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从中秋那日之后,原囿安又病了,转眼到了冬月,他已经足足两月不曾出过宅门。不过原囿安的面色并没有变得很差,更像是不想出门而已,而忧叔看起来也不是很担心,所以霍玉玉心中也没那么焦虑,照常三天两头地往原宅里跑。

原囿安除了看书就是誊抄,霍玉玉怕他闷,便将家中闲置的瑶琴背了上来,想着原囿安教她筹算,她也能教他拨拨弦,免得每回都被他嫌弃。

她心想:从没听说过原囿安会弹琴,她拿出一成功力教他,应该绰绰有余吧。

她小小得意着在原囿安面前拆开布封,随意撩拨了几下琴弦,低一调的《平沙落雁》顺势而出。

琴音早就被调好了,低沉旷远,整个宅子的空气为之一**,人们身处其间,像是转瞬间回到了二百年前。

小宝在一旁惊讶地张大了嘴巴,“霍姐姐好厉害!”

霍玉玉心想她还有更厉害的呢。不过要维持自己这个只是学过但学得不精的身份,她谦虚地说:“只要愿意练,你也可以熟能生巧哦。”

原囿安只是瞧了她一眼,并没有说什么,继续看他的书。

那书摊在桌案上时霍玉玉看过,里头的文字诘屈聱牙,她看不太懂,也没有兴趣,不知道原囿安为什么会看得津津有味。

霍玉玉将瑶琴往原囿安面前推了推,扬眉道:“要不要尝试一下全新的消遣方式?”

原囿安头也不抬干脆答道:“不要。”

“啊?”霍玉玉有点疑惑,都没尝试过就不要吗?

她提议道:“要不你先试试好玩不好玩嘛。”

原囿安翻了页,目光依旧停在字里行间,“不用试。”

霍玉玉咬着下唇想了想,眼珠一转,坏笑着看向原囿安,“你是不是怕太难上手,会被我笑话?还是说你其实五音不全怕被人发现?哎,我你还不了解吗?当然不会笑话你的啦。”

小宝在一旁点头附和,“弹琴真的好难哦,对门的姐姐,一边弹琴一边哭呢!”

霍玉玉深有同感,“真的真的,我学琴的时候经常哭,一边哭一边练,曲子熟悉了之后才知道,那是《胡笳十八拍》,讲的就是蔡文姬多么惨。我弹的时候,感觉自己简直被蔡文姬附身了一样,惨到痛彻心扉!”

当然,这话夸张了一些。

原囿安看了眼夸张凝眉的小姑娘,哂道,“那为何不弹《采茶调》?”

此时,霍玉玉还沉浸在上一世练琴的痛苦回忆中,没有意识到原囿安这句话代表着什么。

她安慰原囿安道:“所以学不会也没关系,左右不过是个消遣的乐子,咱们大可不必那么认真。”

说完,她扭头告诫小宝:“小宝,半途而废是大人的权力,你爹娘让你学什么,你可千万不能当玩儿一样哦。”

小宝听不太懂,但还是乖巧地点了点头。

她再看向原囿安,原囿安却眼皮也不抬一下,一副“就算你口水都说干了我也不会心动”的淡定模样。

罢了,这种事怎么好勉强嘛。

霍玉玉有点泄气,塌了腰,撑着脑袋,指腹在琴身上小弧度地滑动着,视线却追着天空中掠过的鸟,飞去了好远。

看起来有些忧郁。

原囿安心中有些不是滋味,但还是什么都没说。好一会儿后,霍玉玉终于动了,准备把瑶琴收起来。他才看着没翻页的书道:“你弹一曲吧——”

霍玉玉以为他是要主动培养兴趣,当即开心道:“好!”

其实原囿安的意思是:拿都拿出来了,不能光让我看着,那七根弦有什么好看的。

霍玉玉端坐着,指尖飞舞,来了一曲欢快的采茶调。

一曲终了,小姑娘笑着看向对面的少年,“好听吧?”

原囿安没什么表情地嗯了一声,但心底有些诧异于她的天赋:《采茶调》只是他方才随意提的,对于一个普通的十一岁的小孩来说,要练到这种熟练程度,肯定是昨晚就在练。

不过这调子也算稀松平常,没什么好奇怪的。

霍玉玉问:“想学吗?”

