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陆霄很确定自己上辈子的记忆是连贯的, 但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见过池容……是现在的这个池容。

他起身去阳台抽了根烟, 深夜海风吹拂, 已经有些冷,海滩却仍然灯火璀璨。

让他有种……熟悉感。

池容今天要拍一场重头戏,是燕皎之死, 虽然他还有一些零散的镜头要拍,没有完全杀青,但之后的戏份都很轻松。

剧组早上七点开工,池容搭深夜一点多的航班赶回荣城。

戚陆霄这次没跟他一起走。

池容知道他肯定是要准备综艺最后一天的约会, 就没多问, 戚陆霄听到他卧室门响,出来送他下楼, 池容愣了愣。

“你怎么还没睡?”

“睡了,”戚陆霄低眼看了他好几秒, 嗓音有种掩饰不住的低哑, “刚醒。”

喔。

池容表示理解。

“我懂,”池容捧起戚陆霄的脸和人对视半晌, 然后羞涩眨眼,“易感期的alpha就是比较躁动, 睡不着也很正常。”

戚陆霄:“……”

池容才说完, 手就被拍开,绯红的两颊被男人的修长手指再次捏牢, 止住了他的话头,他只能撅起唇珠, 无辜地颤了颤睫毛。

“……知道易感期, ”戚陆霄嘴唇微动, 到底没有池容脸皮厚,似乎觉得这个词过于难以启齿,耳根处蔓延的薄红骤然加深,他哑着嗓子,似笑非笑地说,“就不要招惹我。”

头顶的灯从戚陆霄冷峻的眉骨底下斜投出一道阴影,衬得他眸色晦暗,这样深深地盯过来,目光甚至有点凶。

大晚上的,要这么刺激吗?

池容被凶得莫名腿软,他沉浸在戏里,眼神流露出一丝指责,“把孩子吓掉了怎么办?”

戚陆霄:“……”

戚陆霄头疼地揉着眉心,他发间露出的耳廓通红,似乎低声说了句什么,池容顿时耳朵一竖。

???

错觉吗?

他好像听到戚陆霄说,都没标记过。

池容赧然,那确实不该有孩子,他往后扯了扯领口,脖颈的线条白皙单薄,脊椎骨突滑过一个漂亮的弧度,他害羞地说:

“可以先来个临时标记。”

“……”戚陆霄眼皮一跳,抬手将他的衣领揪回去,遮住那片晃眼的白,一拉一扯,原本就宽松的领口似乎都越发敞开。

节目组这期要求直播间的镜头和收音装备一直保持开启,他们在这儿拉拉扯扯,吸引来不少时差党和夜猫子。

深更半夜,直播间竟然热闹起来。

【???好家伙,你们又偷偷玩什么涩涩的东西却不告诉我!】

【我算看出来了,容容就是嘴上起劲,让他真干什么,他也不敢,这是可以说的吗,感觉这样更让人想欺负他了,可恶。】

【呜呜呜给我原地标记他!戚陆霄你行不行,还是不是男人,这都能忍?!】

【你标记不了的老婆不如送给我!我替你狠狠地弄哭他!!!】

【容容才睡了不到三个小时就得走么?】

【说真的,其实孟青那个事已经过去了,不想录就当是做一期飞行嘉宾,有戚陆霄在,节目组肯定不敢说什么,但还是录到现在,去片场也睡不了几个小时,原哥都杀青了,容容这段时间应该正好很忙。】

