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容怔了一瞬, 戚陆霄手臂收得很紧,将他严丝合缝地抱到了怀里, 滚烫灼热的呼吸扑在他耳朵尖上, 力道几乎将他揉碎。

“怎么了?”池容有些无措地仰起头,他被搂在怀里,看不到戚陆霄的脸, 就抬起手去抚摸了一下,满手都是濡湿的泪痕。

戚陆霄喉结滚动,闭上眼睛,眼泪就沿着泛红的眼尾又淌了下来。

他上辈子, 不是因为疯病才开车去深山的, 他离开剧院之后,瞥到寒冷夜幕上的无数颗星星, 群星深处,好像有一颗格外明亮, 不知道为什么, 就突然很想开车上山。

池容的墓地在那个山上。

他忘了池容,已经有十年没去看过他了。

然后他在山路上翻了车。

车毁人亡。

最后还是没能见到池容。

戚陆霄伸手有些狼狈地又擦拭了一下眼泪, 眼底却还是红的,他嗓音很低哑, 尽管已经尽量让语气平稳, “没事,做了个梦。”

池容拉住他的手腕上了车。

深夜光线黯淡的车内, 池容抬起手臂勾住了戚陆霄的脖颈,然后跨坐在戚陆霄的腿上, 戚陆霄鼻尖埋在他温热的颈侧蹭了蹭, 低头时还能听到他平稳的心跳声, 深呼吸后再抬起头,喉咙间泛起的哽咽也压了下去。

池容凑过去亲了亲他的眼睫,湿润柔软的唇瓣亲上去,就像被小狗舔了一口。

戚陆霄眼眶还稍微有些泛红,却低笑了一声,胸膛都跟着微微地震动,池容顿时红了下脸,眼巴巴地盯住他。

“容容。”戚陆霄手臂搂在他的腰上,池容很瘦,但腰身和腿上都是那种柔韧纤细的瘦,能摩挲到薄薄的肌肉。

不像重病时浑身只剩下一把嶙峋的骨头。

池容很小声地应,“嗯?”

“你又骗我。”戚陆霄掌心握住他的后颈,仰起头在他湿红的唇瓣上不轻不重地咬了一下,然后低声说。

死了就是死了。

池容根本没办法再回到另一个世界。

而且他也没回来过。

虽然他忘了,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好像一直在等什么人出现,也许他潜意识里曾经妄想过池容换成另一个人再出现在他眼前,就像当初他跟池容婚礼的时候一样,他一眼就能认得出,他是不一样的。

但是一直都没有。

就连这辈子,他的重生,是在决定回国的当天,后来戚家再一次安排了他和池容联姻。

明明是一模一样的脸,但对上那双眼睛,他就知道不是池容。直到婚礼那天,池容握住了他的手腕,他心头倏地一怔,忍不住垂眼。

……

池容满眼疑惑。

他露出个弱小又委屈的眼神,眼睛一眨不眨地跟戚陆霄对视。

戚陆霄掌心捧着他脸蛋揉了揉,低头亲了下他湿漉漉的唇肉,那双桃花眼漆黑深邃,很温柔地望着他,池容禁不住脸颊开始滚烫。

就好像他是他失而复得的宝贝。

池容晚上待会儿还有场戏,戚陆霄就陪着他先到了片场。

“小陆,给我拿好了,去旁边待着。”池容把自己的手机和外套都交给戚陆霄,语气很自然地使唤人,还有点凶巴巴。

戚陆霄:“……”

戚陆霄抿了下唇,半垂着眼,缓缓地问:“所以我现在是什么人?”

“你不是我的助理么?”池容那双凉薄又艳丽的眼睛朝他一瞥,嗓音压下来故作冰冷,姿态松散地跟戚陆霄对视,格外跋扈。

戚陆霄唇角翘了翘,将他的东西都接过去抱在怀里,逆来顺受。

许小遥:?

她才刚走过来,谁跟她抢饭碗???

