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正在桌上议事的几人听着动静, 纷纷低头, 垂下眼眸去看她。

林鹭塌着腰在木桌下见着几人递过来的神色,有些不自在。

指尖拾起那块原本是一面污浊,在地上滚了一圈后,另一面也沾满灰尘的点心。

她背如芒刺, 抬头同几人对视, 目光流转间,少女尬笑一声。

“嘿嘿…捡个东西, 师姐你们继续说…继续说…”

沈若烟见她白皙的额角都是木桌下的灰尘,磕磕巴巴还泛着红晕, 逐渐有些发肿。

她神色几分忧心。

“师妹小心些,别再撞着了。”

林鹭开口欲要解释些什么, 便见着那白皙修长的指尖拾着一块同她掉地面上的这块, 一模一样的点心递到她眼前。

南宫信坐在旁边,有些悠然的抬起瓷杯, 轻抿一口杯中已然凉去的茶水,朝两人投来探究的目光。

少女方才还朝沈若烟笑得露出白净齿贝。

祝如疏在一旁垂眸将点心递到她手边, 他的发梢垂下一束, 遮住少女的视野,只听见他无尽温柔, 又带着几分笑意声音随着手上的动作缓缓而至。

“师妹吃吗?”

林鹭先看着他白净的指尖和飘然的衣袖, 再抬眸,看着少年过于苍白,爬着青色血管的手臂,还有他薄凉的双眸, 漠然神色, 却偏偏又勾着几分与薄凉眉眼不同的笑意。

少年长睫微颤, 容颜姣好。

林鹭见了神色呆滞,祝如疏的手停顿在半空中,又轻唤一声。

“师妹……?”

这才将林鹭吓得一哆嗦,她迅速将少年指尖掐着的绿豆糕捏在手中,像只缩在壳中的乌龟,费力从桌子底下退出来,又探头。

谁知她动作过快,又险些撞上桌角。

沈若烟的话倒是一语成谶。

祝如疏先一步伸手将她的头扶住,掌心垫着那处桌角,林鹭的头撞进少年冰凉的掌心。

“小心。”

少女抬眸看了他一眼,好似碰上怪事,红着脸颊,瞳孔震颤,磕磕绊绊迅速站起来。

祝如疏模样倒是温柔,若是旁人见着,估计真以为他是什么性情温柔之人,林鹭倒是清楚。

“外面天色尚佳,师姐师兄们我出去散散心!”

说着就一溜烟跑了出去。

沈若烟回眸看向屋外风霜堆积得厚厚的雪,叹了口气。

这究竟哪里来的“天色尚佳”?

祝如疏原本指尖还挽着少女几缕来不及拨开的青丝,掌心扶着少女的发顶,还有那绯色飘带。

如今掌中一空,他将手收了回来,神色也敛上几分,苍白的面容倒是显得薄凉。

好似方才的温和从未存在过。

南宫信见此颇有兴致地闻:“师妹可是被祝师兄吓着了?”

祝如疏抬起一双水色眼眸,勾起微微笑意,眉眼却压低了几分,他声若寒凉,缓缓侧目道。

“师弟说什么?”

“啊啾——”

少女站在屋外的雕花窗台下,头重重往下点了一下,打了个喷嚏,头上系着的绯色飘带随着起伏的动作一上一下。

她将小巧的鼻尖揉得发红。

又搓了搓冰冷的掌心,呼出一口白雾,抬眸盯着屋外这茫茫的雪景,寒风窜进衣袖,脖颈处,她一哆嗦。

有些莫名其妙,她甚至不清楚自己为何要逃。

对上祝如疏神色的那一瞬,林鹭甚至能想到他手持灭灾,将人残忍的斩于剑下的模样。

虽说他杀的是恶人。

但是怎么一想她都觉得,那场景骇人无比,起码是她见着能整宿睡不着觉的,光听描述都如此骇人了。

林鹭想起在原著中祝如疏的设定还是温柔男二,笑确实是时常笑着,不知是不是相处太久,她已然知晓此人脾性的原因,致使林鹭如何看,都觉得祝如疏那张苍白的面容笑着也不怀好意,笑着也藏着几分薄凉。

她转眼又想,人的思维是否不该固化。

夜夜都有祝如疏在身旁守着她入睡,若是夜里怕几分,她还会悄然拽上少年的指尖扣在怀中。

偶尔夜半醒来之时,再微微睁开眼眸,还能见着二人相勾连的指尖。

往后的时日便是指尖捂热了,她也就睡着了。

纵然夜夜如此,祝如疏却从未跟她同床共枕,好似二人之间始终隔着几分间隙。

她应当最初就比任何人都知晓,他并非什么好人,但是也并非是非不辨之人。

不过掐算时日,等皇帝大婚之时,隐藏功力的法术药效便会过时,到那时不知是怎样一番光景。

少女盯着同祝如疏80左右的好感度,她甚至还未想清楚之后的路应该如何走才好。

掉马祝如疏还会这般对她吗?

