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中虽然怀揣着这个疑问, 但是他现在也没有人可以问,只能勉强将这个念头压了下去, 贴着玻璃努力眨了眨眼睛, 继续往外看了过去。

他的萧望勉还站在比较后面的位置,安静且沉默,但是绝对没有被掉包, 慈生甚至能够感觉到他周身不太愉快的气氛,似乎在思考怎么解决面前这一帮子跳脚的小丑。

在两方人陷入了沉默的时候, 还是西A那边内部的人先开始争吵的。

络腮胡吼道:“……你就去帮兄弟们试一下,怎么不行?平时钱哥对你那么好,你一点都不知道感恩!”

那个被他指派去当炮灰送死的人很显然不太愿意,这会有些颤颤巍巍, 是个慈生完全没有见过的新面孔, 小声辩驳道:“可是……我是新来的,钱哥应该对您最好吧?您怎么就不自己去呢?”

“你——”络腮胡就像是有勇无谋的莽夫一样, 头脑简单不会思考, 被反将了一军之后不会说话了,只能将求助的目光投向了钱亦。

钱亦刚刚已经将脑袋收了回去了,现在他的表情掩藏在黑暗中, 颇有些意味不明的样子。

半晌之后,慈生隐隐约约听到了他们内部的争吵声音小了下去,络腮胡似乎是被钱亦骂了,总之现在倒是一个字不说了, 很生气地在车上不动弹。

半晌,车门打开了。

从车上下来的只有两个人, 一个是钱亦, 另外一个则是那个伶牙俐齿的小炮灰, 此时不知道怎么,或许是为了驳络腮胡的面子,主动跟在了钱亦的身后。

钱亦语气温和,形容恳切,看上去是非常悲伤和温良,令人挑不出他身上的错漏之处。

“严先生,顾女士,我替他们的出言不逊替你们二位道歉。”

话音刚落,他就深深地鞠了一躬,像是甘愿受**之辱的韩信,不卑不亢:“我相信您的实力,您肯定可以将血清研究出来的,不妨跟着我们走一趟,我们这里有着更加先进和完善的实验室,就等您这样的人才入驻了。”

“而且,您如果入驻了,我保证,您的地位绝对不在我之下,您是我们基地的贵客。”

慈生在心里思忖了片刻,感觉钱亦就是出来的唱红脸的和事老,这样一通“三顾茅庐”,严旭倘若真是个普通的研究人员,估计要顶不住的。

严旭扭头看了一眼顾绪秋,软硬不吃,冷淡道:“不必。我说了我做不出来血清,在哪里都研究不出来。”

顾绪秋的脾气现在则更像是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别在这里假惺惺的,杀人夺宝这种事情你还少干了?”

“哎……”

钱亦神色温和,似乎真的是对他们有些无奈了,但是也没有发火生气,只是拍了拍身边人的身子,示意他将东西拿出来。

旋即,一小管透明的**出现在了钱亦的手中。

他亲热道:“我相信,以严先生的道德感,恐怕舍不得对无辜的人造成什么伤害——我听说您在东B的时候对一个实验体小姑娘注射了血清,但是最后貌似没有用。”

“所以我想,会不会是顺序反了呢?”钱亦丝毫都不怀疑他的内线在东B得到的情报。

他充分相信严旭已经研究出来了“血清”和“抗体”这类东西,但是可能在丧尸的身上研究失败了。

他不是专业的研究人员,只是热衷于尝试,像个温文尔雅的疯子一样对严旭道:“您先给我注射血清,然后给我注射这管毒雨,好么?”

空气一片死寂,就连顾绪秋都沉默了两秒。

篝火淡淡的黑烟已经消失殆尽,空气中除了一些焦枯的味道,还有汽油混杂的难闻味道,让众人的心情都逐渐沉了下来。

慈生的拳轻轻攥紧了,他摇了摇头,他不相信。

不相信钱亦是这么鲁莽和冲突的人,他肯定还留了什么后手,如果严旭他们上当就迟了。

不过,在这个时候,他们众人都听到了顾绪秋带着恨意的一声:“好啊,让我来试试,反正你也想死不是么?”