池容被戚陆霄捏住后颈皮,拎到了门外。

他终于乖乖地闭上嘴。

等登机之后又在飞机上睡了几个小时,睡得不太安稳,今晚有些颠簸,许小遥开车去接他,他们到片场,恰好六点钟。

去换衣服化完妆,就该上戏了。

“池容。”温简今天也在剧组,他跟女主演已经对了一会儿戏,到化妆间补妆,抬头就瞥见了池容,朝他走过去。

燕皎死的这场戏,是女主姜清鸾和温简饰演的太傅都各自带人围剿了丞相府。

温简的戏份少,而且跟池容的对手戏不多,他上一次跟池容联系……还是池容在录综艺时拍了几张**秀的照片发给他。

温简脸有些红。

池容还在上妆,没办法说话,就透过镜子跟他招了下手。

燕皎杀了男主,到现在已经彻底疯了,他只在乎谁能守得住燕随呕心沥血替燕国打下来的江山,不然谁当皇帝都无所谓。

这个皇帝既然是废物,就再换一个。

除男主之外,他残害了不少男主的皇子,姜清鸾终于容不下他,朝中百官也是,包括太傅,都决定趁夜带人围住丞相府。

“《丞相》第三百六十六场一镜一次!Action!”场记打板。

深夜,丞相府几乎空无一人,只剩燕皎,他独自坐在当初跳胡旋舞时的那个大堂,坐在燕随的位置上,雪白微卷的发丝从腰间垂落。

大堂点燃了无数烛火。

他眉眼在烛火摇曳映衬下,仍然艳丽妖异,丞相府外都是乱糟糟的脚步和马蹄声,姜清鸾想杀他的心已经毫无掩饰。

燕皎起身,往手中拿了一根蜡烛。

姜清鸾就在此时走入大堂。

“姜御史,”燕皎听到脚步,抬起眼睛,“怎么就你一个人?”

他嗓音平静,似乎并没有讶异。

姜清鸾眼眶微红,只是望着他。

燕皎默了默,竟是突然笑出一声,但脸上的笑意又转瞬消失了,他攥着那根蜡烛问:“外面的,不是你的人,是太傅的人?”

燕章已死,且没有立过太子,现在众人都饿狼一般紧盯着皇位。

太傅拥立燕章的嫡长子,但姜清鸾是三皇子一党的人,曾经的情愫在党争中**然无存,现在谁杀了他,谁就能稳操胜券。

姜清鸾却独自来了。

“燕皎,你何苦走到这个地步?”姜清鸾眼圈湿润,看了他半晌,嗓音有些滞涩地说,“我知道,你派人去杀二皇子和六皇子,都是为他们心狠手辣,虐杀自己的兄弟,偏偏手段还低劣下作,只有一腔歹毒,这样的人连燕章都不如,将来坐不稳这个皇位。”

燕皎彻底扫除了她的后顾之忧,今晚之后,她扶持三皇子继位,就是顺理成章的事。

“说什么都晚了,”燕皎拿起蜡烛,点燃了一片帘幕,火光跳跃,几乎烧到了他的手,“我生来就是个奴隶,成为你们的棋子也是我甘愿的,但丞相他……”

他眼睫颤抖地垂下,再抬起时也不见泪痕,“丞相待我,亦师亦友,如兄如父。”更是他这肮脏一生的挚爱。

火舌思议,照得夜幕恍如白昼。

燕皎记得他刚到丞相府的那年,萧妃让他去勾引丞相,他下三滥的伎俩都使遍了,连自己都觉得自己污秽。

只有一次,上元节,他从没见过宫外的花灯,又不能擅自出府,求燕随带他去。

是为了他自己想去。

燕随沉默半晌,他以为燕随不愿意,就没有再提,谁知道傍晚时分,燕随就让人备了辆车,带他出府。

月上梢头,街上人潮如织,他下车去买了一包蜜饯,再转过头,就不见丞相府的马车,沿着街往前走,一路灯火辉映,游人结伴。

他看得愣神,又莫名有点难过,直到一抬眸,发现燕随拎了一个兔子花灯,眉眼矜持温柔,等在前头,对他弯起唇笑了笑。

火光映得燕皎双眸格外冷而亮,他眼尾似乎都烧出一片薄红,脸颊也是红的,他对姜清鸾说:“你还不走,想跟我一起葬身火海么?”