还是会像旁人将她判作恶人后赶尽杀绝。

旁的尚且不提,若是对上祝如疏,她是分毫胜算都没有。

若是可能,她自然也希望祝如疏辨别善恶的界限能模糊上几分。

至少在面对她时。

屋外的雪堆得很厚,遮盖住枯萎垂暮的树,林鹭又搓了搓发冷的指尖,呼出白雾,抬起蒙着薄雾的双眸。

宫中四面闭塞,不像在御云峰之上,能眺望远处绵长的水墨江山。

此处像个活生生的樊笼,囚着各式各样的怪物。

到陆白羽魂飞魄散,这个故事还未曾结束,直至大婚那日,才算真的有了结局。

就像沈若烟所说的那样,陆白羽死后,司星南也活不了几日了,这宫中终是要变天的。

在原著中,司星南是死在大婚那日的,过继的旁系幼子为太子,后又成新皇。

扶上司星南新娶的丞相之女为太后。

祝如疏不知何时站在她身侧,林鹭懒散回眸恰巧看着苍白的少年立于她身上,他微微弯着眼眸朝她笑。

白茫茫的大雪,屋檐之下,突然悄无声息出现一个人,她不免想起数次突然出现在她身旁的阿楹,吓得林鹭险些条件反射性拔腿便要往外面跑。

这人是瞎的,但是将她拽住的速度倒是极快。

林鹭被他拉住手腕往后拽,脚步不稳踩在雪地中又后退两步,栽倒在祝如疏怀中。

檐上雪缓缓落下,少年双臂环着她的肩头。

祝如疏拥着她,好似怀中也多了几分人间的温度。

少女在他怀中,抬头看他,发梢悄然蹭过祝如疏的脖颈,那种异样之感再次爬上少年的心尖。

他有些迟钝,指尖却悄然扣紧。

眉目间几分难能的柔和。

他说不上来,只觉得心中温热,热流涌动,仿若化成了一滩水。

祝如疏问:“师妹在想什么?”

林鹭发现来此处后,从未见过他系白布,他总是睁着眼眸,那副好像真的在看她的模样。

少女抬眸后思索片刻才开口。

“在想数日后皇帝大婚。”

她的语气在祝如疏耳中听来含着几分憧憬。

少女又说:“我还没有见过皇帝成婚呢。”

祝如疏思索片刻问:“皇帝算凡人吗?”

林鹭点头:“自然算。”

她不懂为何祝如疏要问她这个。

祝如疏说:“凡间的夫妻是共患难的,生死不弃,一生一世一双人。”

他竟将她那日所言之话,字字句句复述出来。

祝如疏问:“司星南会同他未来的妻子共患难、不离不弃、一生一世一双人吗?”

林鹭闻此言头皮发麻,她不知如何同祝如疏解释,其实不只是皇帝,就连稍微家中有权有势之人,都不会只娶一个老婆。通常三妻四妾。

她磕磕巴巴说:“此话…确实是这样的,只是人世间的皇帝同旁人不同。”

“总之,皇帝不会只娶一个老婆。”

祝如疏不解:“为何?”

林鹭道:“为何…世间的事哪有这么多原因,不过是些令人生厌的糟粕文化。凭什么世间男人能娶几个妻子,女人却只能为男人保持贞洁,这并不公平。”

祝如疏敏锐地从中抓出重点。

“所以师妹想多娶…几个丈夫?”

“娶”这个字用得相当诡异。

“谁不想多几个…不对!我可不是这种人,别人我不知晓,我只认同一生一世一双人。”

祝如疏闻言,呵笑道。

“师妹前半句险些说漏。”

林鹭梗着脖子反驳:“你听错了。”

这几日几人都在院中呆着,好不容易九死一生后,有几日舒服时日能过,反而无聊得紧。

沈若烟在御云峰便整日刻苦用功,在宫中修养也未曾闲着,旭日便晨起练功了,冬日本就天亮得晚,按林鹭得话所言就是。

几人鸡还没叫就起床了。

她倒是有时间能睡几日懒觉了。

日日睡至隅中或日出,才起来随着几人一同吃午膳。

沈若烟总说:“师妹这几日都未曾晨起用膳,对身子总归不好。”

“再说,在御云峰旭日不起可会被罚在后山捡柴火的。”

“所以隔日我会将师妹唤起来同我们一起用早膳。”

说得林鹭一个头两个大,几乎生无可恋。。

推脱几次,沈若烟都不放弃喊她起床这事儿。

到第二日。

任凭沈若烟如何拖拽,林鹭都死死扒着被褥不肯起床,犹如一只龟缩在壳中得乌龟。

迷迷糊糊道。

“师姐别吵了,我…我在修炼。”

沈若烟哭笑不得问:“师妹修炼的是什么功夫?