她扬声,吼道:“看清楚了!都给我把眼睛睁大了,是你们钱亦自己要试一试血清的,如果他要是死了,可跟我们没有半点关系!”

车上属于西A的一部分人又爆发了一阵热闹的讨论和争吵,络腮胡似乎在激烈地挣扎。

顾绪秋向来都是冷静的,基本上不会犯蠢,有的时候慈生甚至觉得她比自己的反应还要快上好几分,但是看到她这种上头的模样……

虽然心里有猜测,但是还是担心。

在慈生心中浮过淡淡的忧虑的时候,萧望勉却若有所感地朝这边望了过来。

慈生清澈的目光与他撞上,眸中带了几分纯然的信任和希冀。

萧望勉淡淡地挑唇,是一个俊美无匹却也邪气肆意的笑容。

他缓缓地伸出了修长苍白的两指,并起,抵靠在了自己的唇上。

旋即,像是远处的爱人递送过一个饱含着爱意的亲吻,他虔诚地在指尖吻了一下。

毕竟,他只一个人站在那里,就足够匹敌千军万马。

慈生忽然就放松了一些。

慈生紧接着听到了钱亦含着一些笑意道:“当然,没问题。”

严旭扭头看了一眼顾绪秋,装模作样在自己的口袋中掏了一下。

他现在手中有着的只有从小媛身上抽出来的血,自然不可能注射给钱亦,又摸索了一下,只有那个已然注射过、尚且剩下了一点**的血清管。

他单手将其中的空气抽了一些出来,用手将少掉的部分挡住了。

他冷冷道:“把你们所有人手里的热武器都放下,不然我马上就扎死他,你们信不信?”

感觉被威胁到了 ,那群人咬牙了一会,还是慢慢响起了一些武器放下的声音。

顾绪秋狠道:“扎进去!”

话音刚落,严旭恰好准备动手之际,却看到钱亦一个迅速利落地反手,将那个跟在他旁边的小炮灰拉扯了过来。

几乎是眨眼间,那样貌平平的男人便发出了“咕噜”“嘶嗬”的声音,有些颤抖地跌坐在了地上。

慈生摇了摇头。

果然,他就猜到了是这个结果。

刚刚顾绪秋他们也都一样,有些不笃定,现在算是彻底明白了。

顾绪秋冷哼了一声,劈手就向着钱亦的脖颈拍去:“我就知道你没安好心!”

钱亦只吃了一亏,旋即就反手将那个毒雨的注射器甩进了那个躺在地上的人的身体里。

他笑容纯良道:“怎么会呢?你看,我已经给你做了现场的实验了啊。”

顾绪秋跟他的一来一回非常快,眨眼间就听到了后面传来了枪械的声音。

很显然,是他们不讲武德打算偷袭了。

钱亦一边防着顾绪秋的腿,一边狡猾地宛如一条游鱼一样后退,甚至还不忘分身提醒一下看着地上青年的严旭:“严医生——严研究员,这次的实验品,可是你亲手制造的。”

——杀人诛心。

严旭勉强将自己的恨意憋了下去,猛然冲了两步,就感觉到有红外线正对准在自己的眉心处。

顾绪秋的动作也僵在了原地。

钱亦发出了有些畅快的笑声,清朗道:“现在,各位还有挣扎的余地么。”

后面的萧望勉竟然也被枪械的红光指着。

慈生还没有来得及再偏头看一眼萧望勉,就觉得自己的眼前闪过了一阵红光,他警惕地将身子侧在了车座后面,但是还是不可避免被照到了。

顾绪秋脸色铁青,眸光微闪,大声道:“要杀要剐随便你,反正你是个喜欢玩小男孩的变态,我要是下地狱之后刚好带他们一起上来找你复仇——”

她说到“喜欢玩小男孩”这几个字的时候,就明显地感觉到自己眉心处的红印偏移了些许,在说完整句话之后,感觉到似乎有什么东西在空气中蒸发了。

毫无抵抗力,就是某一种完全超自然的东西,几乎不要太神乎其神。

等西A基地的那一群人回过神来之后,则发现了自己手中的热武器全部都软趴趴的,跟融化了的一滩橡皮泥没有什么区别。

很扯,很奇诡,但是钱亦面色铁青,怒吼道:“——你们什么情况?!”

