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妙妙走近，看到楚穆安时也稍微愣了一下。

她微微偏头：“楚大师，您这是走错路了？”

想也知道楚穆安应该不会主动到自己这里来。

楚穆安没说话，挥开面前的人跌跌撞撞地便要离开。

可是走了两步，脚下踉跄一下，差点摔倒。

沈妙妙看在眼底，不知为何，看他这么可怜的样子心底有些不舒服，便对梨落道：

“伏玥，你搭把手，送老人家回去吧。”

她的要求梨落自然不会拒绝。

他走上前去便要扶起楚穆安。

谁知才扶住他的手便被挥开：“不用你管。”

他这一挥，沈妙妙心底那仅剩的一点同情也灰飞了。

“没礼貌的老头子，”

她嘀咕一句，冷漠道：“回来，他想怎么样就怎么样，不用管他了。”

梨落果断松手，

“叭~”老头子摔地上了。

楚穆安跌痛了手臂，可是他好像感觉不到，心脏的位置更加难受。

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为什么！

他双手撑着地，整个身躯都在颤抖。

沈妙妙眯了眯眼：“他这是……哭了？”

还没等身边的人回答她的话，墨云烨带着下属匆匆赶来了，看到他这副模样也皱起了眉，然后走上去亲自将人扶起来，低声安抚道：

“地方已经问出来了，我已经派人去找了。只要她还活着，我一定会为你找回来的。若是……”

后面的话他明智的没有说下去，可听到的人都大概能猜到是“若是死了，也一定会把尸体带回来”之类的话。

沈妙妙站在那里懒懒地看着，仿佛在说，丢了这么多年，早干嘛去了。

“楚叔早年并不知道他女儿还活着。”

晚上，墨云烨命人喂了楚穆安一些安神药，将人暂时安置好了，没有回王府，而在这里留宿了，顺便告诉了沈妙妙下午发生的事。

“……那女人也够狠的，将楚叔女儿卖进了青楼。虽然我告诉楚叔会去找，但大概率是找不到了。”

墨云烨的话说完，便察觉到怀中人抬起头来，一双清澈的眸子安静地看着他。

知道她是误会了，他解释了一句：“老四肯定早就派人去找了，我只需要等他找回来，再出手去抢就行了。”

沈妙妙收回视线，很好，这很墨云烨。

两人就这么安静地依偎着，气氛似乎很温馨。

直到墨云烨忽然开口问了一个问题，打破了这种温馨——

“如果，我说如果，如果你是楚叔的女儿，你会原谅他吗？若不是为了报复楚叔，那女人也不会……”

沈妙妙柔软的小手轻轻按在男人手背上，轻易阻止他后面的解释。

“王爷这个问题问错人了，”

她微笑地看着他，笑容一如既往的甜美可爱：“妙妙永远不可能是楚大师的女儿，所以我的答案没有任何意义。”

墨云烨闭上了嘴，他隐隐察觉到了少女抗拒，没有继续问下去。

被男人纳入怀中的时候，沈妙妙有些走神地想：

对不起有用的话，让警察来做什么？

被送到青楼去的女子，如果知道真相的话，恐怕宁愿从未出生过……

次日，

天才亮不久，外面的人便硬着头皮来打扰王爷了。

“禀告王爷，昨日那女子半夜时候企图自尽，被看守的人救下了。”

地上回禀的人心惊胆战，听他说话的男人脸色同样不好。

若不是还需要她后面辨认，他还真想让那个女子自己死了算了。

“楚叔怎么样了？”

墨云烨一边穿衣服一边问。

“楚大师去见那个女人了。还要我们替他准备了马车，似乎打算问完就出发去江南。”

对于这个回答，墨云烨并不意外。

以楚叔的性格，若不是被他拦住了，恐怕昨日就会直接出发。

“带路，我去看看。”

他衣服穿好了，便要去见楚穆安。

可是走了两步，忽然又停下，看向身后乖巧站着的少女，朝她伸出了手：

“妙妙，过来，和我一起去看楚叔。”

沈妙妙的目光落到男人俊美如俦的脸上，眼睛里缓缓浮现两个：“？”

看出她的疑惑，墨云烨解释道：

“楚叔昨日受到的打击太大了，你同我一起去安慰他两句，让他好受些。”

他这么说，也是希望楚穆安能喜欢沈妙妙。

但是不懂他心思的少女却轻轻笑起来：“王爷，楚大师不喜欢我，看到我可能不会感受到安慰的。”

