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大夫瞧了她一眼,无力道:“我行医多年,疑难杂症看了不少,但至于这毒嘛……我确实没什么研究。”

“不过丫头你放心,”他指了指脑袋,“那点不一样已经装在为夫的脑子里了,我有时间就研究研究。”

为了让霍玉玉安心,他又道:“这种毒既然与风寒急症相似,那毒性必然是不强,短时间内,令堂应该无事。你回去先把药给停了。”

霍玉玉无法,只能点头答应。将药箱还给曾大夫,她张了张嘴又要说些什么。曾大夫却皱着眉,思考着,快步走了。

回到家,霍玉玉直奔章氏的卧房。

章氏正与蔓姨说着晚上给两个孩子做什么菜,等蔓姨走后,霍玉玉才低声道:“阿娘,有人要害你。”

章氏拿手帕挡着唇,呵呵一笑道:“许是风寒大人来抓我了。”

将病称作“某某大人”,是大人常用来吓唬小孩的招数。可见,章氏并没有把这病当回事。

霍玉玉很无奈,拉着章氏的手认真道:“阿娘,我说的是真的。方才我再三问过师父,他老人家说你这症状确实有一处异样,还让我回来把您的药给停了。”

章氏脸色微微一变,不再笑了。

这病,确实来得急了些。

她清楚,柳氏最近缠老爷缠得紧,恐怕起了扶正的心思。而老夫人那边,迟迟不愿意交出管家权,若是她有个什么灾病,也是受益的一方。

至于她的丈夫霍炎甲……

霍玉玉小脸严肃地紧绷着,问道:“阿娘,你可是想到了什么?”

章氏脸色惨白,倾倒在床,摇着头道:“不会是他,不会……”

“谁?”霍玉玉急了,“阿娘,告诉我,想至你于死地的人到底是谁?”

章氏惶然地看了女儿一眼,嘴唇微微颤抖,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霍玉玉急得快哭了,忽然想到什么,她一瞬间就冷静了下来。

阿娘的眼神飘忽,聚不到一处,显然是不肯接受事实。

老夫人可以为了管家权害阿娘,柳氏可以为了争宠害阿娘,但这两个人绝不会让阿娘有这种反应。

所以,阿娘不肯承认的事实就是——

害她的人也有可能是她的丈夫,她这辈子的倚靠,霍玉玉和霍恺同的亲爹,霍炎甲。

霍玉玉微微有些晃神。

方才明明一直在怀疑父亲知道些什么,为什么现在真的怀疑了,自己反而有些难过?

因为那是曾经给自己当马儿骑的父亲吗?

霍玉玉吸了口气,轻声问:“阿娘,是阿爹,对吗?”

章氏捂着脸,发出了两声奇怪的咳嗽,像是呜咽,又像是抵在喉咙里的苦笑,好一会儿,才沙哑地答道:“昨日半夜,我睡不着,与你父亲院门口相遇了。我同他说了和离之事,他没有同意。”

后面的话章氏不用说,霍玉玉也明白。

如果和离,阿娘的嫁妆将会如数带走,那么祖母和父亲,就什么都没有了。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上辈子的霍玉玉见得太多了。

章氏以为她不懂,便强行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来,摸着霍玉玉的脸颊道:“乖女儿,怎么会是你父亲呢?他不想和离,可见还是舍不得我的呀……”

说着自欺欺人的话,两行清泪落了下来。

霍玉玉喉头也哽着,装作什么都不懂的样子,爬上床,窝进了章氏怀里。

无论是谁要害阿娘,她都要加快柳氏那边的进度。

父亲既然是放不下阿娘的嫁妆,那么,如果他认为柳氏比阿娘更有财力或是更能助他官运亨通,他是不是就不会咬着阿娘不放了?

夜里,霍玉玉辗转难眠,看着窗外的弦月想了整整一夜。

如何才能让罪臣之女姜如是,摇身一变,变成有钱有势的人家?

天边泛起了鱼肚白时,她终于明白——

性命攸关的大事,不是简简单单地你暗算我我也要欺负回来,其中弯弯绕绕,并非她一个十岁孩子可以独自解决的。

她把注意力放在柳氏那边太多了。

如果下毒之事是柳氏做的,真相大白后这个家就能回到柳氏出现之前吗?