空气中寂静无声,从顾、严两个人身后,慢条斯理地踏出来了一个高挑颀长且俊美的男人。

这男人轻轻拍了拍掌,一言未发。

只是眸抬起来、居高临下漠然扫视着他们的时候,能看到如鲜血般的瞳孔,毫无生机。

半晌,他低磁冷质的声音缓缓传到了众人的耳畔。

“……是你,对吗?”

钱亦没说话,或者说,刚刚的他完全没有意识到他们身后站着这样一个男人,就好像是一个被屏蔽了的外挂,此刻对着他们这些人无尽地扫射。

萧望勉半垂眸,漠不关心的神情中带上了些许的高兴,单纯地愉悦。

“你可以杀,宝宝不喜欢你。”

钱亦一阵毛骨悚然,不知道自己到底究竟跟这个人有什么仇,直到目光挪到车旁边,他才惊觉,自己好像确实说过想要玩弄那个男孩——

实质性的杀意几乎凝结成了一张浓稠万分的网,足够用冰凉的气息凝结成凝滞的利剑,遍布在人的足心,令每一步都宛如刀割。

不知是不是错觉,空气中似乎带上了几分淡淡玫瑰的甜香味,芬芳又不过分腻人,混杂着些许血液的铁锈味,将滚烫晨曦的颜色染得越发红了两分。

恰在这时,络腮胡顶着无法呼吸的肺,强行嘶哑着对外面喊道:“快跑……”

“砰”一声,扔出来的是一个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已经准备好了的烟雾弹。

*

慈生知道这个烟雾弹不会影响到萧望勉的动作,但是还是不免得有些担心,而且顾绪秋他们两个人的位置也消失在茫茫呛白的烟雾里了,慈生睁大眼睛看了许久,最终眼尾都因为酸疼沾了点泪水。

在一片茫茫的白色烟雾中,无论是敌是友都看不清彼此的位置;不过对于西A那边的人更轻松一点,只要朝来的方向逃窜就可以了。

慈生正在心中揣摩,眼前茫然,没有办法注意到在白雾中闲庭信步的萧望勉。

黑暗、荆棘,缠绕着的玫瑰花安静且美丽地在空气中盛开,是忽然冒出来在他指尖的;旋即又被他轻柔抹去,好像什么都没有出现过。

“嗒”一声,是鞋跟落地的声音。

萧望勉显然不会因为这些烟雾而看不清路。

顾绪秋看不清,捂着自己的眼睛半靠在原地,而严旭则直接坐在了地上;他们没什么危险。

萧望勉看着从地上爬起来、旋即逃命一样往西A方向走的钱亦,唇角勾起了一个冷漠残忍到有一些神经质的笑容,旋即偏过头,精准万分地掐住了他的脖子。

动作犹如鬼魅一般,让他在白雾中发出了一声痛楚的叫声。

萧望勉显然没有轻轻松松掐死他的想法,反而是想了想,先将他的两条胳膊给卸了下来。

“啊啊啊啊——”

似乎是听到了钱亦痛苦和凄惨的叫声,前面有他的手下受不了了,团团围绕着冲了上来,忍住了自己的泪水,疯狂前进。

慈生下意识地敲了一下车窗,刺耳和凌乱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来,却又什么都看不见,实在是有些难受和焦急。

旋即,他听到那声音戛然而止,好像消失了。

疑惑,怀疑,心中带了些纠结的猜测。

慈生没有轻举妄动,只是在他焦心等待的时候,忽然听到了旁边传来的一声很轻的“咔嗒”。

跟在这声“咔嗒”之后的,是一阵猛烈的拍门声,是从慈生的右边传过来的。

严旭的声音响了起来:“能开门吗!!这个烟雾弹里有东西,我现在看不清,让我先上车!”

他的语气焦急且急促:“等下,或者我先去把绪秋拉上来——唔!”