“不会，”

她还想拒绝，原本站在前边的男人却直接走过来，拉住了她的手，带着她一起往外走去。

看到男人坚毅的侧脸，沈妙妙默默将拒绝的话咽了下去。

而沈妙妙跟在墨云烨身后去了“那个女人”的院子，才走到门口，就听到里面传来尖锐的女声：

“……我不知道！我卖了她后就离开了江南，再没有回去过。你就算杀了我也不知道！”

她有些诧异，光听声音，这个换孩子的女人还挺凶的。

再往门口走去，又是一道沙哑颤抖的男声响起：

“她叫什么名字？”

是楚穆安的没错了。

屋中的女子似乎顿了一下，然后才说：“她跟我姓，叫沈星渺。”

沈妙妙踏在石梯的动作一僵，忽然有点不敢进去了。

察觉到身边的少女有些不对劲，墨云烨回过头来：“怎么了？”

沈妙妙看向他，呼吸有些急促：“王爷，我有些不舒服，想回去休息了。”

墨云烨眉头拧起，看了一眼身后的房门，再回头时眼神中带了几分凛冽：

“是里面那个女人吓到你了是不是？别怕，我会让她闭嘴的。”

墨云烨说着伸手摸了摸少女柔软的长发，然后一伸手，揽着她柔软的腰肢带着人大摇大摆地往里走去。

沈妙妙微微抿唇，脸色无端有些苍白。

“即便你找到她，她如今也不过是一个妓……”

沈鱼恶毒的辱骂声戛然而止。

她看着被墨云烨半抱着进来的少女，看着那双干净的眼睛，心里忽然有些慌。

那双干净美丽的眼睛冷冷淡淡地看着她，说不出的熟悉。

沈鱼嘴巴开开合合，可就是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那震惊的模样好像是受到了什么巨大的惊吓，让她说不出话来。

楚穆安盯着她：“你说话啊，怎么不说了？”

然后他顺着沈鱼的视线往后看去——

沈妙妙看着地上的女人，那一瞬间，藏在心中这么多年的困惑忽然就解决了，

原来如此啊，怪不得……她会那样对她。

即便心底已经猜到了全过程，少女的神情却依旧淡漠，冷漠地同地上的妇人对视着。

沈鱼看着她，似乎失去了刚才的战斗了，声音有些哑：

“小星星，是你吗？”

楚穆安却听不懂，盯着她：“什么小星星？我女儿到底在哪里？”

但是沈鱼却没有理他。

沈妙妙嘴角慢慢露出了微笑：“好久不见，您最近过得还好吗？”

听着少女甜美温柔的声音，她却仿佛被什么镇住了，眼前仿佛还能看到当时那个年仅八岁的小姑娘，拽着她的裙摆不停哭求着“娘亲不要卖了我，求求你不要卖了我……”

沈妙妙已经松开了墨云烨的手臂朝地上的女人走过去。

她在女人面前蹲下身来，用带着香味的柔软手帕轻轻替女人擦拭着脸颊，声音一如既往地温柔：

“您那么爱美的人，怎么弄成了这样了。一点都不好看了”

沈鱼僵住了。

同她一样僵住的还有屋子里另外两个男人。

看着沈妙妙的动作，他们似乎明白了什么。

“她、她难道就是……”

楚穆安激动地话都要说不清了，她想问沈鱼，沈妙妙是不是“她”。

可是谁知，刚刚还一脸嚣张恶毒的对他辱骂的女人，却忽然发疯似的尖叫起来。

这些年一直堆积加重、不断折磨着她内心的愧疚，好像在这一瞬间全部爆发了。

不知从哪儿爆出的勇气，她从地上爬起来，朝着不远处的柱子狠狠撞了过去。

直到“碰”的一声巨响，女人满脸是血的顺着倒下去。

沈妙妙依旧维持着刚才为她擦脸的动作。

墨云烨皱眉走过去：“妙妙，你没事吧？”

沈妙妙反应不大也没有回头，只是望着墨云烨，问：“她怎么样了？”

说话的时候，楚穆安走到沈鱼身边，不知为何，连说话都有些结结巴巴的：

“她是不是、是不是我、我的……”

沈鱼还没死，可是却已经奄奄一息，很是虚弱的模样，听到他的话，竟还费力扯着嘴角，努力露出一个嘲讽的笑容：

“是是她。你都已经找到了、还装什么、装……”

