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清宫门前遇到展大侠,展昭仍旧那副英俊无匹、腰身笔直的模样。

见到王雱他难免傻眼道:“相公怎的……这个时候会来这里?”

大猫认为大魔王现在应该被人捉去中堂围攻才是道理啊?

“我去哪里要你批准啊,赶紧的通报官家,就说王雱求见。”王雱催促道。

展昭皱眉道:“陛下病体未愈,精神不好,正午睡……”

“你不要穿着特务的皮而装作一个太医发表观点,我乃枢密院朝臣,见官家有事,少啰嗦。”王雱又摆手催促。

展昭没办法,只得进去了一些时候,又出来道:“陛下让你进去。”

王雱都跨进去了却又退了两步回来,不怀好意的道:“你该不会听皇后娘娘的命令捉我去喝茶吧?”

展昭一阵尴尬:“展某……只听陛下命令,若陛下无法下令则听韩琦相公的,若韩琦相公不在,就听你父亲王安石相公的命令。”

“这就好,看你还有原则和法纪,我小老王就放心了。记住,这么多年来,你没被我和谐的唯一理由就是这两特点,千万不要丢失了。”王雱表扬外加威胁展昭一番,才进去了。

展昭一阵郁闷,听他说原则和法纪么,才是大宋最大的笑话好吧……

上清宫里,藤制的躺椅上老赵醒着,精神不好,相比上次见面的时候,他看似还虚胖了一圈。

前面的案几上放着一些太医局弄来补品,却没见动过。从奶爹老陈那担心的眼神看,皇帝应该是许久都没吃东西了。

而王雱则想着家里的黄焖鸡以及酸汤猪脚,便有些口水在嘴巴里。

老赵也算是了解这小子,无精打采的躺着摆手道:“朕始终没胃口,小王卿家看似饿了,把这些吃了吧。”

“额,小臣无意窥视官家的美食,其实对于我辈有志人士来说,这些都是身外物,毫不看重。此来是因一年多未见官家,担心官家安康,特来拜望。”王雱一副不为美食所动的样子。

老赵有些不来气的道:“也不知道为何,你总少不了孩子似的顽皮心。朕也尤其喜欢看到你这睁着眼睛瞎说话的风格,却提不起抽你的心思来。”

王雱一阵郁闷,竟然又被他定论为了“睁着眼睛瞎说”?

“大官家英明,臣这一点点龌蹉心思、总归还是会被官家给识破,行,既是官家赐食,小臣就把它吃了,免得浪费。哎吆……”

老赵示意后王雱便被陈总管后脑勺一掌,只得停止滔滔不绝,开始吃东西了。

吃是很好吃啦,然而吃到后面,才发现这些美食中添加了些类似玮哥的中草药,卧槽这压根是饱汉不知道饿汉的难,老赵是放着一大群美女后宫无力去应付,而大雱吃了这些东西,万一回家去大白不配合那可咋整呢?这个车发动了以后开不出去就麻烦了。

等他吃饱喝足,赵祯又懒洋洋的道:“皇后不止一次找朕说你的问题,也有朝臣征求过一些将军意见,他们认为你主持的青塘反攻战略中,存在有意对卓洛兰部放水,说你对她留有余地,才导致了青塘军队受阻,没能完整拿下长城防线,小孩,对此你有什么要说的?”

“我辈有志人士,有所为有所不为。”

王雱侃侃而谈:“这些捕风捉影的说辞,原本不需要辩解。事实上赤条条的来到这世间,成长于大宋,少年时就受官家恩典提携,作为报答,臣对大宋的义务和使命也已基本完成。臣不去都堂,不在中书辩解是因为没那个必要,官位不是我关心的。于是臣来了这上清宫,只想对官家交代,以了去心事。”

接着又道:“青塘反攻战略中客观的说,臣的确对卓洛兰存有恻隐之心。但这无损于我大宋战略。之所以第一时间严禁董毡和青谊结鬼章打和南军司,第一是已经赢了的情况下小心谨慎,保存利润不至回吐。其次,也算报答卓洛兰当时在河潢的仁政。所谓求仁得仁,卓洛兰于湟水南岸的政策,保留了青塘的元气、伤害有限这是事实,后来她及时认清形势周旋、又退出河潢战场,也算被动为我志愿军在关键时候结束河潢战役创造机会。所以在事务规律上,她这也可以算‘投降输一半’,对她做出一些回馈是天意,也是应有的胸襟。”

“再有那个时期,臣更多的在考虑大宋往后利益,若让青塘成功拿到了完整长城防线,致使青塘快速做大,不利于我大宋在河潢的利益。也就是说,若是真打残了和南军司,卓洛兰背锅受死后,短期内西夏再也无像样的边防力量,若西夏不能对吐蕃形成持续威胁,则我大宋在河潢驻军理由就不足,若没有宋军驻扎,则我大宋对整个河潢的投资和开发、就会缚手缚脚,容易给别人做嫁衣,从而影响到我大宋商业工业的持续发展。”

一口气说到这里,王雱最后道:“说臣没有一点私心当然不可能,不客观。但这就是大宋往后的利益,我国朝需要的是平衡,而不是西夏和青塘任何一方的不受控制。作为志愿军统帅,这就是臣于河潢战场上的最终判断。”

我去!

这些东西听起来又简单又复杂的样子,老赵和老陈半张着嘴巴,显得有些茫然。

不明觉厉说的就这个情况,这是非常好的一个成语。

到此也算弄明白了他的逻辑,老陈顿时对神童肃然起敬。

赵祯又思考了顷刻,叹息一声道:“小王卿家辛苦了……但你却为何不在中堂把这些说明白?”

