露水阁。

“怎么?侯爷又把点心赏给小厮了?”

萧月坐在床边, 抬眼见桂芳面上没有半点喜色,便已经料到了这个结果。

事实上这两日一直都是这样。

她送去书房的东西,谢城全都赏给小厮, 无一例外。

萧月平和的垂下眼眸,葱白似的指尖轻抚过在腿上叠好的瑾紫亮绸苍鹰披风。

鹰击长空,栩栩如生。

这是萧月两日未合眼赶制出来的。

苍鹰,乃是南萧一品侯爵饰以的图案。

萧月就不信这披风谢城还能随便赏给小厮?

“公主,奴婢有些不明白。”此刻桂芳蹙着眉望向萧月, 瞳眸中闪烁着不解颜色。

“不明白什么?”听言萧月如是问, 却并未抬眼。

“公主不是一直喜欢燕小侯爷的吗?怎么突然对豫北候爷这么好?”

原来眼见着这两日萧月突然想发设法的讨好谢城。

桂芳百思不得其解。

分明,自家公主以前很讨厌很惧怕豫北候爷的。

听言, 萧月倏忽抬眼, 目光严肃的瞪住桂芳:“谁说的?”

在萧月看来, 如今南燕侯府已是日暮穷途, 她是绝不可能把自己搭进去的。

眼下毫不犹豫的丢弃废车才是最为明智之举。

她冷漠声音中隐约透着鄙夷, “我根本从始至终对燕小侯爷没那个意思!燕小侯爷怎么能同侯爷相提并论呢!”

……

正是夕阳西下时,余晖从烟罗窗纱悄然落入,将麓云阁四壁染得金黄。

这让萧颜不由地想到了上辈子。

也是在这样的傍晚, 西门长街上, 燕晁同萧月如胶似漆的在一起, 明黄色的落日余晖在两人身后打下一对缠绵的、缱绻的璧影, 彼时萧颜透过梅香苑的雕花红梨木窗棂亲眼看见了这一幕, 顿时心口剧痛着喘不上气, 感觉就像是被熊掌猛击了一下。

“公主, 姨娘又去了。”

连翘郑重声音倏忽传入耳中, 将萧颜思绪生生拉回眼前。

不可轻闻地叹了口气,“这次又是送了什么?点心?还是衣裳?”

连翘望着萧颜, “奴婢瞧着桂芳端的红漆楠木托盘上置的像是件披风。”

披风……

萧颜想了想,拉开梳妆台底下的抽屉从里面抄出一把剪子来。

这剪子极为锋利,尖端在余晖下闪动着凌厉的光。

但就在萧颜来到书房门外的时候,耳边却倏忽划过谢城极冰冷的一句:“不喜欢。”

目光所及,里面萧月手捧着瑾紫亮绸苍鹰披风站在花梨木缠枝莲纹桌案前,失落地垂着头。

“还不走?”说着,谢城抬起冷冽鹰眸不耐烦地看向萧月。

“可是……可是侯爷您看都没看呢,怎么知道不喜欢?”说话时,萧月那双看似纯粹真挚的瞳眸中闪烁着极委屈的光芒。

兀地,谢城眼角眉梢划过一抹凌厉愠色,“不喜欢需要理由吗?”

萧月听言脸色一时青白难看。

不由地,萧颜樱唇抿起一抹微微的弧度。

看来根本不需要她出手,萧月已经足够难堪。

收回目光,萧颜悄然离开。

若非凤袍上沾染了些许百合花香,她便仿佛根本没有到过一般。

回到麓云阁时天色已经尽黑,将藏在袖中的剪子放回抽屉后萧颜坐在楠木镶嵌彩贝梳妆台前,目光所及,菱花银镜中的人儿娇艳眉眼间分明含着一抹甜笑,突兀扎眼,倏忽地,人儿眉心一拧,眉眼间的那抹甜笑瞬间被凝重覆盖。

为什么出现了这本不该出现的神情?为什么她都没有发觉?

此时此刻,萧颜心底不由的生出浓重的疑惑与不安。

“奴婢打水来给公主洗漱好吗?”