“如何人被合一。”

当然也有例外。

那就是除非祝如疏来唤她。

少年的语气懒散,却含着几分笑意:“师妹今日也不起吗?“

他只肖一句。

林鹭便能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无论睡得多么死,此物堪比人型闹钟,百叫百灵。

祝如疏也只是让她起来吃早膳,至于吃完后睡觉还是练功,他便不会过问。

就好似是每日晨间必须完成的任务。

林鹭最初被唤起来胆战心惊,到后来都能坦然自若,起来同几人一桌子吃了早膳后,又迷迷糊糊摸到房中去困觉。

这几日天气不错,林鹭夜夜都好眠。

因为总有人夜里偷鸡摸狗跑她房中,不知做些什么。

但是总归也让她夜里好睡许多,不用费尽心思想究竟如何才能将这尊大佛请进屋内。

林鹭本不想过问祝如疏夜里来她房中究竟是为何。

直至。

第二日。

林鹭晨起照镜子时,从铜镜中窥得脖颈处稀稀拉拉几个暗红色,犹如梅花点子般的印记。

她本就生得白皙,有几处红色便十分显眼。

林鹭眼眸一闭,就当他是收过路费了。

再退一万步讲,大不了…就当被狗咬了一口。

第三日。

那红痕消减了大半,却又多出了几个新的。

林鹭坐在梳妆台面前,将领口一拉。

好的,今日又被狗咬了。

她闭眸,决定再忍忍,这人总归不会再做出旁的,更严重的事儿了吧?

可是到了第四日。

林鹭再照镜子,这次不再是类似于吮吸出来的红晕,当真成了牙印。

说自己被狗咬了,这不就真的被狗咬了。

还不止一口。

脖颈上两个浅淡的牙印,林鹭手臂翻开,小臂内侧也有两个同款牙印,衣裳再往下拉,锁骨上也有,林鹭将腰间的系带解开,腰间也有两处。

林鹭:……

她怎么觉得祝如疏逐渐变得有些变态了。

夜里偷鸡摸狗便算了,偷偷咬她,而且是。

夜!夜!都咬。

还咬这么多个牙印,想吃人肉就直说。

咬也不是不行,就是他如何就一下咬这么多个,吮吸的红印也是越来越靠近脖颈上端,林鹭怀疑下次是不是得咬她脸上了这个变态。

夜间,少女屋中的窗台处印下少女来去的绰绰剪影。

“咻——“的一声,屋内昏黄的灯色已然熄灭。

屋外寂静漆黑,清冷的月色照着来人的泠然身影,他的影子印在方才少女印下之处,一瞬,身影消失,竟到了屋内。

床榻上,少女正睡得很熟。

呼吸均匀,全然不知屋内出现了另一个人。

白日里,同他说话好似也多上几分怯懦。

在无意触碰中,少女还会像受惊的兔子般躲开。

她的皮肤细腻软和,就像祝如疏儿时总是拥入怀中,伴他入眠的那灵宠小团。

祝如疏最初无意触碰,被熟睡中的少女勾连而下后,偶然触及,他却恍然觉着好似没有真实感。

他看不见,只是指尖微微触及,却觉得那易碎之物会轻易在他手心中悄无声息地滑走。

往日里在心头埋藏得极深的异样心思在此时到了顶点。

他咬上那处软肉,少女在梦魇中微微张开小嘴,细微的感触让她皱紧眉心。

被少年束缚住双手,无力动弹,只得任他吮吸,到后来咬上。

在身体各处留下一个又一个印记。

祝如疏很是珍视身下的少女,起初并没有咬下的心思。

是如何起这般心思的呢?

少女像猫儿,在刺痛中微微张开小嘴,甚至不自觉吐出舌尖,触及到少年的手背,潮湿一片。

祝如疏吮吸着她的软肉,少女放缓的舔舐一下又一下。

她分明只是吐出舌尖,全凭着祝如疏将手背贴上去,他转动着手腕,模拟着少女自觉舔舐的动作。

那湿润的触感在祝如疏脑中不断扩散开,刺激着他的神经。

他垂眸,照着吮吸之处无意识地咬了下去。

少女感觉到疼痛,在睡梦中轻哼一声。

他肤色苍白脆弱,在咬上那处地那瞬间才终于找到一种诡异的、并非漂泊不定的归属感。

祝如疏抓住少女晃动的手腕,又抬头换了个地方咬了下去。

他心中甚至觉得。

这种感觉就像是他真的将她一口又一口地吃了下去,她真的只属于他一人了。

祝如疏在这种自我安抚中得到难以言喻的满足之感。

雪夜森然,人影幢幢,他立在窗边,从思索中回神。

他俯身凑近床榻上熟睡的少女。

祝如疏微顿,他有些敏锐地觉得今日有那处不同。

他少有不多疑之时。

少年弯下腰,缓缓靠近那充斥着春桃香气之处,就像常常诱于他的吃食,燃着他鲜少的口腹之欲。

薄唇微启,即将咬下之时,少女猝然睁开双眸,笑意盈盈,动作极快将他反扑在床榻上,顺势跨坐而上。

她笑,声音又轻又温柔,只说。

“抓到你了。“

她倾身而下,青丝如瀑,嫣红的唇瓣贴了上去。

房中弥漫开难以言喻的春桃香气。

她用最柔软之处撬开了他的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