慈生敲了敲车窗表示自己已经听到了。

对面的人为了妨碍视线,真是活生生的伤敌一千自损八百,慈生听到是严旭的声音,再一次按了一下自己这边控制开门的东西,可惜还是毫无反应。

他伸手去拉了一下严旭那里的车把手,狠推了一下,终于在他也一起拉的时候,严丝合缝的门逐渐打开了。

“咔”的挤出来了一条小细缝,严旭终于松了一口气,灵活地坐上了副驾驶的位置。

慈生看向他脸的时候,就看到他眼睛全都红了,还在控制不住地留着眼泪,感觉看不清路了。

慈生听到严旭问:“有矿泉水吗?让我冲一下眼睛,我现在什么都看不到,不知道在哪。”

慈生伸手,去后面拿了一瓶没有开封过的水,递到了严旭的手中;慈生想问萧望勉和顾绪秋现在怎么样了,就听到严旭缓缓吐出了一口气,强烈地喘气道:“……绪秋在前面!我刚刚拦不住她,她往前面走了好一段的距离,然后萧望勉也跟在他后面!”

慈生的手抖了一下,随即,他深吸了一口气,有些颤抖,又伸手从后面拿了两瓶水过来。

严旭拿着矿泉水对着自己的眼睛一顿猛冲,旋即又抹了一把脖子,好不容易从这种喘息的状态中出来,他重重咳嗽了两声,旋即虚弱道:“你留在车上吧,我下去救绪秋……”

慈生摇了摇头,旋即他对严旭示意了一下自己手中的水,表示自己也要下去。

严旭似乎是愣了一下,脸上的神情有些纠结的样子,摇了摇头,不赞同道:“你别下去了!外面很危险的!”

他似乎是犹豫了一下,旋即道:“你开车吧!我们直接开车过去,就直接往前面直走就好了,马上就能看到——”

外面的白雾浓稠,空气安静,聒噪的西A的人全部都没有了踪迹。

就好像是一片没有人的地方一样。

慈生扭头,目光轻飘飘地落在了严旭的身上。

旋即,他将手中的矿泉水瓶盖拧开了,但是确实直接往自己的脸上浇了过去。

严旭发出了一声“哎”的喊声,似乎不知道为什么他忽然“自残”。

旋即,严旭下意识地往后躲了一下朝自己迎面泼来的冷水。

他才听到了慈生说话:

“你不是说你看不见吗?”

话音刚落,他就看到了慈生打开了车门。

轻松打开的,几乎没有受到什么阻碍,跟萧望勉在的时候完全不一样。

严旭焦急道:“我现在恢复了一点——外面危险,你小心!!”

慈生回眸,沉沉地看了他一眼。

声音清冽,宛如圆融如意的玉珠一颗颗落在翡翠上,让人很容易想到各种美好的词语,很好听。

“错了。”

严旭的脸色一僵,旋即是满脸的无措和茫然,问他:“哪里错了?”

慈生摇了摇头,夸赞道:“你装的很好,我一开始真的没有看出来,但是你忘了一件事情。”

话音刚落,外面的无声和寂静显得更加的恐怖,两个人之间的距离并不远,现在却宛如天堑一般。

“严旭”脸上的无措和茫然逐渐消失,他慢慢地挑起来了一个无奈的笑容,满怀好奇地那样问他:“哪里忘了?”

慈生冷静道:“严旭和顾绪秋从来不知道萧望勉的名字。”就算知道了,也不敢直呼其名。

“而且,你忘了,我不会说话。”

虽然慈生并没有和严旭相处很久的时间,这个人演的外表上确实是天衣无缝,但是在细节上还是能够发现不对劲的地方,比如明明说自己看不清了还能够发现慈生的动作、抛下顾绪秋自己上车。

萧望勉让车门打不开,他却轻而易举打开了。

“啧。”顶着严旭的脸,那男人明显有一点不适应,在有些遗憾地叹了口气之后,他抹了一把自己的脸,“可惜了啊,准备还是不充分,回去要被骂死了,真是的。”

话音刚落,他浑身有一层像是鳞片的东西慢慢脱落了下来,脸上的皮也是,就一下子从刚刚的“严旭”变成了那一个被钱亦抓过去挡枪的小炮灰。

脖颈中的伤口也露了出来,他龇牙咧嘴了一下,明显是觉得有点痛。

慈生的手把在门上,在停顿了一瞬间之后问他:“为什么。”

“嗯?什么为什么?”简余顶着炮灰的脸,问的很无辜。

“模仿严旭,和萧望勉。对你有什么好处?”

