嘴劝你们一句,”海老爷道:“这医馆,自古是男人的领域,冒冒然一头撞进来的女子,没有好结局。”

“慈悲堂,必须停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