他跟姜清鸾也有过一段露水情缘,几次而已,姜清鸾却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

她想抢在太傅前面,放燕皎一条生路。

但现在,即便走,燕皎也活不成了。

她抹去眼角的湿泪,大火熏得她眼眶更酸涩,她头也不回地离开相府。

燕皎点燃了大堂里所有能烧掉的东西,然后又坐到了之前的位子上,燕随让他好好活着,他终究一天都没好好活过。

就算死,都无颜去见丞相。

火势越来越猛,街上的百姓都出来冒头望着这场大火,相府的仆役都被提前赶走了,又跟民居分隔,只烧透了相府和燕皎一个人。

都是为了他的嫉妒和卑劣,他知道自己要死,所以要带走燕随的一切东西,不允许将来被他人染指。

在冲天的火光中,他衣袍也燃起火,狼狈地跪倒在地,像见到了那晚牢房中的花烛,燕随语气温柔,叫他皎皎。

燕皎眼尾陡然滚落下一行泪,像个年幼的孩子一样痛哭起来。

“卡!”场记打板。

他们这场戏,是真的放了火在烧,池容抬起掌心擦了擦脸上的湿泪,眼眶已经红透了,脸颊都泛起股病态的潮红,眼睛特别亮。

顾听罗离他最近,伸手扶了他一把,顿时一惊,“你手怎么这么烫?”

池容也愣了下,他都没感觉,虽然火不可能真的烧到他衣服,但他旁边都是火光,他只觉得热,现在才发现是他自己身上热。

“怎么样,还能坚持吗?”宋寒生在监视器后听到,也走过来。

后面还有一场戏。

“能。”池容揉了下滚烫的脸颊,点头笑了笑说,“没事,我刚才自己都没感觉。”

他脸上确实烧得特别红,眼眸都是湿润的,倒正好跟刚才那场戏对上了,接下来的这一场,他被草席裹住埋了,是个大雪天。

连妆都不需要再化。

相府外的人都在救火,燕皎被烧死了,却还留了具完整的尸首,相识多年,姜清鸾跟太傅都暂且放下恩怨,一起去安葬燕皎。

他们当初在一处高山之上 ,月色皎洁的地方,给燕随立了一个衣冠冢。

现在又带走了燕皎的尸体,说是要送去乱葬岗,其实出宫门外搭上马车,就一起上了山,来不及备棺椁,拿草席将燕皎下葬。

但群臣百姓要的却是燕皎这个奸臣惨死才能解恨,姜清鸾只能让人拿马拖着燕皎的草席,先在闹市上跑了一遭。

燕皎脸上都是血迹和泥土,伤痕累累,白发凌乱,辨不出模样。

“也不知道丞相还能不能认出他。”月色那么冷,大雪纷飞,到了山下,姜清鸾突然抬起头对太傅说。她眸中闪着泪光。

场记再次打板。

他们这几场戏拍了一整天,一直拍到深夜才结束,池容去洗了把脸,洗掉脸上的血浆和污泥之后,脸颊已经烫到不能碰。

鼻息也是滚热的。

他皱起眉轻轻地按了按被大火撩烧到干涩的眼眶,问许小遥,“机票订好了么?”

“订好了,”许小遥有些犹豫,“池哥,你这样还能去录综艺么?

“要不然先输个液再走。”

