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大宋铜钱才是最稳定的硬通货。就因为大宋先进,现在整个亚洲几乎都用的宋国铜钱。白银存储较为困难,而黄金仍旧会有较大的价值波动,并不算太稳定。所以这个时期,宋国铜钱就是硬通货。

但铜钱价值较低,若用于大量的长途跨区贸易除了损耗大外,仅仅运输铜钱的成本就非常丧心病狂。

不过尽管如此仍旧铜钱最受欢迎,土豪那是因为资产太大、无奈才配置黄金白银等资产,但老百姓的话,给他们黄金白银对他们才是麻烦。只有宋国的铜钱货值最稳,基本都能明码标价的买到想要的东西。

就因为此,在生产力不够,铜产量不足的这时代,大宋通货紧缩非常严重。原本只用于大宋国内流通都已经不足,但还有无数商队喜欢带大宋铜钱离境,如此就加剧了通货紧缩。于是很早时候朝廷就下达了禁止铜钱离境的通告,超过一贯规模的就是重罪。

当然了,这个律法根本执行不了,基本不可操作,仍旧有源源不断的铜钱离境。

大家都知道交子是纸,但不得已下,这才把信誉最好、规模大的一些商号允许发行交子。除了交子外,成都以及陕西地区还参与了大量铁钱一起使用,仍旧不足,因为铁钱都被外商们带走当做“美刀”使用了。

看起来钱少了,钱就值钱了,应该是好事?

其实客观的说,老百姓手里哪来的钱。自古以来,钱都集中在少数土豪手里,钱一旦太值钱,等于朱门的人用很少一点代价就能买光整个国家。

最严重的时候到了什么程度呢?白玉棠亲口说他在广州海边练剑时,一个铜钱可以买一捧河虾,或者一条不太小的鱼。这等于劳动价值被压低到近乎免费的程度,一般人太难赚到铜钱。

广州在这个时期虽然落后但好歹也算大城市了,广州如此的话,所以完全可以想见,落后山野间恐怕处于以物换物的情况。

说穿了也简单,资本的特点是“收集钱”。当他们把钱赚到手里后,民间再也没钱后,会发生什么呢?

会出现因赚不到了,他们就不需要进行生产,于是会解雇工人,卖掉设备。这就表现为了历史上白皮工业国们的无数次经济危机。

那为什么在早期时候白皮几次都缓过气来了呢?

因为忽然性的出现了天然金矿。类似于“旧金山淘金热”那样的浪潮掀开后,那些失业的贱民举家迁移,加入了淘金大军,在血泪之中他们蚂蚁啃大象,也获得了一些属于他们拥有的黄金。

是的就因为那种“天上掉下来”的流动性注入后,白皮的经济又活过来了。因为资本家最见不惯的就是“天下出现黄金却没在老子手里”。

于是赚赚赚,资本家再次把车间厂房启封,聘用工人生产,目的很简单:要把那些刚刚出现的黄金,又赚来自己手里拿着,念头才通达。

大抵就是这样。说穿了黄金不能吃不用,甚至无法用于工业,黄金出现并没有带来生产力和革新。

但就因为它是标的,且因淘金大潮,导致一些黄金分散了许多在民众手里,让他们获得了购买力。于是整个白皮的世界,又跌跌撞撞的撑进了工业2.0。

所以经济危机的根由就是分配问题。有法制正确存在,正常情况下无法进行分配,包拯的法制严禁“冻死骨去拿走朱门中的发臭酒肉”。但容易获得的黄金矿床出现,等于“自然注水”,解决了一部分人类间的分配问题。

后来当生产力更加先进,物资更多,再也没有容易捡的黄金矿床出现时,著名的世界大战2.0就正式开始了。

扯远了。

基于这些情况,大宋原本就有相当严重的通货紧缩问题,看得见的往后随着生产力发展,物资变多,没有对应的流动性注入,那就会出现更严重的通货紧缩。

货币就是信誉,需要军队背书。所以趁现在河潢战役打赢,王雱思考的就是趁机解决流动性的问题。

还有个办法是经略倭岛,用大量工业物资冲销,换取他们那取之不尽的白银进入大宋注入流动性(这也等于开印钞机印钱,且成本比直接印更高)。

但这个路线虽然稳妥,却等于多绕了一段路,浪费了一些生产力。

倭岛的白银规模或许能解决农业国的问题,但王雱认为:以大宋的体量,一旦进入工业国进程后,那点白银也只是杯水车薪,只能作为过度,最终肯定要回到纸币上来。

那么大宋就先进在这些地方,纸币的初形早已经有了。

所谓的纸币,技术上说就是央行对民众的负债。它会有一套较严密的资产负债逻辑,并以表格的形势表现出来。

那么大宋几大商号发行的交子,也就是商号用自身的资产和信誉背书后,发放给民众的“债券”。当这张资产负债表失衡的时候,就是出问题的时候。

事实上历史证明了在大宋时代,思路惊人的超前,但对此的监管和运营是比较差的,最终就导致了交子的失败。

于是王雱的设想是:将来把所有商号的交子发行资格进行整合,统一监管,以“股份制”形势、结合国有资产和私有资产进行双重背书,然后发行统一的“宋交子”。

这在理论上是可行的,不但进行了利益的均衡,也集合了所有的资产和信誉力量。其实这样的巨无霸机构并不陌生,在后世有个类似的东西它就叫:美国联邦储备委员会。

太阳底下就这点事,大宋的土壤似乎这么干最适合。也就是说将来的“宋交子”发行机构中,和后世的贼鹰一样,叶庆华之流也会成为“宋刀发行权的股东”。

大雱也有两块牌照,所以也能成为巨头之一,拥有较大话语权。

理论依据在于,宋交子是对天下民众的负债,需要对应资产和信誉为抵押。而叶庆华曹集王雱之流拥有庞大的资产规模,这类鲨鱼在各国的药丸党中也有最强的人脉和影响力,于是,这些跨国大奸商的资产并入统筹,宋交子当然就会拥有最强的信誉和说服力。

