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魁梧的男人,堵在窄小的门口,肩膀一抽抽的,除了刚开始那一声悲泣,哭得悄无声息。

顺子的妻子秀秀死了。

秀秀早就想死了。

二师兄和师父都说:“想死之人,吃什么药都没用。”

顺子不相信。

对于顺子来说,他的秀秀,他的表妹,为他背井离乡,为他一次次趟过鬼门关,只想为他留下一个健全的孩子。

这个满心满眼都是他的女人,这个甘愿为他捂死那些肢体不健全的孩子的女人,怎么会想死呢?

更深的更黑暗的隐情,霍玉玉不知道,其他人也不知道,大家都只看到夫妇情深:妻子情深不寿,丈夫爱到不肯接受现实。

霍玉玉心想,这果真是个悲伤的冬日。

回诊馆的路上,她只说了句“好像要下雨了”,再没说一个字,像是在发呆。

原囿安也缄口不言。

为了缓和气氛,忧叔问霍玉玉晚饭要吃什么,谁知还没开口,有人叫了霍玉玉一声。

“霍玉玉!”是个小姑娘的声音,尖尖细细,异常高昂。

三人正好经过一处巷道口,时值正下午,巷子里少有行人。

长了薄薄苔藓的石墙上,一个穿粉袄的姑娘被捂住嘴摁在墙上,惊慌地朝三人投来求助的视线,一头发髻摇得要散了似的。捂着她的人是个高个少年,看人的时候勾着一边嘴角笑,眉宇间俱是一股坏坏的蛮气,像是在警告三人不要多管闲事。

那姑娘霍玉玉认识,就是前几日来诊馆替霍双双找茬的赵诗诗。

至于那个少年,霍玉玉反应了一下,眉毛揪了起来。

这不就是那天在巷子里扯自己发绳的那人吗?

霍玉玉看了眼他们两人的站位,心道,赵诗诗别顾着踮脚站起来,狠狠往上一抬膝盖,对方根本就招架不住。

她这样想,也这样提醒出声。

但赵诗诗花拳绣腿,轻而易举就被拦住了,霍玉玉怀疑,对方甚至没有使力气。

不过如此一来,那少年将注意力放在了霍玉玉身上。

事实上,从赵诗诗喊出霍玉玉的名字之后,那少年就看着霍玉玉,直勾勾地,仿佛她身后的主仆二人不存在似的。

李承晋松开赵诗诗,笑了一下,“矮子,又见面了。”

赵诗诗得了喘息的空,拔腿就往霍玉玉这边跑,李承晋站在原地,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原囿安不悦道:“认识的人?”

霍玉玉皱着眉摇了摇头,赵诗诗却像找到主心骨了似的,急急道:“快走,这人是个暴力狂。”

身边有忧叔,霍玉玉自然是不怕的。但老实说,她不是很想帮赵诗诗,她完全没必要为了一个跟自己过不去的人,把原囿安牵扯进来。

但一看赵诗诗哭得花容失色,小脸掐白,脸上还有淡淡的红痕,她也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总归是有些纠结。

原囿安却只是扫了一眼朝这边而来的李承晋,没什么兴趣,冷冷道:“走了。”

霍玉玉想了想,商量道:“要不让侍卫叔叔警告一下他,让他以后不许再欺负人。”

赵诗诗满眼期待。

原囿安却冷淡道:“你还真是爱多管闲事。”但看了霍玉玉一眼后,还是侧过脸对忧叔点了点头。

忧叔得了原囿安的令,朝李承晋走去。

原囿安淡声道:“不知道前因后果,帮一次有什么用。这样的事,不是第一次发生,也不会是最后一次发生。”

赵诗诗像忽然想起来什么似的,一脸恐惧,死死攥着霍玉玉的胳膊,抖着道:“他是李都护的小儿子李承晋,今天堵着教训我,说是因为我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

赵诗诗猛地撒开霍玉玉,“霍玉玉,是不是你?我只是前几天跟你说话不太客气而已,你居然找到李承晋为你撑腰?!”

霍玉玉:……她刚知道这人原来叫李承晋,是李都护的儿子,曾经霍老太单方面给她应下的未婚夫。

她没好气道:“赵诗诗,你这张嘴得罪了什么人你自己心里没数吗?”

赵诗诗很坚决:“只有你!”

这时,忧叔跟李承晋说了几句,李承晋透过忧叔的肩膀朝这边看了一眼,吊儿郎当地朝反方向走了。

霍玉玉心情不好,懒得跟赵诗诗掰扯,事情解决了,就该离开了。

她威胁道:“赵诗诗,如果你再这样张口就胡说,我不介意揍你一顿让你清醒一点。”

通过霍双双,赵诗诗知道霍玉玉打架厉害,即便自己比霍玉玉高大半个头,也不敢再说什么。

但赵诗诗也不敢一个人先走,她害怕李承晋又出现在什么地方堵自己。

等忧叔回来后,赵诗诗老老实实地道了谢,想到同意帮忙的人,她又转过身,但看见原囿安凛若冰霜的脸色,她张了张口,一个字也不敢说。

少年面色苍白,眼眶微微凹陷,眼底一片阴翳,像是下一秒他的背后就会喷出巨大的影子,将她拽入无尽地狱。

赵诗诗比刚才还要害怕,顾不得自己不敢一个人走,后退着撞了一下霍玉玉,一慌,直接跑了。

霍玉玉:……

霍玉玉看向原囿安,原囿安却面无表情,对忧叔道:“走吧。”

经过赵诗诗这么一闹,霍玉玉恢复了些活力。她感觉到原囿安似乎又在生气,便走到他身边去,认真问:“原囿安,你怎么不开心了?”

原囿安下意识想反驳“谁不开心了”,但垂眸看了眼懵懂的霍玉玉,一句更狠毒的话脱口而出:

“怎么?有人死了,我应该开心吗?”

像是当头遭了一棒,霍玉玉怔忪住了。

看见小姑娘眼中的受伤,原囿安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也是浑身一僵,脚底下的步子跟着虚浮了两步。

他在干什么,霍玉玉有什么错。他为什么又控制不住地产生这种坏脾气。

他稳了稳,装出不以为意的态度道:“不过没了活下去的信念,也确实没有活着的必要。没有价值的人,消失了反而是件让人觉得轻松的事情。”

霍玉玉才明白,顺子妻子死去这件事,原囿安在安慰她,然而这实在算不得什么安慰。

似乎在原囿安眼中,生死与否,与价值紧密相关。

没有价值,意味着活着是没有意义的。

他对生死足够冷漠,但却执着于价值二字,像个与上苍交易的商人,不自量力,又格外悲戚。M..

霍玉玉以为自己努力了小半年,已经走进了他的世界。她一直想把他牵出那灰白阴冷的世界,让他拥抱阳光的色彩和温度,真切诚实地感受每一种情绪。

但这种思想在原囿安的脑海里根深蒂固,以一股相反的力量死死拽着原囿安,霍玉玉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不对。”霍玉玉摇了摇头。

她着原囿安,想了好一会儿,才道:“活着本身就是件有价值的事情。”

原囿安喉咙一紧。

小姑娘低下头,闷声道:“谢谢你今天陪我出来,我先回诊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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