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姑娘不叫江雨, 是淮岭慕容氏宗主慕容谦恭之女, 名唤慕容姜雨,她来此处是为了她的幼弟。”
夏蝉衣敛了笑意又道,所言却是慕容氏的门内辛密。
“慕容姜雨幼弟患的是花柳病。”
林鹭闻言,一听是慕容氏的女子便知这绝对和主线的副本剧情相关, 毕竟下一个副本就是在慕容氏所在的淮岭。
只是慕容姜雨在原著中有草草几行描述, 道她温婉淑贤、容貌清丽,因其出众的外表、显赫的家世, 再加之温润如水的脾性,其在修士之中, 尚且享有美名。
林鹭不得不想起前一日慕容姜雨在布庄中为她说话的场景,那模样确实谈不上温柔如水, 只是一看便知不像是个任人宰割的软柿子角色。
虽有短短字句描述, 在原著中却是实打实的路人甲,只作为背景板出现。
好的, 那么现在进行的内容又是原著中没有出现过的。
慕容氏本就声名显赫,慕容氏宗主慕容谦恭的妻子姓姜, 是赤桑国皇后的亲姊妹。
而慕容一族往上看在朝中也有一官半爵, 后来先祖故去后,才逐渐脱离官场自立宗门。
若是有一人得了花柳病, 那自然也是丑闻一件。
毕竟世人皆知得花柳病的都是喜欢乱搞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
除此之外, 林鹭更好奇的是,为何跟夏蝉衣聊了聊镯子,她便愿意将知道的事全盘托出。
就像这个镯子是什么信物一般,见物如见人。
林鹭思索再三却没问出口, 只道。
“谢谢大夫。”
而后又先谈起宋夜暮的事。
“宋夜暮身后背着的那只小鬼, 大夫可知。”
“自然知道。”
夏蝉衣闻言, 微微颔首,神色却毫无波澜,自林鹭爆出身家起,她便知此人若是知道些别的也不算奇怪。
“既然姑娘能看到,那必然也知道,那是夜暮自愿的,那个小鬼不是别人,是夜暮早逝的弟弟,他们原本是三兄弟。”
“并且请姑娘宽心,夜暮也只是病弱,那小鬼并不会要了夜暮的命,有我在旁看着。”
林鹭却问:“那姑娘为何自愿告诉我这些?”
桌子上烛火明灭,衬着夏蝉衣淡然的脸庞,她没有说话只是看上去不卑不亢,再定睛看着林鹭,随后轻声唤着门外的少年。
“朝暮。”
听到夏蝉衣唤他姓名,朝暮从门外跨了进来,少年拱手行了个礼,对待夏蝉衣的态度倒是颇为尊敬。
“先生有何事?”
夏蝉衣道。
“将衣服脱了。”
不仅是林鹭,就连宋朝暮都愣了一瞬,那也只是一瞬,他向来顺从夏蝉衣所言,也知她让他做的事定有道理可言。
少年顺从地将上身的衣物尽数卸下。
宋夜暮也进屋子,将门关上了,屋中本就昏暗,门一关便又多了几分闭塞。
他轻声走到屋中四个角落,点燃了角落处放着的烛火,原本黑暗的屋子顷刻被点亮了,屋中的原貌这才浮出水面。
屋内陈设布局都极其简单,若说显眼,那便只有夏蝉衣身后堆放着许许多多纸灯笼。
这烛火一亮,却衬得气氛诡异,林鹭坐在此处,看着数不尽的纸糊灯笼,毛骨悚然。
此处倒是跟棺材铺子的纸扎人异曲同工。
林鹭抬眼看着眼前的夏蝉衣,这才知女子生了一副冷清的面容,只是半张面容都被面纱遮了去,珠帘摇曳,却叫人只知冷清,看不出别的。
还有一旁的宋朝暮,林鹭看着他腰间那朵描摹得栩栩如生的莲花,这才明白夏蝉衣是何意。
那是缚蝶计划的绣纹和笔法。
“看完了吗?”
宋朝暮干巴巴地问林鹭。
他年纪尚轻,林鹭又是个年轻女子,宋朝暮看着少女直勾勾的眼神,难免有些恼怒羞愧。
这才梗着脖子问。
林鹭回神点了点头,顺着宋朝暮的话答道。
“看完了。”
话毕,少年立刻将衣服拉上,便出去了。
下一刻面前珠帘已然拉开,夏蝉衣戴着面纱,她身前的衣物早已卸去。
林鹭看到她胸前那朵莲花的印纹,还有横七八竖的划痕甚至有长年累月的烫伤,近乎体无完肤。
若是最初林鹭还觉得这个印记漂亮,后来看多了才觉得就像在待宰的猪身上打上烙印。
这烙印证实着那段鲜为人知的时日的存在,还有一段将人的灵魂绞杀在其中的苦痛的、鲜血淋漓的记忆。
就那么一刻钟,夏蝉衣又将帘子拉上,匆匆将衣裳扣了回去。
“我在此处守了若干年,终是再见冰裂瓷镯现世,那个人也终于要出现了。”
她又问。
“他会救我们的对吧?”