不革命的情况下,在大宋,不能拿走人家已经拥有的东西,这是红线。

所以那些大商号手里已有的金融牌照拿不走,因为运行了这些年后,捆绑实在太深了,基本上一动就是天崩地裂的形势,一旦出问题,那是几百上千万的人财富清零政府兜底。

又不能继续放任他们在监管不足时八仙过海各显神通,持续各自为政的把金融政策搞乱。那就只有集中起来股份制,这就是大雱思想模型中的“大宋联合金融储备委员会”初形。

除非干掉他们,否则必须联合他们,这条路才走得下去。国有资产被那些家伙贱卖的差不多了,所以现在官府的自有交子民声、比那些商号的还烂,连官府自己都不要。

以户部为例,收税过账等手续时他们只收煤交行、农交行和叶庆华的交子,其他的一律不要,成都府路,陕西等地的不论是商交子和官交子户部都不承认,直接以丧心病狂的运输成本,要求缴纳粮食或铜钱之类的硬通货。

额扯远了。

现场王雱把交子给了瞎毡,算他送的这批黄金的“存单”后,瞎毡收下了,然后离开了帅帐。

对此王雱叹息一声,喃喃道:“瞎毡不是个棒槌,可惜他的存在、会对将来我大宋在河潢的利益不利。于是成也萧何败也萧何,此番我决计不会委任他代表青塘出兵。”

穆桂英不禁愣了愣,要说狄咏是比较推崇瞎毡的,当时在南区游击队中,瞎毡他也算颇得军心,有勇有谋的存在。

王雱微微一笑:“我知道大娘想什么。首先瞎毡有这几箱黄金耐人寻味,这让我想起了当时南区中抢劫民众的游击队。那些黄金的确青塘的,被西夏人抢了后,又被卓洛兰用去高价购买民众手里的粮食,最后没办法了,瞎毡就抢劫民众手里的粮食和黄金。鉴于当时南区游击队普遍存在这样的问题,所以就算狄咏也不知道是有组织情的。狄咏以为是自发的。”

王雱再道:“其次看得出来,瞎毡根本对我们大宋的交子嗤之以鼻,毫不在意。”

穆桂英道:“你怕是想多了,他收了交子,还笑容可掬呢。”

王雱摇头道:“这才是问题所在。他急于带军表功,来贿赂了我两箱黄金。这种情况下如果我给他回礼,理论上他是万万不会收的。所以我给了他几张交子,他收了,是因为他根本不信那东西,认为就是几张纸,和他的真金白银差太远,所以他才会收的。如果他信任交子价值,他誓死不会收。”

穆桂英不禁愣了愣。

王雱道:“不可否认交子真是纸。但其实整个世界,就建立在信心和信任之上。不信任交子就是不信任我,既然他不信任我,不说和他有仇,但我不会把青塘和大宋的未来交给这么一个人。在此情况下他越会打仗、于青塘军中的威望越高,就越对将来的大宋不利。这就是政治。”

穆桂英深深的吸了一口气道:“你果然会……长命百岁的。”

王雱道:“你又骂我奸臣啊。”

穆桂英抬手摸摸他的头:“稍好了一些你又跳了,快把药喝了去睡觉。”

然而还不行,瞎毡没说错,所谓兵贵神速,应该部署反攻事宜了,王雱只得又强撑着打起精神,召见了青谊结鬼章和董毡。

人进来后,青谊结鬼章道:“相公召见我等何事?”

王雱病恹恹的样子拿出一张交子,由穆桂英递过去交给青谊结鬼章。

王雱道:“你信任这东西吗?简单点回答我。”

青谊结鬼章看了一下挠头,还和董毡用土话叽里呱啦说了几句,然后憨笑道:“我们不信任纸张,但我们信任您,信任宋国。”

王雱和穆桂英相视一眼,见王雱微微点头,于是后面的话穆桂英来说:“我家相公精神不好,我就简单点说,你们有骨气,一直不想要我大宋援助,但是不援助的话你们就打不了反攻战。鉴于《志愿军出兵细则》所限,我志愿军没有踏入西夏境内的授权,所以自现在起的反攻,必须依靠你们青塘自己的力量完成。”

顿了顿,穆桂英接着道:“不要援助可以,你们需要自己从宋商到岸的船运去购买所需要的东西。”

打仗没问题,但董毡和青谊结鬼章却犯难了起来,一起说道:“原本我青塘富庶,但财富都会西夏人抢走毁坏了,暂时……”

穆桂英打断道:“青塘马也算好用,现在我家相公打算扩大双边青塘马贸易,就依照原有价格,我志愿军提前订购一批战马,允许你们在三年内逐步交付,但钱可以现在就付给你们,然后你们自行从宋商手里够买出兵所需物资。”

董毡和青谊结鬼章不禁舔舔嘴皮,如果这样的话,条件就太好了。

于是一拍就成。

哪怕这笔订单的款项乃是王雱给的一堆花花绿绿的纸张,也很高兴。诚如他们说的,他们不知道这是什么东东,但他们信任王雱。至少会信任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