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夜澜愣了一下,他实属没有想到,自己不过是想结个道侣而已,顾辞安的反应居然会这么大。

花无眠倒是早已经料到会是这种结果,见顾辞安怒不可揭也不慌,仍旧笑意盈盈道:“师兄,本座与夜澜敬你一声师兄,你便也要有个做师兄的样子,夜澜找到了自己人生中的另一半,今后苦难皆有人帮他扛,你作为师兄的,不应该为他开心吗?”

顾辞安努力抑制着自己心中的怒火,故意不去看花无眠,只对沈夜澜道:“夜澜,你忘记自己的道了吗?”

无情道,断情绝爱,无欲无求,方能成道。

沈夜澜眉头轻蹙,摇了摇头,“一刻也不曾敢忘。”

“那你还……”顾辞安连忙接口,却被沈夜澜打断。

“我与无眠结契,并不影响我的道。”他柔柔的看了花无眠一眼,难得耐心的解释了起来,“我们用了另一种修炼方法,可以在不破无情道的情况下,再修有情道。”

顾辞安嗤笑,“我纵横人间几百年,还从未听过有这样的道法。”

“是花无眠自己创的。”沈夜澜收回目光,十分坚定的看向顾辞安,继续道:“且就在前几日,师兄,我已用无情道飞升成功。”说到这里,他眼中闪过一丝落寞,但立马这一丝落寞又被他眼中的神采掩了去,“无情道于我而言,已算是大成。”

“什么?”顾辞安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他,好一会儿才走近了他,握住他的双臂,略微慌张道:“你飞升了,怎么样?有没有受伤?”

沈夜澜轻轻将他握着自己臂上的手拿下,摇了摇头,“我没有事,只是……”天界之事,他不想讲给别人听,便没再说,故而转言道:“师兄,你是我师兄,我尊敬你,但是,无论你同不同意,我与花无眠,都一定是要在一起的,若你硬要阻止的话……”他顿了顿,眸中有丝复杂之色一闪而过,随即道:“之前我说过,在我飞升之前我一定护天衍宗周全,我算是办到了。如今已是飞升之后,若师兄硬要阻我的话,那我只能辞去天衍宗长老一职了。”

他说得干脆,仿佛无半分纠结不舍一般。

顾辞安心中一悸,“沈夜澜,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沈夜澜固执的朝他点了点头。

他自认为自己自穿书以来,一直恪尽职守做好自己的本分,从来都没有对不起过任何人。如今,就算要离去,他也不觉得他会对不起任何人。

可顾辞安却心中不平,咬紧了后槽牙,那眼神似想要将他生吞活剥一般,“好,好得很。”他看了看一脸得意的花无眠,不死心道:“你当真要为了他,离开这个生你养你一辈子的地方吗?”

沈夜澜还是点头,这几百年来,他的所作所为,基本上都是为了天衍宗,这一次,他想为自己而活,他并不觉得这有什么问题。

并且,他不明白,顾辞安为什么会这么的生气。

顾辞安阴翳的看着他,看着看着,突然就笑了,一瞬间眼中的阴鸷癫狂都烟消云散。

他闭了闭眼,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眼中已是一片平静,“既然你已心意已决,那我这做师兄的也不能再说什么。”他的目光淡淡的扫了一眼花无眠,道:“那就等这一次事情结束,师兄……师《被钓系师尊夺舍后〔穿书〕》,牢记网址:m.1.兄为你们主持结契大礼吧!”

这转变来的太快,花无眠都不禁为顾辞安的克制与忍让感到倾佩。他笑笑看着顾辞安,有些意味深长,“那本座就在此多谢师兄成全了。”

顾辞安不理他,只看着沈夜澜。

沈夜澜握紧了花无眠的手,一脸松了一口气的表情,“谢师兄成全。”

顾辞安讪笑一声,“我是你师兄,自然希望你过得好。”

沈夜澜勾唇,笑意浅浅,“我定会过得好。”

一人又简单的寒暄了两句,沈夜澜便离开了安和殿。

一出门的时候却撞上了江晚。

江晚眸中微红,有些偏执的看着沈夜澜。

多日不见,再次见到江晚,沈夜澜依旧没有忘记他们之前的所作所为,轻轻地皱了眉头,“你是何时回来的?”

江晚努力将泪意压了回去,声音微哑:“师尊,你刚刚跟掌门师叔说的……是真的吗?”

