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弃船。”

鹿尘白色的流沙袍一挥,人瞬间移到了船头。

沱沱起身跃到他旁边时已经幻化成了少年的模样。

船身又是猛烈一抖,林云飞提着吓的嚎叫不止的船夫把他放到岸上。

几人闻言凌空一跃,落在水面,幸好蒲苏练了水云诀,不然估计已经掉进水里去了。

只见小船被几根黑色的触须缠绕着,卷进了水底。

江面上一阵翻滚,出现一个巨大的旋涡。在旋涡中心露出一个男子。

那男子头顶长着奇奇怪怪的黑色鳞甲,没有头发,眉毛也是鳞甲状,仿佛是特效妆贴上去的一般。

他上半身露出水面,一身嶙峋的肌肉,不时有突兀的鳞甲出现在关节的皮肤上。

透过江水,隐约可以看到他藏在水中的下半身,从腰部往下长满了黑色的鳞甲,腿部像八爪鱼一样分化出好几条根须,遍布着厚厚的角质和甲片,像坚硬无比的巨型长鞭一样。

“鹿尘,你终于出现了。”那男子的声音像是从腹腔发出来的,沉闷又哄亮,震的他身边的水流急速旋转。

“我说过,我不会加入你们的,趁早死了心吧。”鹿尘神色冷淡,沱沱模仿出和他一样的冷漠神情。

“你即是妖族,就别妄想能躲干净。魔狼族不过是被放逐的狗,妖皇族长答应让天哲的妖众独立行事,只要你帮妖皇打败魔狼,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那大水妖怒道。

这一番话蒲苏听得明白,原来这鹿尘是个中间派。自古中间派都没有好下场,两边打起来第一个先灭了他。

不过但凡不是个傻的也该明白,这妖皇族灭了魔狼族以后,是否能履行诺言就是另一说了,毕竟他现在连一条被放逐的狗都容忍不了。

“天哲不会效力于任何部族,想让我回去,你也得有这个本事。”鹿尘眼光扫视着水中那个妖怪,那种藐视一切的眼神,不得不说,还挺霸气。

俩妖眼看着就要掐起来了。

沱沱在鹿尘旁边已经摆开了架势。

鹿尘回头道:“不关你们的事,你们先走。”

蒲苏早都看不过去了,插着腰气愤道:“我们租的船都被这丑八怪毁了,不赔我,今天可别想走。”

“找死。”

那水中的大妖自持法力高强,丝毫没将一群小年轻放进眼里。

他掀起一道三尺高的水墙就向众人卷了过去。

林云飞折回来,一把拉过将要被水墙卷进去的谷慕千,将人挟在肋下。

“师兄。”

谷慕千猝不及防,被林云飞单手拦腰抱在身侧,像拐着一卷柔软的棉花被子,放到岸边。

“一个小妖而已,别弄脏了衣服,你乖乖在这里待着。”

白衣衬托着谷慕千胜雪的皮肤,林云飞食指在他脸颊划过,原来是鬓边一缕微乱的头发。

他转身一个纵跃,矫捷的身姿落在一把倏忽而至的剑身上,御剑而去。

谷慕千后知后觉的脸颊一热。

此时江上波浪翻滚,一道道三尺高的水墙不断翻涌,天光黯淡,乌云密布,那船夫吓得不住嚎叫:“有妖啊。”

谷慕千斜手坎在船夫后颈,将船夫放在地上,以免他情绪太过激动。

鹿尘手指上的法戒一闪,在空中投射出一个光阵,几人合力将灵力送入法阵。

那光阵骤然变大,硬生生把水浪向后逼去。

那水妖支撑了一会儿,法力消耗不轻,他一人终究是不敌,水墙哗啦啦落进水里,激的无数小鱼跃出江面。

夜玄给蒲苏递了个眼色,俩人分头向水妖包抄过去,林云飞和李清童紧随其后,四人两妖,将那大水妖围在中间。

水妖这时才觉不妙,想要突围。

他不假思索就朝着蒲苏的方向袭了过去,之前蒲苏在他面前叫嚣,他自是第一个拿他开刀。

只见一只触手冷不防从水中窜出,缠住蒲苏脚腕就将他往水里拽。

蒲苏人在空中,无处借力,直直向水中落去。

夜玄横飞过来,拉住了他的手。

长剑飞出,将那触须一剑斩成了两截。

那水妖同时将几根触须向两人袭去,李清童和林云飞一左一又御剑格挡,一阵金石之声,剑被弹了出去。

原来不同的触须还有不同的属性。

鹿尘又结了一个光阵,沱沱从怀中掏出一把匕首,甩了出去。

那匕首穿过光阵中心,瞬间变成了金色,裹上一圈光晕向那触须的中心射去,一阵青色的**四处飞溅。

所有的触须收缩回水中,那水妖不敌,翻着身子没进水里很快便不见了。

“可惜让他逃了。”众人回到岸上,蒲苏抖着湿了的下摆,“船没了,我们就到附近的镇子上买马吧。”