夏蝉衣的话不像是在问她,像是自问自答,自己肯定自己所言字句。
夏蝉衣的话里有不确定也有询问,但更多的,林鹭甚至能从中听出一些癫狂之意。
她轻声问:“那个人?”
夏蝉衣却不答,还在自顾自说。
“缚蝶。”
“我这里的所有人皆是出自缚蝶,我逃了出来,带着夜暮朝暮一起。”
“可是我没办法磨灭他们身上的伤痕,那些印记如影随形,每个日夜都在提醒着我那场梦魇。”
她的神色麻木,还林鹭看不透的伤痕。
林鹭说不清她所言字句究竟是否对她造成伤痛,还是说伤痛太深,已然能够平静追溯。
夏蝉衣一顿,又讽刺一笑,语气憎恶起来。
“有时我恨他们,我恨那些道貌岸然的修道之人,他们简直就是在吃人。”
“从缚蝶里出来的人,几乎都会带着终身难以痊愈的伤痕与病痛,活着也度日如年。”
林鹭被她的模样吓到了,这镯子本就是祝如疏赠予她的,那么镯子的主人应当也是祝如疏。
结合夏蝉衣的话,林鹭不经在想。
祝如疏拿了不会是什么救世主剧本吧。
林鹭不知该如何搭话。
夏蝉衣又突然眯起双眸、语调温柔。
“吓着你了?”
“倒也不是…”
林鹭口是心非,不如说被她身上的伤痕吓到了,还有状若疯癫、恨之深的词句,还有这个所谓的缚蝶计划到底有多残忍。
林鹭走出去以后,那夏蝉衣突然在门口叫住她,她戴着面纱,眉眼弯弯依稀可见的好颜色,似乎又恢复了如方才那般温润如水的模样。
她只说。
“姑娘可否替我向镯子的主人问好。”
虽然林鹭一头雾水,但还是答应下来了。
“好。”
少女心中忍不住思索,这难道是祝如疏的旧情人?
她再寻思,又觉着不大像。
祝如疏那样的人,若会对谁有情,那当真是旷世奇缘。
—
宋朝暮将林鹭送客栈,林鹭抓着这个机会,便问。
“你跟着先生多久了?”
“懂事起就在先生身边。”
“那身上的莲花是……?”
谁知宋朝暮瞪着一双圆亮的少年眼眸,竟红着脸别过头,不搭她的话。
他毕竟是个男子,身上绣什么不好偏生绣了朵莲。
“我忘记了。”
少年确实不记得,宋夜暮同他讲说母亲绣上去的,他没有儿时的记忆,多数事情都是宋夜暮讲给他听的。
这时少女问起,他也说不出个所以然,便有些恼怒,气自己为何不知过往。
林鹭一听,虽没问出什么,只看宋朝暮茫然无措的神色,她便知一定是瞒了些事在里面。
林鹭没有再多问宋朝暮,再问也问不出结果,连宋夜暮身上养“小鬼”的事他都不曾知道,更别说其他的了。
夏蝉衣和宋夜暮倒是将他保护得很好。
—
少女走后的医馆内。
宋夜暮站在门前目送着少年将客人送远。
他盯着远去的背影,始终未曾拉上门。
长久伫立在门前,雪点子尽数飘进衣袖,门前的石板路生了青苔,又湿又滑。
他日日走路都需格外小心,因为摔不得。
若是受点伤,便需养个半年之久,他的身子骨竟羸弱到如此地步。
看着二人消失在雪色之中,宋夜暮这才跨进宽窄门槛,回首将门拉上了。
走进那间夏蝉衣所在的屋子里,吹灭四角之处的明灯,屋内登时一片黑暗。
“先生,朝暮他……似乎有所察觉了。”
夏蝉衣手中折灯笼的动作一顿,即便是只有桌上一盏昏黄的灯,她手下的动作却还是很灵巧。
“那又如何。”
夏蝉衣问。
“你想瞒他一辈子吗?”
女子语气有些重,手上一用力,便将纸灯笼戳破了,昏黄烛火照着女人的指尖轻轻颤抖。
却没有人知道她究竟在怕什么。
她将坏掉的丢在一边,取了纸打算重新做一个。
少年看着她执拗的模样,却有些不忍,俯身将女子的手抓了起来。
“阿姐,别做了。”
听到这个称呼,夏蝉衣手上的动作一顿,尖锐的匕首划破了她的手掌,鲜血涌出。
夏蝉衣却将他甩开,以往无比冷清的声音中染着强装镇定的哭腔。
“再不做…就来不及了。”
她为了学做这纸灯笼花了不少时日,每年到那时,便会将其全部放飞在天上。
灯笼上写着那些人的名字。
那些时时刻刻出现在她梦中,挥之不去又鲜血淋漓的人。
活着好过吗?