“没事。”池容摇了摇头。

明天就是综艺录制的最后一天,他不能不去,以前带病拍戏跑通告都是经常的事,在他们这一行实在没什么可抱怨的。

而且,虽然戚陆霄一直没说过,他也没提,但他不上微博都知道,戚陆霄上这个综艺,肯定会有很多人议论他的残疾。

戚陆霄是为他来的。

他在综艺录制之前就想好了,他唯一不能控制的是自己能不能喜欢上戚陆霄,除此之外,他不想在这个综艺给戚陆霄留下遗憾。

何况……他都给人家好好的总裁,逼成了易感期的alpha。

池容发着烧,脸颊滚烫绯红,眼尾都烧出一道薄红,他不笑时仍然有些冷淡,但突然弯了下眼睫,只觉得那张脸逼人的漂亮艳丽。

许小遥饶是给他当了这么久的助理,还是忍不住晃了下神。

池容这次在飞机上没睡着,浑浑噩噩的,鼻子有些堵,他将毛毯拉高了一些,半张脸颊都埋进去,只露出鼻尖和湿漉漉的睫毛。

却仍然觉得冷。

昨天其他组的嘉宾开始约会了,池容还去直播间看了一眼,宿星柯就请赵黎吃了顿饭,只有送玫瑰时眼神略有些伤感。

像是分手的预兆。

方霆跟邝晚霜来参加节目之前其实是吵了一架的,正在冷战,很多人以为他们这次录制结束可能真的会离婚。

但方霆接过邝晚霜送他的花,抬起手跟妻子拥抱了一下。

秦嘉那边就不用说了,秦嘉直接破防,原地哭成傻狗。

“……”

每一季综艺,约会结束和送玫瑰的地点都是导演组定的,约会流程怎么安排都行,但这个环节不能更改,这次指定在海边。

最后官博会发一个照片的合集。

跟所有恋综最后一期一样,都既浪漫又有些空落落的,夜幕下灯火粲然的海滩永远都是那个样子,你的恋人却可能离开。

池容抵达节目组的酒店,已经是早上将近八点,他在大厅先碰到了秦嘉和白一湘。

秦嘉愣了一下,一眼就看出他状态不对,脸色太苍白,双颊又潮红一片,整个人都很疲累,没忍住问:“你是不是有点发烧啊?”

池容点头,摆了摆手,“有一点,没事,我吃了退烧药。”

秦嘉跟白一湘要出去约会了,身后还有跟拍的摄像师,行程比较紧,就没顾得上跟他多说,匆匆离开。

【容容发烧了,今天的约会还录么?】

【其实也不差这么一天,想约会什么时候都行,虽然我会少看一眼我的彻夜难眠呜呜呜呜。垂耳兔哭泣.jpg】

池容去找戚陆霄,戚陆霄已经在等他,瞥到他时,眉头顿时蹙了蹙,抬起手背贴到他滚热的额头。

然后神情比刚才还凝重了许多。

“……”池容脸颊烧得酡红,躲不开,只能羞涩垂眼,带着点点谴责说,“这是omega分化之后的结合热,戚老师怎么不懂这个?”

戚陆霄:“……”

弹幕都被笑死。

【救命,谁能救救我,我的崽都什么时候了怎么还浪呢?!】

【你易感期,我结合热,我的彻夜难眠天生一对呜呜呜呜呜。】

【我之前只是怀疑大家的精神状态,现在还有点怀疑我老婆的精神状态,不行了我真的要笑吐了,脸都是僵的。】

戚陆霄喉结微震,抿住唇不再开口,像拎起某种小动物一样,将池容拎到沙发坐下,池容尝试抗拒,被擒拿似的禁锢住手腕。

只能被迫量了个体温。

39.3℃。

“去医院。”戚陆霄说。

池容坚持抵抗,眼巴巴地仰起头,“节目组不是有医生么?”

他不愿意去,戚陆霄只能让节目组随行的医生先过来看看,其实没什么大事,就是这段时间录综艺换地方冷热交替,加上太累。

“输个液应该再等几个小时就能退烧,”医生犹豫询问,“要输液么?”