当连翘声音将萧颜飘忽的思绪再拽回眼前时,镜中的人儿已经卸去了钗环,乌发如瀑般的披散在肩头,尽管没有半点矫饰,容颜却也素绝清艳。

若说这是真正的美人,一定不会有人想要反对。

“嗯。”

就在连翘退出没多久,忽有一阵夜风从黑漆雕花落窗贯入。

萧颜及腰长发被轻轻扬起,后背不由地生出凉意。

起身去关窗,刚走到窗边,耳畔倏忽划过一声“吱吖”门响。

在萧颜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她人已经被“砰”的压在了黑漆雕花落窗上。

后背脊柱一时被檀木窗棂硌得生痛。

惊惶着对上眼前这双凑得极近的鹰眸,看得出来,那漆黑瞳眸中分明藏着抹按捺不住。

“谢城,你……你怎么了?”萧颜琢磨打量着他。

话音未落,一抹滚烫始料不及地覆上了她丹唇。

此前,谢城的吻都是冰凉凛冽的,比冬日霜雪还要更侵肌刺骨三分。

可今日……似乎有些异常。

萧颜就像是被一团火焰包裹着,鼻唇间穿梭的气息灼得她皮肤有些轻微的疼痛。

“谢城……等一下谢城……”萧颜伸出手用力抵在谢城坚实胸膛。

谢城微微抬眼,分明地,他凌厉鹰眸中除了漆黑更有一抹似血通红。

倏忽地,他按在萧颜肩窝上的手紧握成拳“哐”地重重砸在身后的窗框上。

面前谢城垂着脖颈吁吁呼吸着,紧紧拧起的眉心透出他此刻极度的痛苦。

忍无可忍,掌心兀地一把握住窗框,埋头深吻住萧颜。

极有侵略性地,几乎不给萧颜任何一丝喘息的机会。

“不……放开我……”尽管萧颜一直尽力推拒着谢城,但终究是无济于事的,一如往日,萧颜掌心就像贴在一堵铜墙铁壁上,无论她怎么用力都无法撼动分毫。

感到快要窒息,她用力别过脸死死贴在身后雕花落窗上。

才刚换了一口气,耳畔便袭上那比骄阳更灼热三分的气息,“别忘了……”

“你说过的话……”呼吸愈加粗重。

“不然我……我……”

是啊,她说过,什么都会听他的。

否则他会掘了母妃的坟。

倏忽地,萧颜回过脸主动地贴上他薄唇。

原本抵在胸膛的手缓缓向上,柔若无骨着攀上谢城发烫脖颈。

她仰面香软地轻啄着他,白皙面庞上淡淡的泛出红晕仿若天边霞彩。

萧颜的吻香甜带着丝缕微凉,如春日细雨般的化解着那片炽热。

……

当清晨的熹微日光在眼前晃动时,萧颜根本不想睁眼。

她无力地往被窝深处拱了拱,再次安然睡去。

迷迷糊糊中,她感到鬓边袭上丝缕冰凉,如凌晨霜降,似中夜寒露。

待得萧颜完全清醒,已经是日过正午了。

“今儿露水阁那边有没有什么动静?”

想到萧月,萧颜知道她是绝不可能轻易罢休的。

昨天是披风,不知道她今日又会送什么去?

梳妆台前,连翘正帮萧颜盘着发髻,“今儿姨娘就是想有动静恐怕也难了。”

听言银镜中的娇媚眉眼露出好奇,“怎么了?”

连翘抬眼对上镜中人投去的目光,“早上侯爷命人杖责了姨娘,十根棍子都打断了。”

萧颜这才知道,原来昨晚谢城的反常全是拜萧月所赐。

彼时萧月表面上是给谢城送披风,实际上她在那件瑾紫亮绸苍鹰披风里存心缝了能够催促□□的媚香,为了遮掩异常味道她还事先用了大量百合花熏过披风。

难怪昨晚就连她的凤袍上都沾染了百合花香。

萧月可真是费尽了心机。

顿了下,萧颜启开丹唇,“太医来瞧过了?”

连翘轻摇了摇头道:“没有。”

“侯爷没交代,谁都不敢去请。”

就在这时,耳畔倏忽传来门外丫鬟说话声:“公主,姨娘身边的桂芳求见。”

不难想见,眼下桂芳必是来求她请太医的。

“公主见不见啊?”连翘听言看着萧颜问。

“我不是还在睡着吗?”不由地,萧颜意味深长着微微扬起嫣红唇角。

“没法子,昨晚实在是被侯爷弄得疲惫极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