喔。

他们戚总。

那就没事了。

“……”池容一扭头,恰好许小遥很懂地往旁边退了一步,她找了个小马扎坐下玩手机,让戚陆霄接替了她助理的工作。

池容抬起手揉了揉泛红的脸颊。

他跟戚陆霄的剧本不知道为什么每次都会被人旁观,但他的母星似乎真的抛弃了他。

“池老师!”副导演在喊人。

池容应了一声,过去拍戏。

整个学校内刚入学的新生在前三十天不会死亡,不管是被卷入副本,还是考生之间互相动手,就像游戏中的新手保护期。

三天一次小考。

宋喜还没彻底弄明白这个地方的规则,又再次坐在了考场中,他仍然没有及格,所以又被戴上钢铁嘴套,去做了催眠和电击治疗。

他手腕和手臂上的皮肤都被电击到焦黑,疼到骨头缝都在发颤。

等晚上回到宿舍,也就是那节废弃狭窄,到处都是烟味和汗臭的火车车厢时,他终于忍受不住似的往车门踹了一脚,“妈的。”

这到底是什么鬼地方。

他完全没找到任何离开的办法。

他们的宿舍是按成绩分配的,所以同一个车厢内既有刚来的考生,也有在学校待了很久的,车厢内顿时又一阵痛哭或者咒骂。

所有人似乎都被勾起了情绪。

在一片混乱中,宋喜好像听到了一声小女孩的尖叫。

“《学神》第二十一场一镜一次!Action!”场记打板。

宋喜冷着脸推开车厢走廊挡路的那些人,大步朝女孩发出尖叫的那个床铺走去,才走过去,就看到拥挤的隔间内,左侧下铺有个中年男人正膝盖撑在**,按着一个女孩,女孩挣扎间露出来的那条腿苍白细瘦,看起来不过十一二岁大。

旁边床铺上的人都蒙着头在睡觉,或者眼神麻木地盯着这边,没有一个人阻止。

“你他妈想干什么?!”宋喜揪住那个中年男的衣领,就将人拖起来扔到了地上,他转过头去,那个女孩不是宋燕子。

中年男眼珠浑浊,跟宋喜一样戴着钢铁嘴套,满嘴不干不净地怒骂,宋喜又朝他头上踹出去,然后皱起眉对那个女孩说:“走啊!”

女孩连忙爬起来捂住手腕就走。

手腕上是他们系统的开关。

宋喜才反应过来,原来是想抢道具,但所有道具跟考生都是绑定的,就算手断了,系统内的东西都不会丢,除非考生死亡。

然而学校内,宿舍、考场,这几个地方禁止考生杀人。

中年男似乎瞬间就崩溃了,他眼睛里都是红血丝,神经质地躲在了车厢角落,指甲深深陷入了脸上的肉里,他自己都没发现。

确实没人能忍受这样的折磨,所有的考生不得不每天走到任何地方都抱著书,考试卷子却包括了这个世界上所有门类的知识。

想及格太难了,考不到及格,只能一直戴着钢铁嘴套。

而且在任何时间任何地方都可能会被卷入副本,哪怕是睡梦中,很多人根本不敢睡觉,车厢里几乎每个人眼中都有血丝。

还要提防会不会死在其他考生手里,被顶替名次。

“既然这么难受,”宋喜突然问那个濒临崩溃的中年男,“怎么不去死呢?”

他倒没有骂人的想法,虽然比骂人还难听。

在这种绝对高压、毫无喘息,像被鞭子抽打一样往前爬的氛围底下,他竟然没见到一个自杀的考生,这也让人很毛骨悚然。

中年男没回答他,但旁边有个人却嗤笑了一声。

宋喜冷冷地瞪过去一眼。

“卡!”