“……晚上再说吧。”池容有点着急,其他嘉宾都已经走了,现在只有他和戚陆霄还在酒店,他说着就要站起来。

然后被戚陆霄温热的掌心按住发顶,又按到沙发上,戚陆霄垂下眼,俯身跟他说:“不差这几个小时,晚上可以晚点回来。”

池容眼窝烫得难受,还有点头晕,想了下觉得也是,他就老实地去**躺着输液,又不太放心,叮嘱戚陆霄,“你记得叫我。”

他揪了揪被子,露出半张脸颊,那双杏眼水雾朦胧,他肤色冷白,发烧时就红得更厉害,透着股病态。

“睡吧。”戚陆霄坐在床边,替他掖好被角。

池容就闭上了眼睛。

之前奔波了将近一个月,在做水上激流的那个任务,还有冰天雪地冻出来的病都攒到一起发作出来,输液之后额头还是烫。

整个人烧到犯迷糊,蔫蔫地蜷成一团,脸蛋被汗水浸湿了,发梢也湿漉漉地有些打卷,眼皮上的酡红还未消散。

双眼皮的褶皱都深了许多,透出股薄薄的粉意,他无意识地皱起眉头。

连戚陆霄抱他起来,扶在怀里喂了杯水,还塞了片药都不知道。

戚陆霄索性也没叫他起来吃午饭,就让他好好地睡了一觉。

弹幕一开始都静悄悄地等着,但等到将近傍晚,晚霞的璨光渐渐地漫上海平面,其他嘉宾甚至都有已经约会结束回来的。

终于有人忍不住出声。

【那今天就不去约会了么?】

综艺录到现在,直播间的观众也期待了很久,想知道池容最后给戚陆霄的答复,但现在连约会都没有了,好像也没机会表白。

【好可惜,虽然我是容容的粉丝,不想让他谈恋爱,但戚总昨天一直都在准备,都不知道该心疼谁了,有点难过。】

戚陆霄就一直在池容卧室的沙发上处理工作,中间摸到池容额头渐渐变凉,去拿毛巾给他擦了擦脸颊上的薄汗。

傍晚时分,晚霞映红了天幕和整片海域,又渐渐黑沉下去成了深紫色。

池容睫毛动了动,他双眼半睁,眼窝已经不烫了,静悄悄地坐起来,往外面的夜幕凝望了一眼,低头趴在了支起的膝盖上。

戚陆霄才发现他醒了,走到床边坐下,掌心蹭开他湿蔫蔫的额发,又摸了摸,然后低声问他,“饿不饿?”

池容摇了摇头。

戚陆霄察觉到不太对劲,托了下他的手肘,池容却还是趴着,他就捧着池容的脸颊强行将人扒起来,然后眸光顿时一怔。

池容乌黑的睫毛都湿透了,越发卷翘,眼圈很红,眼尾也是红的,睫毛颤了颤,就滚下一滴灼烫的眼泪,掉在戚陆霄手背上。

他眼泪掉得太安静了,直播间那么多人,刚才都没发现。

【呜呜呜不知道为什么我也在哭。】

【容容肯定是最遗憾的,他之前那么卖力,想让戚总一直是第一,结果最后一次约会泡汤了,外面天黑得我好难受。】

“……对不起。”戚陆霄只觉得冰凉的义肢被眼泪湿到滚烫,他难得有些无措,拿指腹揩了揩池容眼尾的湿痕。

池容又摇了下头。

他眼泪一时半会收不住,难为情地抿了下嘴唇,很小声地说:“我去洗把脸。”

他拿冷水冲了一会儿,眼泪好歹不流了,但眼眶还是红的,而且有些酸涩,垂下睫毛眼尾还是一股湿意,他又拧开水龙头。

原着里戚陆霄到死都没爱过什么人,只有一个不知道怎么来的白月光,还有一段名存实亡的婚姻。

这应该是戚陆霄头一次给谁准备约会。

戚陆霄已经失去了一条本来不应该被截肢的手臂,他不想让戚陆霄在这个综艺再有遗憾了,没想到还是成了他的遗憾。

“容容。”戚陆霄等了几分钟,不见他出来,就走到浴室外,他抬起指节叩了下门,低声问,“要现在出去么?”

池容擦干净脸,顶着红眼圈出去,嗓子从发烧到现在一通折腾,彻底哑了,只能更小声地问:“还来得及么?”