不可能。

如果是祖母或者父亲授意,母亲就能从这个豺狼虎穴全身而退吗?

也不可能。

她要对付的,从来都不是柳氏一个人,而是除了阿娘和霍恺同以外的,整个霍家。

她也不得不承认,自己单枪匹马根本做不到。

“阿嚏!”她打了个喷嚏,将目光放向了东北边。

那是平京城所在的方向。

平京城里,有她的舅舅章叔同。

当即,霍玉玉爬起来,研墨写信。

这件事,拖不得。

天亮后,章氏派蔓姨来看她怎么还不起床吃饭,才发现霍玉玉感染风寒,身体像个小火炉似的烧得正旺。

霍玉玉被灌了一大碗又苦又臭的汤药,之后,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模糊间,她感觉到阿娘柔软的掌心抚摸着自己的额头,霍恺同在她旁边说了些什么。

她病着,却感觉到从未有过的安心。

她又恍惚地想到了,与此同时,那个脆弱苍白的少年,他的家人把他丢在了那栋孤单又老旧的宅子里,一次也没去探望过他。

——

忧叔发现公子变了。

原囿安身体好了些,能下床了,但起床后他再不去二楼了,即便那里是整条街最早迎接初阳的地方。他也不锻炼体能,而是坐在廊下看书。..

他更苍白了,也更清瘦了,黑袍有些松垮,袍子下薄得好似一具骨架。

背后是黑洞洞的卧房,他仿佛随时都准备好转身浸入黑暗。

孤零零一个人,什么也不在乎,什么也不期待。

忧叔很担心,走过去道:“公子,到锻炼体能的时候了。”

原囿安头也不抬道:“不费事了,反正也活不了多少年了。”

“公子,这种话……您不能说。”忧叔皱起眉头。

公子在原府时,每个医治他的大夫都持着这个说法,几乎所有人,都放弃了他。

但忧叔知道,公子这些年拼着一口气,这么努力地活着,他本人绝不接受这个结果。

原囿安放下书看了忧叔一眼,意识到忧叔是真的在为自己考虑,垂下眼睑顿了顿,他道:“好,不说了。”

忧叔一怔。

原囿安放下书,又道:“我想自己一个人锻炼。”

忧叔从惊讶中回过神来,赶紧点点头,“我去收拾屋子。”

在屋里,他不止一次地透过门洞或窗户观察原囿安,一是他必须注意公子的安全,二是他觉得公子确实有什么方面发生了改变,这种改变,似乎是霍家那个小姑娘带来的。

想到霍玉玉,忧叔默了默。

自从那日公子把小姑娘赶了出去,她已经有三日没来了。

他忙着照顾公子,根本无暇打听小姑娘那边怎么样,只知道小姑娘出去的时候,哭得满脸都是眼泪。

那样活泼的姑娘,一定是被父母捧在手心里的宝贝,被公子说了重话赶走,肯定伤心极了吧。

忧叔无奈,他不能代表公子去道歉,他没有资格,那样的道歉也没有用。

给书架扫尘时,忧叔注意到一堆奇怪的东西,黄褐色,拿出来一看,发现是两串早就蔫掉的黄桷兰。

他拿出去问:“公子,这个花已经枯萎了,我去摘些新鲜的吧。”

原囿安扫了一眼,漠然道:“不用,把这个扔了吧。”

忧叔犹豫了一下,少年却没再管他,扶着墙往另一边走了。

忧叔叹了口气,回头看了一圈庭院,庭院中没有一棵黄桷树。想必这两串花,是霍姑娘送给公子的。

公子这般果断,看来是真的不打算跟霍姑娘和好了。

唉。

忧叔将花葬在了亭子旁边的一颗树下,在这个亭子里,少年曾拿着一本筹算,讲了他生平最多的一次话。

忧叔神色悲怆,好似在埋葬公子的友情。

然而到了傍晚,原囿安吃了晚膳,突然对他道:“在院子里栽一颗黄桷树吧。”

少年不自在地别开视线,有些嫌弃道:“到处都是药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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