沈夜澜:“……”

沈夜澜不知道他为什么会问这种话,若说顾辞安的话,他是自己的师兄,和自己一起从长大,也算是自己的亲人了,结契之事,他跟师兄说一声,也算是合情合理。

可是江晚,他本就入门不长,虽为他徒,却也算不上是十分熟悉,再者,他是小辈。沈夜澜觉得,自己实在没有必要向他交代自己的私事。

轻轻皱眉,他不想语。

花无眠见状,微微一笑,“自然是真,再过不久,你们将要改口叫我师娘了。”

江晚好不容易憋回去的眼泪,这会儿又泛滥之势。

他定定的看着沈夜澜,想让他亲自对自己讲,“师尊,你真的要和他结契吗?”

沈夜澜被问得有些烦躁,冷了神色,“是。”

江晚心中一紧,“可是师尊……”

“为师的事,还轮不到你来插手。”沈夜澜实在是不太想听别人对他们的质疑或是反对之语,“既然你回来了,那蓝烟呢?他可否有和你一起回来?”

江晚也是一个心思玲珑的人,被转移了话题,便也不再提之前的话题,乖乖答道:“他和我一起回来了,不只是我们,师兄他们也,历练回来了。”

沈夜澜若有所思的想了会儿,点了点头,“刚好最近修身界有一点麻烦事,既然你们都回来了,那就暂且不要再出去了,也能跟着出出力。”

“嗯。”只要不纠结沈夜澜私人问题,江晚在做徒弟这方面,还是很乖巧的。

当然,麻烦事要解决,徒弟自然是不能不管的。

看他如此听话,沈夜澜心中的燥意也渐消去。

他道:“现在你暂且先回去吧!等有空的时候,为师再去抽查你们这段时间在外的修行成果。”

“是,师尊。”江晚朝他鞠了一躬,静静退下。

沈夜澜轻轻叹了一口气,回头看向花无眠,不知是吐槽还是真的感到无奈,道:“花无眠,我发现了,无论是你的徒弟还是我的徒弟,都是麻烦。”

花无眠摸摸他的头,“本座也觉得。”想了想,他道:“那不如等这些事完了之后,本座带你云游四海,远离这喧嚣之处?”

沈夜澜点头,心中暗叹,就是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才能把这些麻烦事解决完。

在回去的路上,他们手牵着手,谁都没有率先开口说话。

沈夜澜本就话少,心里又装着事,自然是没有夜下闲聊的兴致。

而花无眠,也有自己的小心思。

他发现了,他家沈夜澜在感情这方面就是有点蠢,除非是像自己这样,直直白白的站在他面前说喜欢他,他方能知晓别人心意,不然的话……

他想到刚刚的江晚,不禁谑笑一声。像他们这样默不做声,只敢在背地里默默暗恋的,怕是沈夜澜一辈子都难以发现他们的心事。

虽然这是一件好事,但是花无眠觉得,这还是一条隐藏的祸患,他必须要想个办法把这祸患剔除才行。

正想着主意,却突然听见沈夜澜开了口。

“花无眠……”沈夜澜垂头看着脚下一人的身影,显得心事重重。

“嗯?”花无眠陡然回了神,看着四下无人,就伸手揽住了他的腰,凑近了他,“叫你夫君何事?”

沈夜澜像是被夫君一字刺到了一般,倏然抬头冷瞥了花无眠一眼。

花无眠无奈,立马改口,“叫你娘子何事?”

沈夜澜这才收了眼中冷色,犹豫了一会儿,道:“神明真的不会死吗?”

花无眠抱着他的手紧了紧,“会死的,本座之前告诉过你,只要被这世间的人忘记了,神明便会消失。”

沈夜澜却摇头,“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神明真的杀不死吗?”

花无眠一怔,默默叹气道:“也不是。”

“那就是可以杀死了?”沈夜澜眼前一亮。

“对,可以杀死。”花无眠笑看向他。

“要如何才能将他杀死?”沈夜澜追着问。

花无眠脚下的步子一顿,转过身来与沈夜澜面对着面,轻轻将人拥入怀中,“沈夜澜,你最近很不对劲。”

沈夜澜与他对视,眸色微暗。

“有什么事情,是本座不能替你做的吗?”花无眠问,“你就不能多依赖依赖本座吗?”

“这件事情,必须要我自己去做。”沈夜澜缓缓抬眸看向花无眠,神色坚定,毫不闪躲,“得我自己亲自去做。”

花无眠与他对视片刻,想要再出口的话终是说不出了,紧紧的将他拥入了怀中。

那一夜,花无眠告诉沈夜澜,这世间有一神器,由天之骨所制,能斩仙弑神。

那一夜,沈夜澜问花无眠,若是他杀了他重要之人,他会不会怪他。

花无眠道:“天下六界,唯你是我重要之人,其他人或事,皆为过眼烟云。”

这一言,让沈夜澜安了心,越发坚定了心中想法。

第一日清晨,沈夜澜一早就出门去人妖一界探查情况。而花无眠这一次,难得的没有要求同行而去。

花无眠待沈夜澜走后,兀自发了五道传音符分别给了沈夜澜的五个徒弟,他们相约在紫竹林。

慕容雪已是好久没有得到自家师尊的召唤,这会突收到自家师尊的传音符,自是一分都不肯耽搁,立马就往紫竹林而去。

其他四人,虽没有他快,却也并不慢,几乎是在慕容雪到后半柱香时间,也跟着到了。

花无眠负手立在林间,静静的听着身后的脚步声。

慕容雪见来人并非沈夜澜,当即眉头一皱,“你是谁?为何懂我师尊特制的传音符?”