简余的眼睛敛眸,语气很轻松,似乎是在思考的样子:“哎呀呀……这个嘛,我说我是被逼的,你信不信?”

慈生知道他肯定不会轻而易举地将实话说出来,其实他也没有指望他能说多少有用的消息,只是希望自己可以多拖延一点时间,希望萧望勉可以及时地发现自己。

他蹙眉,道:“既然你说你也是被逼的,没必要为难我吧?我们现在在哪里?”

简余思考了一会,旋即摇了摇头,果断道:“这个嘛,现在还不能告诉你,不过我能告诉你的就是——”

“我是站在你这边的。”

他这话说的没有刚刚语气里的轻松和调笑,声音压低了,似乎有些沉重和郑重的样子。

慈生在一阵沉默之后,平和道:“你是觉得我傻吗?”

“……”

简余泄气地捂住了自己的脸,往椅背上一靠,有点破罐子破摔的意思;毕竟确实,骗别人两次,还到头来说自己是站在人家那边的,相信的人多半是弱智。

但他在一瞬间的沉默之后再次恢复了那一副懒散的模样,笑了笑道:“你不信就算了,不过我不得不承认,我对萧望勉没有什么好感,我站在你这边,但是不同意你跟他在一起。”

慈生摇了摇头,平静地站在车旁边,根本没有想要搭理他的意思:“和你无关。”

“不,有关。”

简余假笑了一下,配上他这副平平无奇的炮灰模样有点怪:“祂是个疯子,你应该在这一个世界里体会到了吧?即使知道他是个疯子,是会杀人的,你也愿意跟他在一起?你的良心痛不痛?”

“他没有胡乱杀人。”慈生这一句反驳地很快,“他甚至被捆在实验室里,注射毒雨、当成实验品取血清,但是在醒过来之后都没有发狂地对那个基地里的人下手。”

简余厉声道:“你怎么知道他没有?那是因为他为了找你才放过了那群人,不然基地里的人一个都活不了!”

“所以你告诉我他杀了吗?”

简余蹙眉道:“那是因为有你在,他一路上不敢动手而已!如果你要是不在他……”

“就算我不在,他也不会动手。”

慈生笑了一下,唇角的弧度很软很甜,声音很轻,不是跟对面的人辩驳,只是在阐述一个事实。

“……因为他知道我不喜欢。”

因为慈生不喜欢,所以萧望勉是不会去做慈生不喜欢的事情的。

可能没有什么因果联系,但就是这样而已。

简余僵硬地坐在原地,听到他的这句话之后嗤了一声,不愿意相信的样子。

他挑眉,一副颇有兴味的样子,对着慈生道:“哦对……你还记得系统给你的任务是什么么?陷害钱亦,但是不能真的伤害到他吧?

但是钱亦是主角,萧望勉要是把人给杀了,你的任务还完得成么?”

慈生冷静地回复他:“我记得你跟我说过,让我如果想脱离系统的控制,就不要听他的话,不是吗?”

“还是说,你一开始就在骗我?”

简余沉默了,他确实是这么说的,而且他前脚才刚刚说过自己是站在慈生这边的,后脚就反驳这段话是不是有点病。

简余懒散地笑了一下,神色自然:“我当然没有骗你,喊你别听系统的话自然是我想要帮助你——但是现在我发现我错了,我自以为是地帮助你,只会让你越陷越深。”

“你不能再跟萧望勉在一起了,你明白吗?”简余正色,模糊笼统地将自己的未尽之语一笔带过,这句话倒是说的很认真。

只可惜,他听到了慈生叹息了一声,旋即看到他摇了摇头,不赞同他的样子。

“不。就算是真的破坏了剧情又怎么样?反正我已经做过两次了,也不在乎多做一次。”

“不一样的!”简余蹙眉,“前两世是正常的,对你来说是种好结局,但是如果你真的……”

“真的什么?”

