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域。

燕子坞。

“你说你跟一群小孩动什么手。”

花亓寒眉梢的痣压的眉目像是没睡醒一样懒散,一根玉簪斜斜插在发髻上,总担心要掉。

他衣带松垂,一路翩跹的从药房走到朱楼,手中拿着一个晶莹的玉碗。

那碗里的香气像是四月阳光下的花田,香飘数里。

鹿尘光着膀子,盘腿坐在窗前一张席上,睫毛微微颤动,似乎是对花亓寒的回应。

“你这身体就是个容器。”花亓寒跪坐在鹿尘身前,将莹白的药膏用竹片抹在鹿尘苍白的皮肤上。

阳光下一道道经络,在皮肤表面上闪着若隐若现的银光。

一丝凉意将要沸腾似的血液降了温,鹿尘脸上才稍微平静一些。

“在你还没拿到玉髓之前,我只能尽量维持它不崩坏而已。”

“快了。”鹿尘额头冒出涔涔的细汗。

“你现在连一个小孩都打不过,就别出去找事了。”花亓寒慢条斯理的给鹿尘抹药。

“万妖骨的事,我会想办法。”鹿尘身上肌肉突然不自觉的抽搐,他闷哼一声,握紧了拳头。

“你这个容器也是徒有其表了,里面的东西随时都会跑出来。”花亓寒道。

“他需要一个新的容器,我可能已经维持不了多久了。”鹿尘合着的睫毛颤了颤。

“这才是麻烦所在啊。”

花亓寒突然叹了一口气。

止戈峰上,蒲苏睡的正香,梦中隐隐约约浮出个人形来,阳光从窗外洒进来,熟悉的场景让蒲苏一激动,这是燕子坞。

只见鹿尘从一张草席上站了起来,他感觉到来人,扯过一见白色锦衣缠在光着的膀子上。

蒲苏走过去,想戳一下他刚看到的健美的肌肉。

鹿尘半垂着眼睛喝了口茶,“这不是梦,不要妄想对我做什么。”

蒲苏一惊,“不是梦是什么,我刚睡着就看见了你。”

我倒希望第一眼看见的是玄哥,罪过罪过,蒲苏心里一阵念叨。

“我只是把你的灵识招了过来。”鹿尘打着坐,一个妖戾气全无的打坐也是稀奇。

“什么事?”蒲苏坐在他对面的蒲团上问道。

鹿尘神态静肃,“今天的事希望你代我跟清童……道个歉。”

狗粮,刚出炉的。

“还有一件事,你有没有觉得你祖母身上有奇怪之处?”

明眼人都能能看出来她寿命将尽。

“你想说什么?”蒲苏皱眉道。

“她身上有我想要的东西,是一块玉髓。”鹿尘有时候坦然的让人吃惊。

原书中描述的起死回生的玉髓在原来在蒲苏祖母身上,怪不得老夫人本来活不了多大,延寿至今,说不定就是这块玉髓的作用。

鹿尘想用这块玉髓起死回生。

蒲苏闻言道:“清童已经给我说过了。”

“我不会欠你人情,我可以等老夫人临终取出玉髓,万妖骨到手我也会第一时间把它给你。”鹿尘道。

我可以拒绝吗?谁稀罕那玩意儿啊,送礼也要投其所好把,蒲苏被雷击了一下似的,“你要送我万妖骨?”

“不然呢。”鹿尘一脸不以为意,“妖王都是尸山血海堆出来的,他只有把别人打倒才能爬上那个位置,你们也不要小觑了妖皇族和魔狼族,他们并非你们想得那么简单。”

所以,蒲苏在修界混到让一个妖族同情的地步了吗?

想想他刚穿进来的时候连五阶戒魔都打不过,现在虽然有了水云诀,功力涨了一点,但好像夜玄,林云飞他们似乎进步很快。

他有点犹豫,如果鹿尘死而复生了,还会不会和妖族站在一起,在那场不久就要来临的大混战中,成为仙门的劲敌?

一切都无法预料。

“万妖骨是修界对抗妖族取得的荣誉……”