“嗯,”戚陆霄那双漆黑的桃花眼弯了一瞬,跟着压低了嗓音,“晚上也一样的。”

他其实本来想让池容在酒店休息,但刚才改了主意。

池容发梢和眼睫都蔫答答的垂下来,难得这么消停,甚至有点乖,他去换了身干净的衣服,戚陆霄牵他的手,他就递过去。

他白天都没吃东西,戚陆霄先开车带他去昨晚订好的餐厅。

节目组已经将这个海岛所有值得一逛的景点都安排到了嘉宾们的任务里,约会其实已经没什么景点可去,刻意给嘉宾留了个难题。

戚陆霄也没想带池容去景点,吃过晚饭,他们去海岛上的一个游乐场玩了几个小时,恰好夜间烟花燃放。

离这边不远,还有个夜市,池容眼巴巴地盯着人家的烤鱿鱼。

戚陆霄就给他买了几串,替他拿着,池容吃掉一串,再从他手里拿一串。

“你不吃么?”池容探头凑到他眼皮底下。

戚陆霄眉头皱了皱。

但是池容抬起手递给他,他嘴唇抿了下,还是低头吃了一点。

池容就弯起眼睛。

吃饱喝足也玩够了,他们沿着海岸线往酒店走,今晚的人没有前天多,但仍然有许多小摊星星点点地亮着灯,海风也不算冷。

深夜,仍然有几对小情侣并肩在海边走。

前面隔了不远,女生的裙摆和鞋子都被浪潮打湿,男生就弯腰将她背了起来。

池容一时跃跃欲试,眼眸示意戚陆霄。

戚陆霄眼皮一跳,心头蒙上淡淡的警惕。

然后就见池容顶着仍然有些湿红的眼眶,羞赧抬睫,“戚老师,你要是羡慕的话,我也能背你。”说着转过单薄的脊背。

“……”戚陆霄沉静的眼眸混着夜色,有股说不清的无奈和晦暗,但不知想到什么,眼底的郁色突然一扫而空,嘴角勾了勾。

池容:???

总觉得不怀好意。

他还懵着,戚陆霄突然拽住他的胳膊,不由分说地将人拽到了背上,勾住大腿一颠就背了起来,池容脚上的沙滩拖鞋都晃掉一只。

池容耳根子倏地一红,他手慌脚乱地搂紧戚陆霄的脖子,被颠得小声闷哼了一下,无措地嘟囔,“……我的鞋。”