血顺着她脸颊流下，看着很是恐怖吓人。

楚穆安几乎颤抖着回过去看向不远处的少女：“你、你我的女儿、”

他朝沈妙妙走过去，巨大的狂喜几乎要将他整个人淹没，脚步都是虚浮的：

“妙妙，我是你……”

此时的沈妙妙已经被墨云烨扶起，半靠在他怀中。

看到楚穆安激动到不能自已的模样，她却是微微笑着：

“楚大师，您别乱认亲戚啊。我爹娘早死了。”

“哐当~”

她的一句话，仿佛一盆冷水朝着楚穆安兜头淋下，让他整个人都愣住了。

“妙妙，你不愿意……认我？”

一瞬间，他仿佛苍老了十岁。

看着他露出这副模样，莫名有些可怜。

沈妙妙却移开视线，将脸埋进身后男人的怀中：“王爷，我有些累了，想回去休息。”

听到她的话，墨云烨下意识地看向面前的楚叔。

他知道最好的选择应该是劝妙妙认下这个父亲。

可是看到她虚弱的模样，那些话在舌尖打了一个圈又全部咽下了。

“好，我带你回去休息。”

他说完，将少女打横抱起，就这么往外走去。

楚穆安下意识地就想追上去，可是才走两步，就被夜柒拦住了：

“楚大师，您先静静，沈主子只是一时间不能接受，你给她点时间。”

楚穆安的脚步停下了，可是看着少女的视线却始终不肯收回。

他不由自主地想起了之前的事，

他对她那么坏，那么凶，

她一定很讨厌他。

可是……

“原来我的女儿就在身边，可是我都做了什么啊……”

那么威严冷漠的一个人，此时竟然压抑不住情绪哭了出来。

一旁的叶柒见了，也忍不住移开了视线、

-

墨云烨抱着沈妙妙回去房中，一路上两人都没有说话。

他怀中的少女情绪更是低沉。

若是旁人知道自己有一个这么厉害的爹，不知道会多么高兴。

可是妙妙却太过冷淡，仿佛一点都不想认。

墨云烨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这么久以来，他似乎从没在妙妙口中听到过一次关于自己的父母的事。

不知不觉，两人回到了房中。

一将人放到**，她便缩进了被子里，仿佛一只受惊的小兽，在寻求温暖，躲避着伤害。

将她的动作看在眼底，墨云烨伸出的手又默默收回了。

他想起那个女人自己说的，将人卖入了青楼。

虽然不知道妙妙是怎么逃出来的，可是他绝对不会放过她的。

“你好好休息一下，我等会回来看你。”

他伸手摸了摸少女露在外面的长发，声音难得的温柔。

说完等了一会儿，见她并没有反应，他也没说什么，起身出去了。

一走到外面，他的脸色却彻底冷了下来。

“那个女人现在在哪里？”墨云烨眼神极冷。

门口的护卫忙告诉他还在之前的屋子里。

话还没说完，他家王爷便直接抬步离开，脸上带着一种山雨欲来的恐怖气势。

墨云烨走进去的时候，大夫刚刚替沈鱼包扎完额头，看到王爷进来，慌忙行礼。

然后就被赶走了。

看到墨云烨，已经死过一回的沈鱼似乎没有那么害怕了。

她躺在**一动不动，看着男人走过。

墨韵烨看着她，当年的卷宗他看过好几遍，处理得干干净净，一点问题都没有。

若不是老四将人找到了，楚叔恐怕到死都不会知道自己女儿被人换了，一辈子活在愧疚之中。

但是怎么可能那么干净？

说没有帮凶，他不相信。

“你到底是怎么把婴儿换掉的？是谁在背后帮你？”

他站在沈鱼床前，神色冰冷恐怖。

沈鱼眨了眨眼睛，却开口问了一个风马牛不相关的问题：

“小星星是你的女人吗？”

墨云烨眉头微蹙，从刚刚的话里，他已经猜到了“小星星”是妙妙的小名。

可是他并没有义务回答死人的问题。

“与你无关，你只需要告诉我，到底是谁在背后……”

“就算你不承认也没关系，我已经看出来了哈哈哈哈，”

**的女人忽然发疯似的大笑起来，额头才包扎的好的伤处甚至又渗出血来。

然后在墨云烨发怒之前，听到她说：

“真好笑啊，仇人的儿女竟然在一起了，等楚穆安知道真相，他会不会再气死一次啊哈哈哈，”

墨云烨脸色一沉：“你在胡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