“很快就不是了。”鹿尘淡眸扫过蒲苏。

“你什么意思……”蒲苏正说着身形一晃,醒来时躺在止戈峰矮小房屋里,他看着一个弟子在推他,一瞬间灵魂归位似的醒过来。

众人匆匆忙忙往祭坛的方向跑去,只见夜玄,林云飞和李清童已经站在祭坛前。

玄铁石棺似乎被一股强大的力量影响,正在震颤,牵绊着棺椁的巨型锁链摇晃着,发出沉闷的碰撞声。

不一会儿天上风起云涌,红线上的黄色符纸被风吹落,翻卷着飘向空中,在祭坛上空的风窝中旋转不止。

一行人被狂风吹的衣带翻飞,黑暗的丛林中渐渐付出一双双发光的眼睛,一万妖皇族的大军齐聚止戈峰外,虎视眈眈。

众弟子心下一凛,当即拔剑戒备起来。

一团黑雾突然出现在云台一端,簇拥着中心一个黑色的闪着隐隐金光的斗篷。

一个奇怪的身形浮现在斗篷和下面,隐隐是一个神态苍老的男人。

之所以不说是个老头,因为他虽然体态苍老,举手投足却傲然凌人,眼神充满狠厉和欲望。

来人正是妖皇族的族长敖沧。

他步伐苍劲的从那团黑气中走了出来,颇有妖族族长的威严气场。

衣袍地下冉冉升起的黑雾让他看起来像是飘到了众人面前。

原书中活在故事背景中的敖沧脸上沟壑纵横,一道长疤从他鼻梁笔直的划向额头,把他的眉眼衬托的十分凶狠。

敖沧此刻似乎谦恭的将右手放在胸前,那手的四指却是金属假肢,泛着金色的冷光,长长的金属甲片似乎要把衣衫戳破,他对着祭坛躬身道,“我来接王回家。”

敖沧丝毫没有把这群仙门小辈放在眼里,十三年前他和谷御书对决的时候,两方几乎打成平手。

虽然谷御书差一点把他的脑袋一分为二,但他硬是用手握住了谷御书劈下来的剑,最后断指求生。

“休想。”夜玄拔开剑鞘,一丝寒光映在敖沧的脸上。

“你就是夜寒烟之子?”敖沧脚尖点地,仰面避开夜玄横削的一剑,身形倏忽间已经划向数丈开外,他咧着嘴看看夜玄。

“你不配提我母亲的名字。”夜玄额上青筋直跳,挑剑便往敖沧身上刺去。

没几个回合夜玄便处处处于劣势,敖沧似乎兴致大减,一掌击在夜玄胸前,夜玄不由自主往后飞去。

“你没事吧?”

夜玄落在地上连退数步,跌在赶过来的蒲苏身上,面色沉沉的摇了摇头。

“不自量力。”敖沧不以为意道。

谷御书九层混元境都没将他杀了,可见敖沧法力,林云飞,李清童和蒲苏三人合力攻了过去。

他们知道虽然赢不了敖沧,但也别想那么容易甩脱。

几十回合过后,敖沧耐心告罄,击退了李清童和林云飞,揪着蒲苏的脖颈道:“我可没工夫陪你们练剑。”

一股寒意顺着脊髓蔓延,直往骨头缝里钻,蒲苏一动不能动,被敖沧拽着走到祭坛。

众人围在几步开外,不敢上前。

敖沧化出一把妖刀直砍的玄铁链火星四溅,砍完了铁链,敖沧才将蒲苏随便推到一边,夜玄凌空将人接住。

只见敖沧就那样扛着万妖王的棺椁离开了止戈峰。

再要追时哪还来得及,只见丛林中的红光忽明忽灭,万妖蠢蠢欲动。

林云飞阻止了众人,那一片片星星点点的红光最后才隐没在山林深处。

这件事情顿时惊动了整个修界。

纷纷责骂负责看守的弟子坚守不利,嚷嚷着要将他们除出仙籍。

当然背后说的最多的还是凌云宗的大师兄和两个门客,竟然让一个敖沧把整个棺椁就那么给扛走了。

“简直像个笑话!”

蒲苏浑身冰凉的躺在**,真想出去打他们的脸,站着说话不腰疼,支援的时候没一个人来,那可是几十个人对一万妖兵!

不过他通过这件事彻底意识到了一点,突然明白了鹿尘的用意,这个世界是看修为的,他如果功法好点,这时候不正可以把说他们的人教训一顿,让他们闭嘴。

不过听鹿尘的意思,敖沧似乎早有准备,而仙门却不知妖族的计划,完全处于被动状态。

十三年前妖族能席卷中陆不是没有原因的,如果他们还是这样,就只能像原剧情描述的那样,不久后再次陷入混乱,而且长达十年。

兴阳殿里,谷御书背着手神情严肃,“他这次的目的是取回万妖骨,你们还算比较幸运。”

“师父,徒儿无能,给你丢脸了。”林云飞垂首道。

“师兄,这不怪你。”谷慕千上前拉着林云飞道,“他抢走了,我们还可以再夺回来。”

“他们既得了万妖骨,想必还有下一手。”谷御书看了看夜玄。

“云飞,你去召集各仙门,速来兴阳殿。”

“是。”

蒲苏一行人退出兴阳殿后都是闷闷不乐的样子。

但他们都没有夜玄那么心灰意冷。

十三年前他亲自看着夜寒烟被数十个妖族围击,孤立无援,身中数十刀,失血而亡。

那几十个人的面孔在他脑海一个个闪过,敖沧就是其中之一,他怎会忘记,他们就像是刻在他脑子里一样。

但这么多年过去,夜玄依然不是敖沧的对手,这几乎让他濒临绝望。

虽然他的修为和同龄人比起来已经判若云泥了,但远远不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