夏蝉衣偶尔在问自己。
她神色慌乱,眼角泛着泪光,她匆匆抬手又复拭去欲落连成珠串的泪。
“快了,他出现了…”
黑暗中女子又哽咽着轻叹一口气。
“天马上就要变了。”
“若说我们这些残枝败柳活着,不就是为了有这么一日吗?”
—
宋朝暮将林鹭送至客栈楼下便离去了。
林鹭刚推开房间的门,看着祝如疏正背对着她洗澡。
林鹭在这白雾茫茫的房间里看到他蝴蝶骨上似乎生着一朵呼之欲出的牡丹花。
少女站在原地,不知是不是自己的眼视觉和嗅觉出了问题。
她竟然能看到牡丹摇曳的花瓣,站在门口甚至能闻到奇异的馨香。
林鹭前脚刚踩进去,祝如疏后脚便知道她回来了。
雾气缭绕中,只见少年手一挥,将旁边晾着的衣裳披在身上,还拾着白布遮住了双眸。
虽衣裳不整,见到林鹭却仍是一副笑意盎然的模样,只问。
“小师妹怎得不先敲门。”
“师兄怎么不锁门。”
林鹭不相信以祝如疏的功力,她靠近他会一点都不知道。
祝如疏不答,二人之间的氛围便有些凝固。
不仅如此,再说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还有点尴尬。
林鹭烧了个血鸢给沈若烟问他们那边的情况。
“师姐,你们那边怎么样了?”
“事情基本解决得差不多了,是有些棘手不过好在解决了,只是师弟受了点伤。”
沈若烟一顿。
“但确实有人在借着这个风声隐瞒别物,只是尚且还未得知晓究竟是何物。”
“淮岭慕容氏一氏的宗主如何都不肯告诉我。”
言下之意,慕容氏的人也在帮着藏事情,那么这就更可疑了。
林鹭同沈若烟说了在安兴城的事,她省去了关于冰裂瓷镯的细枝末节,只讲了同慕容姜雨相遇,再到她给弟弟买药之事的大概。
沈若烟闻言,沉吟道。
“既如此确实可疑,据我所知,慕容氏的嫡子只有二人,慕容姜雨同幼弟慕容晓。”
沈若烟一顿。
“慕容氏幼子常年病中居家,所有人几乎都只闻其名不见其人。”
“若是慕容姜雨真的在师妹那处,那你们定要跟紧才是,看慕容姜雨究竟做什么,又多久才回巽城。”
林鹭应答下,她心中也是这么想的。
缚蝶计划本就具有一定的特殊性,而弯月村的旧址在淮岭,而慕容氏的嫡亲幼子偏偏又染了无人知晓的花柳病。
林鹭总觉得这几者之中,似乎有千丝万缕扯不清的联系。
工作的正事谈完了,林鹭又说是在街上给沈若烟看了一只簪子的事。
自然不是祝如疏自掏腰包赠予她的那支,是林鹭新选的一支,这事儿连祝如疏都不知道,她生怕少年知道以后,又要将簪子买了赠予她。
那她又得拿何物去讨好女主?
于是乎,林鹭在祝如疏眼皮子底下,偷偷溜出去,自己又挑了一支衬心意的。
“师姐,我给你买了个簪子。”
“那便先谢谢师妹。”
沈若烟受宠若惊,倒是除了父亲和牧师叔,没有特意给她精细挑选物件,赠予她。
方才谈论公事的紧张气氛缓和了些。
林鹭原本还想说些什么,谁道坐在对面的祝如疏突然抓住少女的手腕,林鹭回眸看他表情怪怪的,像是说不清的恼怒,还有些压低眉眼的森然。
少年以往时候都是笑着的,自然很少见他有这样的表情。
林鹭原以为祝如疏想同她说些什么,谁知他竟越过桌子过来,将她压向身后的榻上。
少女惊得差点叫了出声。
下一刻,祝如疏指尖扶住她盈盈一握的腰肢,将自己埋入她的怀中,少年的手扶得很稳,任凭她摸索着伸到腰上抓着少年冰冷的指骨,却如何推都推不开。
她捂住嘴,又不敢开口询问,血鸢还连接着那头的沈若烟。
沈若烟似乎听到了这边不寻常的动静,话音紧张。
“师妹?怎么了?”
她分神想同沈若烟说话之时,祝如疏扶着她腰肢的手收紧了半分,像在警示她些什么。
两人动作太大,方才还遮住祝如疏双目的白布扯得东倒西歪,林鹭低眼同少年对视。
不知缘何,她竟觉得祝如疏原本浅淡的双眸中多了一丝赤色。
却也转瞬即逝,像是她看错了。
似乎察觉目光,少年立刻将脑袋埋进她的怀中,还往上蹭了蹭。
沈若烟还在等她回话,这头林鹭同祝如疏近乎交缠在一起。
林鹭盯着身上的人,却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下一刻,少年头也不抬,只五指微曲,便将林鹭手心里的血鸢掐灭了。
又有些依依不舍将手再次往下,扶住少女的软腰。
林鹭人傻了,到现在为止她甚至都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谁能告诉她,她的攻略对象怎么突然就变成这样了?