原囿安抬眸瞧她,那一脸小得意的样儿,看着就让人无端地心生欢喜。

不等他拒绝,霍玉玉笑道:“我教你啊。”

这时,小宝被人从后头抱了起来,忧叔将小宝放在离原囿安更远的地方,温和地笑道:“霍姑娘,你还不知道吧,我家公子也精通音律。”

“啊?”霍玉玉讶异地看向原囿安。

原囿安皱着眉,没有否认,看起来像是被忧叔的多舌惹得不快了。

一抹羞耻的红迅速占领了霍玉玉的脸。

关公面前耍大刀,她太丢人了……

霍玉玉将脸埋在手心揉了揉,忽然定住了——

原囿安闷着不说,她才轻视了,而且她也不算差,有什么好羞耻的。

如此一想,她凛神看向原囿安。

少年接住了她的眼神,脸上没什么表情,好像在想什么,眼中却空空如也。

她气鼓鼓道:“你故意的。”

原囿安却没有回答,垂眸敛目,看着既不像否认也不像承认。

霍玉玉莫名心虚,收起了琴,再不能说出让原囿安来一曲以示歉意的话。

良久,薄光中的少年才淡声道:“我没有生气,也不是因为你,我只是不想弹。”

霍玉玉乖巧地点点头,没再多问,只是叠了个千纸鹤放在他面前。

原囿安愿意跟她说的时候,会说的吧,就像上次在千重阶上一样。

她不急,来日方长。

——

腊月中旬,好几年没下过雪的锦官城迎来了一场初雪。

起初的时候,雪花很细,跟小雨一起落着,一接触到地面就化开了,大家都以为这是普通的雨夹雪,所以没怎么在意。

后来,雨停了,雪花却变得密实,逐渐有了纷纷扬扬的趋势。

对于常年不见雪但是信奉“瑞雪兆丰年”的锦官城人来说,委实是件值得欢欣鼓舞的事情。

雪从头天下午开始,下了一整夜,翌日一早,整个锦官城几乎都是白的,厚厚的雪堆在房顶树顶,可爱极了。

霍玉玉裹上最厚的冬装,早饭都没吃几口就溜了。

霍恺同也人模狗样地溜出门。

姐弟俩明明不是一起离开的餐桌,但却在门口遇上了。

“姐,你去哪儿?”霍恺同还没长个子,但霍玉玉长得快些,他说话的时候,得抬头。

“我去山顶找我朋友,你呢?”霍玉玉问。

“我也去山顶找我朋友。”霍恺同道,“那一起?”

霍玉玉犯了难,“我们说的山顶是一个山顶吗?”

“书院上头那个山顶嘛,有好大一片空地。”

霍玉玉点点头,开始思索霍恺同什么时候跟小宝成为了朋友。

结果上了千重阶,霍玉玉就发现已经有了上行的足迹,脚印不多,两三个人。

到了山顶一瞧,只有一对青年男女,互相靠着,站在边上往山下看。

霍玉玉揣着手,拿手肘撞了撞霍恺同,看着两人道:“谁是你朋友?”

霍恺同没说烂白话,摇摇头,看向山下,像是在等什么人出现。

她不用猜也知道,这家伙在等林之照。

昨天下学之前,他往林之照桌上放了一张纸条,林之照看了纸条,含蓄地看了眼他的方向,立刻收起了纸条。霍玉玉以为两人在传情书,就没问。看来就是那时候约好的。

霍玉玉忽然觉得有点闷,在原囿安眼里,她估计还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半大孩子。

她看了眼原宅二楼,没看见原囿安的身影。昨夜雪粒子在房顶上扑簌了半宿,原囿安近来抱恙,估计没睡好,还在休息。

她没有急着去敲门,而是跟霍恺同站在一起,举目朝远方望去。

原本莽莽的青山,只露出了斑驳的墨绿色,像刚开采出来的玉石原石,点点内里透出来,惹人遐思。

但霍玉玉没想到,她会在这里等到一个尴尬得不想面对的人——

白沅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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