池容从车厢下来,群演也都陆续离开。

接下来的一场戏几乎是无实物表演,因为都是需要后期去做特效的。

宋喜又在学校待了一个月,终于知道了当时那个人为什么嗤笑他。

他见到了逃避考试的考生,在规定时间拒绝进入考场,或者想逃出去,被吊在风扇上勒死的,在操场上突然被沙坑活埋的,还有人躲到了厕所,以为就不会被走廊巡逻的保安抓到。

结果脑袋被塞到了马桶里,流血变形,甚至这样都没死,口鼻还在微弱地呼吸。

宋喜胃里翻江倒海,却连吐都吐不出来了,或许有人宁愿一死,也不想再被压力和痛苦折磨,但几乎没人愿意死得这么惨烈。

被卷入副本也一样,在副本怪物手中的死法也不会好受到哪儿去。

相比之下,被其他考生杀死,反而最痛快。

但是像宋喜这样,连及格都做不到的考生,甚至没有被杀的价值,毕竟抢走了宋喜全校垫底的名次,没有任何意义。

“连续三次都是全校第一,才能成为学神,见到校长,”晚上在废弃的火车车厢宿舍,旁边的考生跟宋喜说,“见到校长,就能离开这个学校了,听说还能带人一起离开,但学校已经十年没有出过一个学神了,唉。”

场记打了结束板。

拍完这场夜戏,池容换了衣服就去找戚陆霄。

“我得去见一下晏余。”戚陆霄捏了下他的脸颊。

池容眨了眨眼,“我跟你去?”

“嗯。”戚陆霄眼眸深沉晦暗,垂下来盯着他看了几秒。

他不知道这一次结局会怎么样,但他不会再跟池容离婚了,上辈子到最后所有人都知道池容是他的白月光……哪怕他生来就是被淤泥缠身,死在深渊的反派。

他也要再一次拥有这个月亮。

池容心头陡然一凛,戚陆霄眼瞳本来就很深,但从来没有像刚才那样浓稠如墨,透着深不见底的冷意,尽管仍然很温柔。

戚陆霄突然离开医院,晏余就跟韩城一起赶到了片场。

“催眠?”晏余神情冷肃起来。

他从戚陆霄不到二十岁时就开始给戚陆霄治病,据他所知,当初戚陆霄还在戚家的时候,被送去疗养院,并没有做过这种治疗。

毕竟戚常他们都巴不得戚陆霄真的成了疯子。

怎么可能好心给他治病。

再往后他虽然有过给戚陆霄做催眠治疗的想法,却被戚陆霄拒绝了,但他给戚陆霄再次检查之后,戚陆霄确实有做过催眠治疗的痕迹。

戚陆霄上辈子在池容死后病了好几年,治疗到第六年的时候才好转一些,也没彻底治好,还留下了非法催眠的后遗症。

当时晏余也没有别的办法,只能加了药物和电击治疗,辅助催眠的效果,没有让戚陆霄走到失控自杀的那一步。

“恢复得其实还不错,”晏余错愕又意外,他再次劝戚陆霄,“戚总,您最好处在一个能让状态彻底放松下来的环境,再休息一个月左右,应该就不会有太大的问题。”

戚陆霄的失明,不是严格意义上的失明,他眼部没有出现病变,其实是能看得见的,只不过看到的是漆黑的幻觉。

疗养院对戚陆霄并不合适。

不能放松下来。

晏余就没再劝他住院,还不如跟池容待在剧组。

池容再往后的一场戏是明天下午去拍,他还能回酒店再睡一会儿,他没有问戚陆霄催眠的事,戚陆霄愿意说的时候就会告诉他。

但躺到**却不太能睡得着。

晏余建议戚陆霄暂且放下手头的事休息一段时间,戚陆霄就将工作都交接给姚凭,他靠坐在床头,腿上搭着被子,然后放了电脑。

池容歪在他旁边睡觉,突然挪过来枕住了他的大腿,戚陆霄揉了揉他柔软的发顶,低声问:“我吵到你了么?”