慈生如愿以偿得到了简余的回复,此刻语气温和地询问,却感觉到自己的心脏逐渐快了几分。

他能够感觉到简余的身份不简单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他还感觉简余对自己没有什么戒心,虽然两次都伪装成了身边的人,但是都失败了,就这样了他也没有恼羞成怒,反而说了一大堆若有所指的话,现在更是差点把老底抖搂出来了。

不过简余在最后将话说出来之前,狠咬了一下自己的舌头,意识到自己不能乱说,便生硬地转了一个话题:

“总而言之,你不能真的伤害主角,你明白吗?这是真的,你不要相信系统的话,不可以真的当炮灰。”

慈生垂眸,语气温和,像是对着别人的说教闭耳不听的老顽固:“我不相信你。”

“你把我带到了这个莫名的异度空间,尚且还让我的爱人在外面,我根本就没有办法放下心来,你说的一切可能都是谎言。”

简余深吸了一口气,有些无可奈何,他意识到时间不多了,于是身体靠向了慈生的方位,试图一边跟他讲道理一边“动武力”。

“我不可能让萧望勉进来,但我可以保证他没事……”

“系统总在暗中阻挠你,以后的世界只会比现在的更难不会更简单,你不相信我的话就算了,但是——”

他猛地伸手,想要碰到慈生的一瞬间,却看到从他的手中倏然出现了一个圆润洁白的小珠子,跟一颗漂亮的珍珠一样,区别就在于现在的它滚烫无比,有些“张牙舞爪”地对着伸手过来的简余。

慈生果断趁着这个机会往后退了两步,旋即将车门关上,扭头看了一眼身后。

空****,白茫茫的一片,虽然地上还是跟之前如出一辙的泥土,没什么变化,但是一个人都没有。

论单打独斗,他是肯定没办法对过这个能易容的人的。

——拖延时间。

简余被这珠子缠住了,被烫地嘶了一声,感觉这东西有点熟悉,在脑海中想了半天这东西的来源,最终准备制服它的时候,却又看到它滴溜溜地窜回了慈生的手中,隐藏起来消失不见了。

简余知道慈生出不去,此刻咬牙,保持着一个距离打开了车窗,继续道:“你相信我,我真的没有骗你。这样,你上车,我带你出去,你总能信我了吧?”

“不。”慈生摇了摇头。

“你被骗了。”

简余感觉自己像是智商被扣除了一百点,对着慈生他又没办法勾心斗角使计谋骗他,更别说简单粗暴地打晕他,心累地叹了一口气,对他道:“不可能……”

“我一直好奇一个问题,为什么我连续两次违反规则,但是系统都没有对我做出什么惩罚,”慈生抿唇,“其实惩罚,他早就已经做了吧。”

“不管是你,还是系统。其实一开始都是错误的指引。”

——宿主,您如果正常完成任务的话,我们系统会安排您和恋人见面的,可以吗?

多么好听的谎言。

系统怎么才能让他不完成任务呢?

答案是,给一个假的任务。

就好像,给你的是一个错误的题目,无论你怎么费尽心机,无论你是解对了还是错了,都没有用。

因为你根本没有触碰到真正的、正确的题目。

就像是慈生现在的处境。

系统说钱亦是主角,让慈生去陷害他,跟他做斗争。

但是事实上,钱亦这种人,绝对不可能是主角。

——无论是在什么剧情之内,可能会存在有缺陷的主角,不那么完美的主角,但绝对不会将这个世界的目光投注在这样一个人渣身上。

也就是说,如果慈生真的按照系统的话去跟钱亦斗争了,那么慈生就惨了。

他跟一个炮灰斗来斗去,根本没沾边到主角,根本没有窥见这个世界的真相。

而且,他就不可能真的看到萧望勉。

——因为他根本没有完成任务。

因为系统才是出题者,系统的题目系统说了算,到时候就算慈生再怎么闹,系统也不可能将真的萧望勉送到慈生面前的。

反过来也一样,系统完全考虑到了慈生前两个世界的经验,它想到慈生很可能会帮助钱亦这个“男主”。

这条故事线的结局跟上面的一样,甚至比上一条更惨,因为慈生帮助的是反派。

按照这个易容者的说法,慈生绝对不能真的陷害主角,他要是帮助反派了,不就是在给主角身上捅刀子了么?