“官家明见,有些东西说不明白。一些人认死理,先入为主的有了他们的主张后,不到头破血流是不想听不同意见的。”王雱道:“小臣已说过了,我对大宋的义务和使命基本完成,这些东西都不在重要。”

老赵不禁很受打击。这的确是经验之谈,就以老赵在朝平衡几十年的经验来看,大宋的相公们诚如王雱所说,有了主张后就很固执,不到头破血流他们不爱听不同意见。

这可以说是老赵为大宋的开明做出的努力,但也可以说是老赵懦弱,几十年来把他们惯坏了。真的真的,在上一朝时虽然总体开明,但文人绝没这么张扬。对此老赵自觉“难辞其咎”。

管不了了,这些留给以后的人去慢慢解决吧,老好人做习惯了,要想让老赵狠一次是很难的。然而不狠起来,就很难打住他们对神童的诸多非议。导致了他纪轻轻就有了“归隐”心思,妈的竟然说是他的义务和使命完成了?

“小雱啊……”赵祯叹息道:“你总是很聪明,很能干,很贴心。你不给朕压力,不去中堂辩解的确算是一个聪明之举,有些委屈你了。但就算有这心思,朕宽容了他们一辈子,末了不会破例去败坏朕一生的名节,所以这事只有这样了,朕再也没精力去平衡、去帮你和他们吵了。”

“小臣理解官家心态,官家从来不欠小臣,无需为此挂怀。”王雱道。

老赵大为满意,不停的捻着胡须点头。

鉴于心情大好,老赵又有些不着边际地问道:“这些年你为大宋南征北战,东奔西走,算是越发成熟了。这一转眼完全脱变,再也没有孩子那特有的青涩感了,朕难免就有些心里话想和你说说。”

“大官家请说。”王雱鞠躬。

赵祯道:“朕知道你一直和赵宗实的关系较好……”顿了顿又整理了一下思绪,再道:“关于立太子之事,小王卿家是否有看法?”

王雱顿时摇手道:“不不不,此乃高端问题,小子我人小言轻分量低,并没有什么看法。”

赵祯道:“朕特许你说,现在就想听听你的意见。随着朕身子日渐变差,正在有越来越多的人各抒己见,提及了立太子问题。既然大家都说了,你作为我朝文人、著书立说的大家之一,为大宋立下无数功劳的肱骨之臣,你当然可以对朕建议。赶紧的,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王雱歪着脑袋想了少顷,仍旧耍赖道:“臣说不好,没有调查研究就没有发言权,这真的不关臣的事。”

“你……”老赵险些嘴巴气歪,“它怎么就不关你的事了呢,难道你就不关心你自己的利益?”

“官家且听小臣道来。”王雱侃侃而谈,“只要是依据官家意志,经过深思熟虑选定出的太子就行。至于具体是谁,那毫不重要,官家不论选谁都有理由,也一定有他的特点和作用。就像天要下雨那样,总之大宋禁军需要有个效忠的对象,全体臣工需要皇庭有个大宋吉祥物主心骨存在,作为整个国家的凝聚力。若以此为目标,持续我朝的开明政治指导,那么小臣认为不论选谁都一样,都是官家的英明决策。”

老赵一脸黑线,费力八气的起身,亲手给他后脑勺一掌道:“怎么说都是你有理,现在么,朕也了解那些大臣总想抽你的原因了,不说拉倒,快滚。”

“小臣告退啦,大官家多注意修养。”王雱打算开溜了。

“回来。”老赵又把他叫回来指着鼻子道:“不要多想,不要跑。朕最知道你尿性,如果朕不专门说,你出了这门后,肯定一溜烟跑北京去躲着不出来,朕说错了吗?”

王雱顿时瀑布汗。

赵祯又道:“不要被迫害妄想,形势没你想的那么严重,中书门下爱说,就让他们说。关于皇后,既然她母仪天下,什么时候你不小心若被她捉到,身为晚辈被她骂几句或者捶几下,要朕看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又死不掉。既然你聪明不去中书辩解,那么朕不开口,就谁也定论不出你的问题来,明白了不?你不用开溜,准备一下补考的事,朕没多少精力了,朕等着看你近年来的学业进展情况,一定不要让朕失望。”

王雱十分尴尬,经这么一说,也就不好意思跑路去北京避风头了,否则显得太小气也太猥琐,与刚刚那些“大义凛然”的对答如流不太相承。

“你听到没有?”老赵又抬起手,做出想扇的样子。

“小臣听到了,这便回家复习,准备考试。”王雱这才离开。

他走了后,老赵和老陈面面相视了一番。

陈总管非常担心小老王的学问,不知道他要怎么过前面几关?

对此赵祯也非常尴尬,只是说作为一个皇帝,大宋科举、选拔官员的最高一层把关,老赵总不能公然指导他怎么作弊过关吧?只能看他运气和作弊本领了,诚如他的四渡湟水,如果再加上一些运气,应该也可以通过欧阳修王安石他们的层层把关的。

如果真过不了那也没办法了。世事就这样的,不会总如人意,就算赵祯是皇帝,但几十年来经历的郁闷事多了去,又能怎么样?

可以肯定的是,现在的形势,若考不起这小子就真凉了,有可能最终官都没得做。

若不幸发生这情况,赵祯也是有应对的,那就是主动割除他的官位,胡乱封个公爵什么的,再强势找个皇后喜欢的公主嫁给他。

可惜的是福康小妮子不太得皇后喜欢,且已经嫁了,哎,到了现在老赵觉着最放不下的还是福康帝姬。至于这小子么,其实想多了,他就是外出做个奸商,也不见得日子会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