花无眠笑着转过身来,一张绝色的容颜稠艳无比,他道:“慕容雪,好久不见。”

慕容雪惊艳于他的美色,却心怀不乱,目光乱瞟,将人上上下下打量了个遍,疑惑问道:“你怎么知道我叫慕容雪的?你认识我?”

花无眠摇头。

“不认识你又怎么知道我的名字的?”他眉头越发紧蹙,直觉这人来者不善,正想着师兄们怎么这么慢时,叶凛之他们到了。

叶凛之等人也向花无眠一一投去诧异的眼光,但他们远比慕容雪要有礼貌。

叶凛之身为沈夜澜座下的首席弟子,遇事自是他先冲在前面。

他朝花无眠行了一礼,随即将周围又扫视了一圈,再次将目光放到花无眠身上,问:“这里是我溪澜阁的紫竹林,不知前辈何故在此?”

花无眠摇头,目光从他五人身上一一扫过,一针见血道:“你们都是沈夜澜的徒弟,都喜欢沈夜澜吧!”

不是疑问,而是肯定的口气。

五人皆是一怔,立马用警惕的眼神看向了他。

花无眠笑笑不甚在意,负手走了两步,看向他们继续道:“不用如此一副如临大敌之样,你们的心事,你们的师尊还不知道。”

当然,这个不知道,不是因为他没有告诉过沈夜澜,而是因为沈夜澜压根就不相信自己的徒弟会对自己有那种想法。

五人听他此言,这才缓缓松了一口气。

立马,江晚就站了出来,目光森然的看向花无眠,“你是叫花无眠是吧!”

花无眠将目光定格在江晚身上,没有否认。

关于花无眠和沈夜澜要结道侣之事,昨晚江晚回去之后便告诉了其他四人。

四人只知当初和自家师尊共体的那人名字叫花无眠,却是始终不曾见过这个花无眠长什么样子。

现在这人突然出现在他们面前,四人松了的那口气立马又悬了起来,满脸敌意的看着花无眠。

江晚继续道:“花无眠,你这个师娘,我们不认。”

他话一落,慕容雪立马附和道:“对,我们不认!”他有些愤愤,“你才和我们师尊认识几天啊?就要和我们师尊结契,凭什么呀?”他从小被自家师尊养大,都没有机会做自己的师娘,凭什么让这个人先来后到?他不服!

充满恶意的看着花无眠,慕容雪道:“想娶我们师尊,门都没有!”

其他几人虽未附和,但脸上的表情皆以表明心中所想,都是不愿。

花无眠突然觉得有一点点好笑,为此,他也真的笑出了声来,只是笑着笑着,眸间就迸出寒意来,“凭什么?”他终于止了笑声,声线一冷,“你们好像误会了什么,本座此次前来,不是来问你们答不答应的,而是……”他突然出手,速度快到在场之人谁都没有看清,一把就扣住了慕容雪的喉,“来通知你们的,本座这个师娘,你认也得认,不认也得认。”

其他四人被他速度惊到之后看向一人,立马心中一紧。

“师弟!”叶凛之急急开口,深怕花无眠就这么一用力,真拧断慕容雪的喉,忙召剑而出,朝花无眠攻去,“放开我师弟!”

其他几人也纷纷反应过来,召出佩剑陆续而上。

“休要伤我师弟!”

“休要伤我师兄!”

花无眠并不在意他们的攻击,只用一个眼神就调动了周身灵力,将其他四人震开。

“呃……”

只听得几声闷哼,四人纷纷倒地,口吐鲜血。

花无眠冷冷的注视着他们,一甩手,将慕容雪也丢进他们旁边,然后缓步朝他们而去,蹲在他们面前。

他伸手拍了拍江晚的脸,笑道:“江晚,你是个很有想法的人,而且有勇有谋,若是好好修炼的话,今后必成大器。”

江晚不知道他为什么要突然说这些,正欲开口之时,又听他道:

“而且你是沈夜澜的徒弟,本座不想伤你。”顿了顿,花无眠笑意更浓,“但你若一而再再而三的没事找事,本座不介意让你去地府走一遭。”

江晚被噎了一下,反应过来后极怒:“你认为我会怕你吗?你休想拐走我们的师尊!”