被夺舍了吗?
见血鸢掐断,房中再无他人的声音,祝如疏这才微微从林鹭怀中抬起头。
他本就高出林鹭很多,上半身蜷在少女身上之时,倒是更像一只别扭的大型犬。
少年声音难得含了些怒意。
“能不能不同别人说话。”
?
真被夺舍了?
艳鬼上身了?
虽说林鹭心中吐槽,在低头看着这抱着她不动的少年,还是颇为耐心地解释。
“你也听到了,是师姐,不算是别人。”
祝如疏却置若罔闻,又重复了一遍。
“不要同别人讲话。”
不知为何,林鹭甚至觉得祝如疏这幅样子有点可爱。
林鹭当即哄起了小孩儿。
“好,不同她说话。”
林鹭不记得原著里写过祝如疏喝酒会醉,他这幅无理取闹的样子怎么都像是喝醉了。
林鹭又凑近了嗅,也没闻到酒味。
这就奇了怪了。
林鹭恍然间嗅到一阵异样的香气,她心中一惊,又埋下去顺着少年的青丝发顶嗅到白皙的脖颈,这才确定是他身上的气味。
这是他们所说的“异香”吗?
林鹭不确定,她更不确定的是自己闻了这个会不会死。
此时她恨不得自己马上失去嗅觉。
祝如疏这模样怎么看都像是…发()情?
太奇怪了,也太奇怪了。
少女试探着开口问:“师兄你怎么了?”
祝如疏却没说话。
少年头埋得很低,就这么好一会儿林鹭甚至以为他睡着了,心里还盘算着等会再跟师姐说一声,免得她以为他们遭遇不测了。
刚想将祝如疏推开,谁知其又紧紧缠了上来,少年冰冷的指尖伸到林鹭的袖口中,抓住了那只禁锢着手腕的镯子,他将林鹭的手抬起来,嗅了嗅。
又不悦道。
“有其他味道。”
少年这么一说,又悄然将五指交叠上少女的手,非常自然又黏糊的同她十指紧扣。
林鹭动了动指尖,谁知少年收紧了些。
突然这么一瞬,林鹭脑袋一片空白她顺着少年的话问。
“什么?”
少年又闷声重复:“有其他味道。”
林鹭这才想起来方才在外面,夏蝉衣刚刚碰了一下镯子,她刚想将其取下来,祝如疏又拽着她手腕不肯。
其实就算林鹭想取下来也取不下来。
她觉得自从祝如疏变成这幅模样后,她都很像在哄小孩。
少年又摸摸晨间出门之时,他簪在少女头上的发簪。
“你要将它赠予旁人?”
他定然是听到了林鹭方才同沈若烟说话。
祝如疏另一只手的指尖缠着少女的发梢,拨动着簪子。
少年侧身半倚靠在她怀中,即便林鹭知道他看不见,可是还是觉得他似乎在盯着自己。
“当然不是。”
听到林鹭的回答以后,祝如疏愣了一下。
她没有想将簪子送出去。
她没想送出去。
少年有些茫然,他陷入了一种情绪异常明显的沉思,这是在他的神色中鲜少见到的。
林鹭不知祝如疏想了些什么,这人神色又猝然恼怒起来。
“今夜我不跟你一间房。”
这语气好像赌气,但是林鹭不敢说。
还急不可耐将交叠的十指缩了回去,林鹭的指尖扑了个空。
祝如疏这状态不适合出去,少女又复抓上他的指骨,耐着性子同他解释。
“其他房间都被人包了,你上哪儿去住。”
他闷声回答:“哪里都行。”
林鹭想了想,想起白日路过时,看到这客栈不远处有一个香风楼。
那处夜夜笙歌、灯盏通明又美女如云,于是林鹭给祝如疏指了一条明路。
祝如疏闻言。
“你当真想让我去?”