那船夫醒来后失忆了一般,什么都记不起了,拿着一袋子沉甸甸的银两走了。

“妖皇族的水怪回去告你一状,你以后在妖族可不好混了。”

众人在小路上走着,蒲苏看着依然神情自若的鹿尘。

“有劳蒲公子费心,我本来也不觉得我属于妖族,我可是一心向仙。”

沱沱又变回了长毛猫,爬在鹿尘怀中的手臂上。

“你的手下要像你一样,就只有被拿来祭刀的份喽……”跟着这么个仙系的族长,他们要么成为两族的俘虏,要么被两族鲨掉呗。

不对,蒲苏恍然想到什么,他又看了看鹿尘,既然是族长怎么会放任手下不管,他不打算参与妖族内斗,又怎么在这场内讧中保全他的妖众?

两族都想得到他的支持,他却跑到了中陆,难道中陆有什么让他可以自保的方法?

蒲苏胡乱猜测着,这毕竟是妖族的事情,他想想也就算了,鹿尘定然不会告诉他。

一行人在镇上买了马,鹿尘牵着马走到李清童跟前。

李清童一袭青色长衫坐在马上,那马缺乏足够的驯化,十分不安分。

可鹿尘一走近,它四蹄定定的不动了,鼻子里喘着气。

李清童一双幽深的眉目的看着鹿尘,并随着他走进皱起了眉。

鹿尘顺了顺他骑着那匹马的马脖子,扬起清俊的面容对李清童道:“后会有期。”

李清童本来惊愕的面容闻言不自然的舒展开了眉目,终于恢复了原有的神态,他踯躅了一会儿,终究什么也没说,只见鹿尘转身上马,飞奔而去。

他的身影很快没进苍茫的天地间,显得孤独却又有一种说不出的风流隽逸。

一个不愿和其他妖族同流合污的妖。

还挺神奇。

他朝着他要走的方向离去,没人知道他要去哪里,蒲苏感叹一声,拍马前行。

到凌云宗的时候已经夜深人静,路上只有三三两两值夜的侍童。

隗骨听见院门响动,起了身,揉着惺忪的睡眼,“小师叔回来了,李宗主没跟你一起?”

“他回宗了,他快去睡吧,不用服侍我。”蒲苏看着还意识混沌的隗骨。

隗骨看他上了楼索性躺了回去,也不知从什么时候,小师叔基本不用他费心伺候了。

沐浴更衣更是从不让他帮忙,一下省心不少,也许是长大了,整个人变了一个样。

蒲苏刚关上房门还没来得及点蜡,身子一抖,一双手从背后抱住了他。

他被吓了一跳,然而这心一跳,就再也停不下。

夜玄从背后将人揽入怀中,头搁在他肩上。

“我看着你往别苑走了,怎么又回来了。”蒲苏指尖搓出一点颤抖的灵火。

“想抱抱你。”

夜玄在他耳边呵气如兰,他的声音简直能把人的灵魂揉碎。

蒲苏推了推怀里的手,将身子转了过来,对着夜玄道:“今天太晚了,早点回去休息。”

夜玄抵住他的额头,撒娇一般,“让我再抱一会儿。”

蒲苏的脸颊顿时漫上一朵火烧云,他受不了这种刺激,一个劲催夜玄走。

忽然楼底传来一阵响动:“应该是隗骨,你先回去。”

夜玄搬过他的脸,往那片红云上浅啄了一下,才翻窗走了。

“小师叔。”隗骨嘴里衔着一颗夜明珠含糊道。

他将手里端着的热水放在榻前,口里的夜明珠掉在手中。深呼了一口气道:“天凉了,先泡了脚再睡。”

蒲苏脱了外衫搭在屏上,“好,你快去睡吧。”

他躺进帐子里好久,心才慢慢平静下来。

第二天蒲苏一早就钻进了花园,尾骨只知道小师叔的花园金贵的很,浇水施肥亲力亲为,不来不让他打理,以为种的什么芝草仙药,弄坏了他可赔不起,索性躲得远远的。

傅白一早便来了,看见蒲苏急急奔了过来,“师父,你回来了。”

蒲苏揉揉他的头发,“给你们带了好吃还有好玩的。”

隗骨和傅白抱着一个包裹到一边分赃去了。

自从秋猎后,因为养伤蒲苏多日未去临溪园,清理完了花园便逛着去了。

正好碰到从教习堂出来的夜玄,他就算不上课,也会来向教授术法的修者打招呼。

那修者见他也甚为客气,夜玄的修为哪还用得着他教,现在谷御书给他安排了特定的师者。

但他每天还来请示,足见其周到,那老者不住点头。

夜玄便见蒲苏着一身水红色薄长衫,一只红玉簪显得人格外娇艳。

“我正要去别苑找你。”

夜玄对娇艳美人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