花无眠被他的话逗乐了,道:“柺?”他想了想,确实是柺的,不过,是他们的师尊拐了他才是。

若不是因为他们的师尊突然闯进自己的同人文里面,把他画的同人本内容扭曲得不像话,他又如何会跑到这本书里面来?

这不是沈夜澜柺他是什么?

花无眠煞有介事的点了点头,“确实是拐的,不过你弄错了一件事情,是你们师尊拐的我,不是我拐的你们师尊。”他笑意阑珊,容颜极盛。

江晚一愣,竟是被他这句话惊得说不出话来了。

趁机,花无眠继续道:“而且你们要搞清楚一点,是你们的师尊要娶本座,不是本座要娶你们的师尊。”

“……”

“……”

“……”

“……”

四人一瞬间皆是无言。

花无眠起身拍了拍手掌,收了笑意,“不过同为男人,本座也明白你们喜欢夜澜的心情,你们若真的觉得本座不配做你们的师娘的话,不如我们来一决高下,你们若能赢,本座便绝不觊觎你们的师尊。”

男人之间的矛盾,就应该用男人之间的方法来解决。

四人面面相觑,但对于情敌的挑衅,作为男人,他们谁都不能容忍,故此,都起了敌意。

花无眠笑看向他们,道:“为了节约时间,你们一起上吧!”

*

探查的最好方法就是深入敌军。

沈夜澜在人妖一界结界处并没有发现什么问题后,他便决定打入敌军去瞧一瞧。

毕竟,只是听言妖界换主,却是还不知那新主,究竟是何人。

沈夜澜变成了一只小妖狐,正愁着不知道要变成什么样子的时候,突然就想到了花无眠。

于是他摇身一变,变成了花无眠之前那雌雄莫辨的模样,悄悄的潜入了妖族地界,行于大街之上。

这么些年来,他这是第三次入妖界。

第一次是百年前那一次,妖界大败,他作为人界代表,来妖界签契合书。

第一次是一年前,他被蓝烟骗到此处。这是第三次,也是唯一一次有机会如此悠闲的走在妖族地界。

他对妖界的规矩并不熟,因此在看到有妖兵在路上横行霸道抓人的时候,他一时间还有些正义心泛滥,想要为那被抓之人出出头时,却听旁边有妖窃窃私语道:

“又来了,我们这妖皇大人真身到底是个什么玩意?怎么可以这么快又将人搞死了?”

那人听到这话,一把捂住了那说话人的嘴,小声道:“你可别这么大声,要是被他们听到了,你可有大麻烦了。”

那人闻言,终是闭了嘴。

沈夜澜听不太懂他们说的那些话,但从他们的话中明白了妖兵抓人是常有的事,便按耐住了那泛滥的正义感。

他学着街上之妖的做派,蹲在地上双手抱头,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哪知——

一个妖兵走了过来,一把扯住了他的头发,迫使他抬头看向自己,“你,抬起头来,让我瞧瞧。”

沈夜澜吃痛,但为了大局为重,也没有挣扎,顺着妖兵的话,抬起了头。

那妖兵看到他的脸时明显愣了一下,随即拿着手上的画瞧了瞧,笑意立马浮上眉梢。

“像,真的是太像了!”他道。

沈夜澜还没明白过来他说什么像,就被人绑了。

“你们干什么?”他心中一惊,却也还不想打草惊蛇,便没有直接挣开绳索。

“干什么?”那妖兵笑得猥/琐,“自然是请你去见我们的妖皇大人呀!”

沈夜澜挣扎的手一顿,缓缓看向那妖兵,“见妖皇?”

“对啊!”妖兵笑得一脸得意,他已经不止在一个人脸上看到这种表情了。在之前的每一天,他都会来这条街上抓捕和这张画上相似的人儿,每一个被抓到的人一开始都会挣扎着喊,可是只要一提带他们去见妖皇,他们就会两眼放光,一副期待之样。只是他们谁都不知道,只要见了妖皇,就没有一个人能活着从妖皇的寝殿中出来。

这些,妖兵自然不会同他们讲,他们只会道:“若是攀上妖皇这根高枝,您可就一夜之间飞上枝头做凤凰了。”

他用着以往吹捧的话语对眼前的小狐妖道,看小狐妖面露向往之色,面色带笑,心里却在惋惜。

这么漂亮的一只小妖狐,要是不被妖皇玩死的话,今后一定会嫁个好人家吧!

只是,他这话并不能传进沈夜澜耳朵里,沈夜澜只想借助这次机会弄清楚事情真伪。

他对妖兵道:“好,我和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