林鹭稍微真诚的想了一下,当然不想,因为如果没有他在旁边,林鹭夜间一个睡定然会做噩梦。
但是她又稍加思索,反正跟谁睡不是睡,既然祝如疏不想同她一间房,他这状态又不适合出这个门,那她出去也未尝不可。
“确实不想,但是若是你不想跟我住,我可以去香风楼。”
毕竟林鹭这人艺高人胆大,区区勾栏有何不敢去,况且只是睡觉,再说里面接待的还都是女子。
祝如疏:…
少年起身,摸着身边的盲杖自顾自便出了门,同林鹭是半句话都没讲。
晚上林鹭稍微等了一会儿,实在是困倦得支撑不住了,才迷糊睡去。
只是夜里似乎没做噩梦,林鹭醒来便知道,既如此,那祝如疏夜里还是回了房间。
—
夜间,客栈外的雪下大了,皑皑白雪裹着房檐,风凉飕飕从客栈的窗户外刮了进来。
店小二瞌睡也被这风雪吓醒了,他披了件厚衣裳连忙起身。
这个时候若是在往日,说不定还有人来往,只是今日外面风雪下得大,连路都有些看不清,客栈一楼便冷清起来。
他刚从柜子后提灯站起来,却晃眼看着一白衣公子现在窗边,他再提着灯又近了瞧。
是昨日来的那个眼瞎的年轻公子。
只见少年眉眼如画,如羽长睫上染着风与雪,他唇色很淡,只站在那处不动。
他不知道这少年在此处是站了多久。
店中的伙计刚想轻声唤他,谁知少年却转身走了。
“怪事儿了……”
他碎碎念着,上前想要将窗户拉上,谁知刚站在方才那少年站着的地方,便被冷得发抖,那风裹着冰碴子尽数往衣袖里装。
伙计想起那衣裳单薄的少年眉目间厚重风雪,不知他在那处究竟站了多久。
—
祝如疏少有怀疑自己的时候。
只是他不经垂眸思索方才自己的一系列行径。
风吹着他冰冷僵硬的面容,模糊中涓生出一副杀伐决断的冷清模样。
那是他。
却又不像他。
连他自己也说不清,那是什么东西。
指尖还在微微发颤,似乎有各种不可名状的情绪呼之欲出,像是新鲜血液涌上心头,顷刻便要从口鼻喷涌而出。
冷风吹着,才稍加清醒些。
少年的眸中染着赤色,抑制住想将一切都摧毁的心绪。
触及少女手中的镯子,他却恍然能托着虚妄的光亮看到一个抓不住的影子。
这是许多年后的第一次,能看见东西。
也是他第一次意识到,阑珊处给他存留下来的影响竟如此久。
少年闭眸,指尖还在微颤。
他到底不愿意变成怪物。
祝如疏在楼下又坐了很久,等店披着衣裳的伙计同他说打烊了,他这才起身慢步上楼。
那风口早已拉上,只是客栈一楼还是冷得紧。
—
屋内。
少女不知道是不是梦见了什么,将自己缩成一团,额角冷汗涔涔。
祝如疏能听到寂静的房中那细若蚊蝇的呢喃声,还有屋外簌簌的落雪声。
“祝如疏…救…”
她在唤自己的名字,上次是让他将她杀了,这次却要他救她。
祝如疏两步上前,坐在床边。
冰冷的指尖掐上少女细嫩柔软的脖颈。
睡梦中的少女似乎有所察觉,只是被梦魇迷住了神识,如何都醒不过来。
只见着她双颊泛红,呼吸随着少年指尖的动作起伏逐渐困难起来。
少年本就浅淡的眼中更是一片漠然。
林鹭在梦中醒不过来,她没听到那机械系统音不断闪烁着紧急提示。
【警告!系统检测到角色祝如疏临近崩坏,且有将宿主杀死的意愿,数值即刻飙升至100,即将进入紧急戒备状态。】
【当前意愿50…】
【69…】
【80…】
【100…】
【攻略对象祝如疏好感度-1000,当前好感度-995。】
他松开手。
少女这才得了一口喘气的机会,呼吸均匀后却又睡了过去。
【系统检测到主角祝如疏当前杀死宿主的意愿下降至10,并不会对宿主造成实质性伤害,当前警报解除。】
【攻略对象祝如疏好感度+1000,当前好感度5。】
【由于该提示具有相关世界的特殊性,随后将不会进行宿主提示。】
【滴——正在消除当前读存记忆。】
【消除完成。】
天光透亮,落雪压着落花枝头,他坐了一宿,也一宿未眠。
—
第二天祝如疏又恢复了正常,在楼下吃饭时还笑如春风跟她打着招呼。
祝如疏若是装没事儿人,那她林鹭自然也当做无事发生。
今日慕容姜雨走时,夏蝉衣也差了宋朝暮来跟林鹭说,宋朝暮手中还带着一个人物件,交给林鹭时还叮嘱她。
“先生说了若是不到万不得已的危难时刻,林姑娘可千万别用。”
“此物世间仅此一个,也仅可用一次。”
原来是这么贵重的东西,林鹭小心将其捧在手心中,点了点头,这不又多了一个保命装备。
这物件林鹭翻来覆去看,都觉得类似于信号弹。
通体呈柱状,尾端有个小拉绳,在靠近拉绳之处有只篆刻得栩栩如生的莲,角落处只刻着一个“蝉”字。
“若有要事便可启动这「戏千丝」,介时我会让附近的人赶到,只是切记只能用一次,用后便失效了。”
宋朝暮说,夏蝉衣的原话是这么说的。
祝如疏在旁边没说什么,只是林鹭觉得他变得有些粘人,非要她拉着才肯走。
问就说。
“师妹,找不到盲杖了。”
骗人,林鹭怎么可能再被他骗第二次,她早就知道他那盲杖能够伸缩放在别处,并非寻常棍子。
【查询当前好感度。】
【检测到攻略角色祝如疏当前好感度:5。】
林鹭更是惆怅了,为什么好感度还一点都没涨,祝如疏你是铁石心肠吗?