“没有。”池容乌黑卷翘的眼睫抬起来,摇了摇头,很小声地说。

他睡觉很沉。

戚陆霄搂住他的腰把他抱到腿上跨坐着,然后拉起被子搭在他的肩头,将他整个人裹起来,像搂一个小抱枕那样抱在怀里。

他低头亲了亲池容泛起绯色的耳朵尖,池容往旁边躲了下,又红着脸眼睫颤巍巍地仰起头,戚陆霄就吮住了他的唇瓣。

池容嘴唇很薄,但唇珠却圆润微翘,衬得整个唇瓣都柔软了许多。

稍微吮一下就会湿润透红。

他难得这么乖,分开齿关让戚陆霄的舌尖探了进来,嗓子眼几乎立刻溢出了一声闷哼,舌根都被吮得发麻,呼吸也急促起来。

“容容。”戚陆霄哑声叫他。

“嗯?”池容趴在他胸前,只从被子里露出脑袋,乌黑的碎发蹭得有些凌乱,戚陆霄冷白修长的骨节没入他发丝中,很轻地揉。

池容眼尾绯红,垂了下睫毛,又抬起来盯住戚陆霄。

这样感觉像小动物在被顺毛。

他后颈到脊背都泛起一阵颤栗,没忍住稍微挪了下腿,然后顶到了戚陆霄的大腿上,浑身顿时一僵。

戚陆霄似乎也愣了一瞬,低笑了一声,将他抱起来。

“池老师,你在想什么?”戚陆霄轻声问。

池容眼尾都是臊出来的湿意,戚陆霄刚才揉他头发,好像没有任何欲wang,就是很爱重的那种抚摸,不知道为什么他没忍住。

“我帮你。”戚陆霄将他抱紧了一些,他咬住了池容的唇瓣,那只机械义肢探入被子底下,指尖滑过池容细腻的肌肤。

池容一震,脸颊渐渐通红。

确实很刺激。

但是……

池容歪在戚陆霄肩膀上,委婉开口,“戚老师,你得小心一点。”

“为什么?”戚陆霄眼底藏着笑,明知故问。

池容腼腆低头,“我很脆弱。”

戚陆霄的义肢手劲是比另一只手稍微大一些的,而且再怎么样也是机械,跟人体掌心的触感完全不一样,格外坚硬。

“疼么?”戚陆霄低声问。

池容眼睫一颤一颤的,埋在戚陆霄的颈窝里摇了摇头,戚陆霄对着那耳朵又逼问了一次,池容浑身颤栗,有些愤愤地咬上他的脖颈。

也没舍得使劲,但还是露了几个浅浅的牙印。

戚陆霄都不太敢合眼,生怕这一切都是他的另一场梦,等他睁开眼,还是那个散场之后空空****的剧院,他抬起头,剧院里也不再有池容送给他无数星星。

其实上辈子他开的娱乐公司不叫星洲娱乐。

之前拍综艺的时候,池容问他为什么给公司起这个名字,他当时跟池容说忘了,是真的忘了,他都不记得为什么。

现在才想起来。

是为了池容送给他那片星洲。

池容小腿忍不住绷紧,戚陆霄松开手,池容睫毛都是湿漉漉的,脸颊烧红,盯着戚陆霄擦手,然后凑过去在戚陆霄嘴上亲了一下。

他跨坐在戚陆霄腿上,捧起戚陆霄的脸颊,戚陆霄眸子幽邃,像沉黑无垠的夜幕。

池容发愁。

他要是能看得到戚陆霄的黑化值就好了。

“戚老师,”池容缓缓开口,“你有没有玩过那种攻略游戏?”

戚陆霄眼睫微动。

“就是会显示攻略对象的任务进度,还有攻略对象的各种状态,比如……”池容抿住唇,眨巴了下眼睛,然后眼神渐渐变得委屈又无辜,语气谴责地说,“我攻略了你这么长时间,你对我的好感度怎么才99%。”

戚陆霄:“……”

戚陆霄头疼地闭了闭眼,心底不知道该难受还是该笑,他抱着池容,看到池容的脸,听到池容跟他说话,眼尾就控制不住泛起湿润。

但唇角又翘了下。

他喉结一滚,稍微抬了抬腿,池容也跟着颠了颠,他盯着池容泛红的脸蛋,眼眸温柔,配合地提问:“所以现在该怎么办?”

作者有话要说:

容容:当然是瑟瑟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