戚陆霄托住他的大腿根,弯腰捡起来拎在手上,俯身时肌肉绷紧,池容又在乱动,蹭得他衬衫皱起,崩开一粒扣子。

池容低眼瞧了瞧戚陆霄紧实到恰到好处的胸肌,然后老实巴交地趴回去。

戚陆霄垂下一只手攥住他的脚踝,池容挣了下,没挣开,戚陆霄弯起指节勾了下他的脚心,池容顿时一抖,小腿跟着打颤。

他本能地将戚陆霄抱得更紧,整个人都颤抖地趴在戚陆霄的背上,戚陆霄却变本加厉地又攥住了他的脚。

池容好似缴械投降,他眼泪扑簌簌地往下掉,笑出来的,大晚上又不敢笑出声,只能将脸颊埋在戚陆霄的颈窝,浑身一颤一颤。

【呜呜呜为什么深更半夜骗我进来杀,还好我眼睛早就瞎了。双手合十.jpg】

【我摊牌了,我还是之前那只狗,我本来以为他们会反省一下,没想到这次我还没睡,就被路过的情侣一脚踹到了海里。】

【我好像又得了一种大病,别的男人勾我老婆的脚心,还攥我老婆的小腿,但我嘴角控制不住地疯狂上扬。】

【这个病太难治了,我今晚也突然患上,医生说这病没救了呜呜呜。】

【实不相瞒,我掐指一算,你们的老婆还是同一个。doge】

池容他们不知不觉就走到了酒店外的那片海滩,他趴在戚陆霄背上晃着小腿,戚陆霄却还没有拿出节目组给的那捧玫瑰花。

已经深夜一点多了,直播间目前的在线人数却空前高涨。

【救命,戚总到底行不行,不会真的不行吧?????】

【要是他今晚不表白,我就把#戚陆霄 不行#这个tag刷上热搜。】

【你好大胆,我好爱。】

【臣附议。】

戚陆霄将池容从他背上放下来,映着背后海滩上的一片灯火,还有不远处拍打到海岸线的浓深浪潮,他身形冷峻挺拔。

他机械指节轻轻地一勾,从西裤兜里拿出一个铁色的小盒子,落在他冰凉的掌心,几乎跟他的机械义肢融为一体。

池容懵然地跟着抬头。

“给你变个魔术,”戚陆霄嗓音低沉,将盒子递到他眼前,“你按这个开关。”

就在盒子的顶端。

池容抿住嘴唇,眼睫一眨不眨地伸出手凑过去,然后戳了戳。

它突然微微地开始颤动,顶端掀开,像舒展出一片片透着铁色和红玫瑰颜色的花瓣,在夜幕之下的海岸边渐渐展开,池容才发现好像真的是一朵玫瑰,材料特别轻薄,海风吹过,花瓣在动,潺潺地流淌着光。

周遭海岸线的灯光,摊铺的小灯,很远处灯塔微弱的光芒,头顶的月色,还有深夜浪潮上浓稠幽邃的颜色……

似乎都映在了这支人造的玫瑰上。

池容屏住呼吸,抬起手轻轻地碰了下,花瓣是硬的,拿许多很细小的金属碎片严丝合缝拼接起来,展开时并不柔软。

但它被戚陆霄的机械义肢攥着,像从断肢上生长出来,冰凉的花瓣无端透出一股冷沉却很温柔的生命力。

戚陆霄垂下眼睫,凝望着池容的双眸。

不管他是一个游戏里的NPC,还是什么小说中的反派,他爱上了一个人。

“池容,”戚陆霄喉结攒动了一下,轻声说,“我喜欢你。”

弹幕已经炸成了烟花。

但池容脸颊红到冒烟,耳根滚热,睫毛抖得厉害,他脑子有些犯迷糊,也不知道自己胡乱地说了什么,再一抬头已经走到酒店房间。

玄关灯盏黯淡,戚陆霄的面容在灯下越发深邃,收紧了揽在他腰间的手臂。

他在慌乱中抬起手勾住戚陆霄的脖子,戚陆霄滚烫掌心摩挲过他后颈,他脊背一麻,控制不住地浑身发颤,仰起头时,戚陆霄突然捧住他的脸颊亲了下来。

他脚下踉跄,又被戚陆霄箍着腰扶住,勒紧捏软,嘴唇湿红发烫,唇肉被吮咬,膝盖都是软的,眼尾簌地烧出一道艳色。

直到他呼吸渐渐稀薄,戚陆霄才终于放开他的唇瓣,漆黑的眸子沉沉地朝他压下来,指腹揩过他眼尾的湿痕和唇上的水渍。

再次靠近时,池容却突然抬起手抵住了他的肩膀。

“怎么了?”戚陆霄殷红的薄唇堪堪蹭在他滚热的唇瓣上,将人抱得严丝合缝。

池容被亲得手脚无力,眼尾湿润红透,连口腔的空气似乎都被勾缠着抽干,他咬了咬微肿的唇肉,问:“你亲过别人么?”

他觉得戚陆霄的的吻很有技巧。

于是他不太开心。

“……没有,”戚陆霄揉着他泛红的脸蛋,忽然很轻地低笑了一声,勾住他的腿弯将人抱起来一些,再次厮磨到他的唇瓣之前,低低地说,“想过,跟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