少女恶狠狠地盯着那只攥紧她的手,少年笑意吟吟,置若罔闻。
也不知有意还是无意的。
—
祝如疏又是个不识路的,二人都是一路往东走,主打就是靠感觉二字。
到淮岭脚下便有人迎了上来。
“两位是御云峰的仙师吧?”
林鹭心中有些警觉,她并不觉得沈若烟跟他人说了她跟祝如疏要来这事儿。
再者,林鹭不信这么轻易便到淮岭脚下了。
再瞅着那问话的男子身后那坐黑气缭绕的山峰,林鹭再侧目看看旁边已然瞧出其中端倪的祝如疏。
她虽说觉得奇怪,却不知问题出在哪里。
…难道又走错路了?
林鹭的本意是拽着祝如疏转身就走,她猜测这个地方应该是沈若烟和南宫信除妖的地方。
他们既说妖已除,可是为何还是这幅黑烟缭绕的诡异模样。
魇鹩是这个副本里的boss,林鹭记得是南宫信和沈若烟合力,九死一生才除去。
她想起方才在血鸢之中,沈若烟说南宫信受伤了,那么按常理应当是已然经过魇鹩副本了才是。
少女看着眼前这个即将魔变的“人”,他头上的异形犄角、尖利的牙齿和背后拖出来一扫一扫的长满倒刺的尾巴。
她心中咯噔一下,战略性往后退了两步,心道大事不妙。
这不走错路,是闯到阎罗殿了。
“是魇鹩…”
林鹭小声跟祝如疏说,她拽了拽少年的手。
魇鹩擅长造梦,以梦为食。
只是他跟寻常将人困于梦中的梦魔不同的是,魇鹩会在梦境中将人随机配对,营造一个琴瑟和鸣的梦境,他会控制人的精神,以为自己跟对方相爱,最终沉迷于美梦被吞噬在其中。
讲到魇鹩,不得不讲起书中另外一怪诞之物——情魔。
这是从原文中的女主视角得知的,这一段有关情魔的描写是莫名其妙出来的,当初放在原文中时,被读者有理由的怀疑是在水字数。
女主将两个没有关联的东西联想在一起。
情魔和另外一物,因为原著字数太多,林鹭不记得具体究竟是因为什么。
她只记得当初评论区堆着高楼,骂声一片,皆是讨伐作者水字数导致女主ooc。
书中借沈若烟的视角说。
情魔初生于极寒之处,有人误入其地盘后,久处之知其魅性。
血肉能疗养治愈,其性天真,以欲为食,易爱上他人,人贪其骨血遂被引诱后灭族。
后来便有人言。
“若以情饲魔,其报之骨血。”
情魔这个概念在只存在于这本书的传说中,至于是否真的存在书中并没有多提。
只是经历了之前的事,在这个作者塑造的故事中似乎有许多遗漏之处,连这个所谓的情魔林鹭都得记住,万一以后拖出来要考怎么办。
想当处林鹭看了以后还挺迷情魔的设定,这放在西方设定的文中不就是活脱脱的魅()魔嘛。
还有不少人写沈若烟是情魔或者南宫信是情魔的不可描述的铜仁文,当初引起了一波热潮。
偏偏只有林鹭在暗戳戳想,如果祝如疏是情魔呢?
他平常本就是这么一副无欲无求的模样,像这种高岭之花,沾染了情和欲又是什么样子呢?
可是现在穿进了这本书里,看着眼前的祝如疏,她反而清心寡欲了。
原因无他,她太怕死了,什么欲望都被祝如疏的灭灾给压下去了。
那么后面那座山应该是魇鹩的结界,藏着他人的神魂,而山下埋着被魇鹩吞噬殆尽的枯朽白骨。
魇鹩吸食欢愉之人的精髓,那座山相当于魇鹩的胃,人会在其中渐渐被消化,当神魂离开躯体,便会化成白骨。
在被魇鹩吸食进梦中之时,祝如疏将少女的手抓紧了。
—
【入梦】
彼时醒来,林鹭正被一堆女人围在中间,少女头戴凤冠,身披血色嫁衣。
这场景分明是在窑子里,他们来来往往帮她收拾着,还道她是今日全京城之中最美的新娘。
林鹭看着镜中的自己,被粉黛妆点,凤冠霞帔,朱唇皓齿,抬手摸着发顶的簪子,她分明有些走神。
“今日新嫁,怎得不高兴?”