两条路,全部都是死路。

系统骗了慈生两次,第一次是一开始告诉他他是炮灰反派,指使他去陷害主角。

第二次则是这个世界,告诉了他一个错的主角。

刀刀致命。

简余愕然了。

他知道第一点,系统让慈生当炮灰是骗他的……但是两次都被萧望勉意外破解了,所以他们的任务成功了。

但是这一次,那群老头子甚至没有告诉他!甚至没有告诉他,钱亦不是真正的主角。

简余捂住了自己的头,感觉一阵疼,那刚刚自己的一大串,简直就是笑话。

那群老头子跟他的目的不一样。

慈生轻叹了一口气,温和道:“现在我相信你的话了。”

不过,他还是会努力做“炮灰”的。

只不过是偷偷搞事、美美躺平的“炮灰”。

“谢谢你,”慈生平静道,“现在,可以让我从这里出去了吗?”

哪怕在这里他可以说话,流畅地表达自己,但是如果这里没有萧望勉,就算能说话又有什么用。

简余尚且还在沉默中。

他面上那副懒散的模样已经消失殆尽,现在的他有些严肃沉重和愤怒,似乎在认真思考着某件事情。

半晌,听到了慈生的话之后,他垂眸,叹气道:“上车,我来送你出去。”

慈生的手慢慢松了一些,拉着门把手,依旧坐上了主驾驶的位置。

“我用了能力了,按照本来设定的反方向,往后倒退就行了……”简余揉了揉眉心,“一开始想要让你往前,是想要让你沉睡,别按照系统的方式做事,没有要害你的意思。”

他还特意添了一句,闭上眼睛作用于这个领域的时候,额头上微微冒汗。

慈生没有功夫穿鞋,刚刚足上又沾了一点泥,踩在本来就不太干净的油门上,有一点难受,但是也勉强忍住了,将车的方向盘打了个弧度,准备调头。

在准备调头的时候,忽然听到身旁的人发出了一声短促的嘶嚎。

慈生懵然地扭头,忽然看到他的手上慢慢长出了一团浓烈黑色的物体,像是从血管中抽出来的一样,上面有一些细细的尖刺——

像是荆棘的枝条。

脑海中冒出这个念头的瞬间,一朵吸饱了鲜血的黑色玫瑰花妖冶万分地绽开了,娇嫩的花瓣在贪心地吸食着这个人的鲜血,美的不可方物。

慈生下意识地想到了从自己手中窜出去的珠子。

是……他做的吗?

简余脸色有些苍白,暗暗在心中骂了一声至于么,就急促地对慈生喊了一声:“快开车——”

娇艳万分的玫瑰花逐渐蔓延,渐渐地直接缠绕上了他的脖颈,像是下一秒就能置他于死地。

简余倒吸了一口凉气,顿时感觉到自己右边的门被轰然拉开了。

一个高挑黑暗的影子安静地伫立在他的面前。

简余陷入了一瞬间的沉默。

在不停吸食他血液的枝条被他硬生生摁住了,他挤出了一个不怎么好看的笑容,微笑着对萧望勉道:“那什么……”

萧望勉伸出了一只手。

从下至上看,他浑身的气质阴郁,强大浓烈的黑气几乎凝成了实质,苍白修长的大手掐住了简余的脖颈,一言未发。

简余骂了一声,旋即感觉到自己身上炮灰的这一层皮也跟鳞片一样慢慢脱落了下来,露出他本来俊俏的长相,现在因为失血过多而有些唇色苍白。

慈生想开口喊一声萧望勉,却发现在这一瞬间自己说不了话了。

简余敏锐地分出了一点余光给了慈生,旋即感觉到自己这具身体的气息正在逐渐散去,他也不纠结,顺势闭上了眼睛。

他道:“……我叫简余。”

旋即,整一具身体像是在瞬间被扎破的气球一样,幻化成了一张轻飘飘的纸片,缩到了车椅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