说话的人叫沈若烟,是林鹭的义姐。
她平日里对人皆是冷若冰霜,今日林鹭大戏,她也难得露了个笑。
只是这笑里还斑驳着几分怜爱,并不纯粹。
只她这般小声一问,周边的人脸都垮下去了,甚至还有姐姐在悄悄抹眼泪。
“姐姐们别哭了,你们再这样哭呀可就要冲了我的喜气啦。”
林鹭拍了拍离她最近的那个女子,抬眸同周遭的女子们玩笑道。
是的。
今日林鹭嫁人,嫁的人是当朝皇帝的儿子,最不受宠的那个,性格阴郁残忍,并且眼盲,已是与皇位无缘的六皇子。
在这之前,林鹭便从他人口中听过不少关于这六皇子的传说。
她记得人们曾说。
他曾是皇帝最天赋异禀的儿子。
他们还说,他整日大门不出,更是无人知其样貌。
有人说他长相可怖,府中的仆人每日都在被残杀,性情怪异阴晴不定,残暴嗜血。
而林鹭则是某个将军夫人的腹遗子,皇帝一纸诏书便将她赐婚给六皇子祝如疏。
腹遗子随时好听,实则是林鹭那便宜爹死于花柳病。
虽为将军老态龙钟却仍然好色至极,他的夫人多年未有身孕,林鹭作为外室所生之子便过继在她名下成了所谓的“腹遗子”。
旁人只道她自小流落烟柳巷,原本应当是众星拱月的将军府独女,却不知她生在烟柳巷,母亲也并非那位清贵的夫人。
而林鹭真正的母亲就是一名妓子。
林鹭尚在腹中时,她那母亲便死了。
是楼中的老鸨见着腹中的孩子快闭了气,这才冒着血光,将她从母亲肚子里剖出来的。
那将军夫人见林鹭第一面便是冷着脸的,夫人对她甚是不喜,林鹭有时怀疑是不是这个女人恨她母亲,所以请求皇帝将她嫁给祝如疏的。
林鹭从将军府中出来的时候,她说。
“你父亲死于花柳病,你自小便在烟花之地长大,身上脏病多便罢了,说不定最终跟你父亲一个结局。”
她说话有些高高在上,让林鹭隐约想起了老鸨同她讲的一个在坊间流传的故事。
京城贵胄之女下嫁小小侍卫。
林鹭想起,又觉得她这个便宜爹好像就是这个小侍卫,只是攀着那权贵之女后,职位才越来越高。
林鹭去了将军府回窑子里的第二日,皇帝的旨意就下来了。
“哭什么,指不定你们以后嫁的都没有小鹭好呢呐!都给我把你们那不值钱的眼泪珠子收一收!”
推门进来的女子衣着清丽,声若流水泠然,生了一副好样貌和身段,不像是勾栏女子,倒像是官家小姐。
且谁能想到如此清丽的女子竟是当初将她从女子腹中剖出的那个老鸨。
几个姐姐这才都破涕为笑,彼时旁的夏蝉衣递了个小盒子在林鹭手中。
“夏姐姐。”
林鹭小心仔细捧着那盒子,唤着面前的女子。
“要我说,若是这个六皇子欺了你,你便药死他!”
她说话软声细语,语气却恶狠狠的。
言下之意,那盒子里放的是毒药。
夏蝉衣这般性格林鹭早就习惯了,少女握着她的手却道。
“夏姐姐,往后我不在楼中,你可要收敛些性格。”
夏蝉衣闻言脸红了些。
“我自然知道,用你这么个小妮子跟我说。”
夏蝉衣人聪明,却性情有些暴躁,对喜欢的不喜欢的,都是一个直肠子,往日林鹭在楼中也没少帮着她收拾烂摊子。
现下她走了,最是忧心的便是夏蝉衣了。
收拾得差不多了,眼见着吉时降至,那老鸨便一声吆喝。
“姑娘们快让开吧,今儿我们这百花楼还是头一次嫁人呢,外面百姓都围得水泄不通了,小鹭赶紧上轿子,别误了吉时。”
林鹭被几个姐姐扶上了轿撵。
祝如疏对她,三媒六聘一样都没少,给足了她气派的排场,最多不过是至始至终他都未曾露面。
十里红妆,万人空巷,林鹭这么一个生在烟柳之地的女子以最风光的阵仗进了六王爷的府邸。
也是那日,林鹭第一次看到自小抚养她长大的老鸨哭花了妆,明明是她还在楼里教训那些沮丧的姊姊们。
她说。
“小鹭,我一直将你当做亲女儿看待。只是此去经年,不知何时再见,你定要保重自己。”
林鹭方才在屋内都未曾落泪,却只因她这么一句话也跟着落了泪。
她又言。
“若他欺你,那就用蝉衣的方法,就是一个王爷,我们也是杀得的。”
少女这才破涕为笑。
“妈妈慎言。”
老鸨又将一盒子首饰塞给林鹭,平日里她是最吝啬的人,少女还时常笑她将挣得的银两都带进棺材才好。
府门前候着的侍女唤林鹭王妃,将她扶进那偌大的,如同会吃人的府邸。
血红盖头遮住少女的视线,她微微一扫鞋尖便知,周围是没有男子的。
虽说今日是六王爷娶妻之日,却未曾在府邸中大摆筵席,反而少女刚跨入门的那一刻,天上竟下起了悲凉的大雨,铺天盖地打着园中柔弱的花花草草。
林鹭被送入大红色的婚房,盖着盖头就这么坐了一夜,也胆战心惊了一夜。
却是听着屋外房檐拍打落雨,滴滴答答的声响,就这般竟睡了过去。
第二日晨起,雨已然停住了。
林鹭刚一醒,床边便有侍女候着。
“见过王妃。”
那小丫头名唤月筑,约莫十三四岁,给林鹭换衣裳时动作都有些笨拙,一问才知是刚入王府的小侍女。
月筑做事毛毛躁躁,晨间竟打坏了三四个青花瓷杯。
看着她会在旁边哭哭啼啼的模样,林鹭叹了口气,吩咐旁的另一个模样机灵的侍女将杯子收拾了。
一早上,便来了神色不善的嬷嬷同她说。
“王妃第一日来府邸我同王妃讲讲规矩。”
她欠了欠身,话语之中却毫无把她当王妃的意思,似乎她同这院中跪着的月筑分毫不差。
林鹭自然不在意这些,她算得上是一个比较随机应变的人,才接触一个新环境之时,自然一切还需按兵不动。
她不是柔软兔子,自然不会任人欺压宰割。
“这府中王妃可以随意进出,并且后院的账簿子由着王妃管便可,喜欢哪个侍女尽管带到院中去,由着王妃高兴我们这些下人如何折腾都好。”
“只是。”
“切莫妄议王爷的身世,若是不得命令,也不能靠近王爷的屋子和书房,否则后果王妃自负。”
林鹭闻言微微颔首,答道。
“谢谢嬷嬷。”
林鹭这人是没什么探究欲望,尤其是本就危险的事物,在不熟悉的环境下她更需要做的是自保。
但是被允许到处逛确实还是挺让人高兴的,她原是听了坊间的传说,以为来这边便会过上金丝雀的生活,谁知连后院的账簿,她这未曾谋面的便宜丈夫都能放心交到她头上。
王府的装潢不算奢华,甚至有些从简。
大抵是因为性情多变的六王爷,府中人走路多半都是面无表情埋着头的,使得府中的气氛压得很低。
林鹭在前厅绕了一圈,又带着月筑绕到了王府的后花园。
这一路上,小丫头片子都在绘声绘色同她介绍着府中的一草一木,也不算无趣。
后花园中多数地方种的是药材,花不美却满院子的药物清香,只有角落里有一簇开得艳丽的牡丹吸引了林鹭的注意。
少女凑近了些。
旁边的月筑忙拉住她,满面愁容直摇头。
“王妃,这个可不能碰…这是王爷最喜欢的花。”
月筑想起之前有个仆人采了一朵被祝如疏冷着脸杖毙,血溅的到处都是的画面。
那花像是专门找了那角落处养着,甚至用晶莹剔透的琉璃围了起来,花开得很艳丽,甚至有种诡异的妖冶,勾人想要靠近。
林鹭突然想起来坊间传闻中的养花妖,不得不说若是这一株幻化出来的定是绝世美人。
她多看了几眼,才走出院子,心中在想这王爷当真奇怪,还没听说过有哪个男人喜欢牡丹花。
—
夜里,大概是因为才入王爷府没几日的缘由,林鹭许久都未曾睡着,脑子里填的多半都是那朵馨香而妖冶的花。
她本想夜起在自己的小院子里走走。
却不知怎么的,走到了六王爷的屋子外,顺着空气中弥漫着的浓稠馨香,林鹭晃了神。
她伸手将门轻轻一推,看到生平最是震慑的一幕。
才知坊间的传闻有多害人。
这六王爷祝如疏的容貌,甚至连百花楼中最美的姐姐也不及他一分。
再看分明还是少年模样。
他穿着最是肃静的白衣,却衣衫不整,肩腹皆是外露,双腿微曲,眼眸苍白无神,表情含着欲色。
林鹭推门进屋子的那一刻,她看着他,甚至觉得少年神色中含着些错愕和愠怒。
即便他再好看,但是林鹭却最是不愿意面对这种场景。
怎么走到这里的,她也有些记不清了。
林鹭现下是想走也不敢走,即便新婚之夜再未同房,但车到山前,因为作为他的妃子,是否自己理应伺候他。
“看什么?”
祝如疏的呼吸偏然起起落落,含着媚和欲,却笑意吟吟问她。
他嘴唇嫣红,像淬了毒素的牡丹花,林鹭站在原地脚像被冻住了,浑身僵硬动不了不说,平日里伶牙俐齿,如今竟一个字都吐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