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雪融了又积,这一年过年,原囿安与霍玉玉回去了章家小院,与章苹之和霍恺同一起过的年。

顾府那边本是来知会过,可原囿安已经成家,且与外祖家的情谊并不多深厚,故而以不多打扰为由婉拒了。可两个人孤零零地过年,委实冷清。

原囿安不觉得冷清,霍玉玉在,他很满足。但霍玉玉是个喜欢热闹的性子,恰好丈母娘那边亲自来叫他们俩,小夫妻便早早备了礼,上午就出发往丈母娘家去。

在路上,原囿安不时看向玉玉,有些纠结,因为他忽然想到一件事——他似乎一直没与霍玉玉提起过自己的生辰。

他也是今天才想起来。

如果现在告诉玉玉,她会不会难过他才告诉她?她生辰喜欢拜佛许愿,如果知道他的生辰,应该也要走一套同样的流程,今日肯定来不及了。可以明日告诉她吗?等他生辰过了再告诉她,她一定会气得跟只河豚一样吧。

罢了,还是今日说吧,今日他是寿星,玉玉应该不舍得生他的气。

他纠结了一路,总算放了心,刚想找机会开口,却被一群孩子吸引了注意力。

石板路上积了一层刚到脚踝的雪,已经扫了条不宽不窄的道儿来,有人沿途放了鞭炮,红色的纸屑飞溅在雪里,有的浮在雪上,像荼蘼的花瓣,有的砸入雪中,留下个黑黑的小洞,像腐烂的果实。

一堆堆大孩小孩在路边堆雪人打雪仗,他们踩过的地方都变得黑不溜秋,有的小孩还走一步滑一步、摔一跤滑一丈,玩得不亦乐乎。

空气中弥漫着硫烟的气味,混着菜香,闻着就很热闹。

原囿安一只手提着礼品,一只手牵着玉玉,看着那些玩闹的孩子,掌心热乎乎的,心里也温暖充实。

不远处,几个扔雪球的少年少女玩得正酣。一个少女脖子上挨了一球,旁边的蓝衣少年立刻将人护在身后,扬声说了句“你等着”,弯下身快速攥了个雪球,同伴趁机砸得他身上白了好几片。少年也不恼,存了心要表现似的,下腰,扭身,振臂,他前面的少年们嬉闹着左右横跑躲避,他盯着其中一个,面上发了狠,“咻——”雪球一出手,对准的却是他根本没看的红衣少年。红衣少年最是顽皮,反应也快,一弯腰,原本冲着他面门而去的雪球越过他的头顶——

直直地奔原囿安而来,打在原囿安的肩膀上。

躲过一球的红衣少年背对着原囿安,自然不知发生了何事,哈哈大笑,说着“你行不行啊站着不动都打不着”,迅速将手里早就准备好的雪球朝蓝衣少年扔去。蓝衣少年却不躲,直直挨了一球,看着原囿安,不说话。

同伴们诧异不已,转身看过来,看见原囿安那张冷峻如冰雕的面容,又看见他鸦青衣裳上的一团白,不约而同哑了声。

蓝衣少年身后的少女扯了扯他的袖子,他才反应过来,正欲拱手道歉,站他前面的红衣少年就“嗷”了一嗓子跳了起来,领口处赫然一团白雪。

霍玉玉拍拍手,站在原囿安身边,对几个少年道:“知道他是谁吗?你们居然敢朝他扔雪球!”

红衣少年原本有些想还手,一听这话,立刻乖了。

霍玉玉很满意他们的反应,耀武扬威道:“他,可是我夫君!”

说完,她拉着原囿安就开始跑。等那几个少年反应过来,两人已经往丁字巷里去了。

原囿安一脸迷惑,随即反应过来,笑出了声。

霍玉玉看着他笑,满眼亮晶晶的,嘴里的话却是威胁,“笑这么好看也没用,他们又不像我会沉迷美色。等他们追上来了,你块头比我大,肯定是你挨雪球。”

闻言,原囿安笑得更开了。

果然,红衣少年带着两个孩子一起呜啦啦地追了过来,不过那少年脸上没有恼意,只是今日挨了第一球,他不能白挨,更不能在弟弟面前失了面子。

说什么来什么,霍玉玉恨不得把自己的嘴缝上,好在雪球砸在他们身后时,霍恺同出来了。

他一身崭新的丹色衣袍,奉章苹之之命出来迎接姐姐姐夫,正巧看见两人被三个小屁孩儿追着跑。霍玉玉将原囿安交给他,自己回去了几步,在一边的雪堆中迅速攥了两三个雪球,拿在手里。

“你们快撤退,我来掩护!”

霍玉玉说完,裙子上就挨了一球。她丝毫不慌,“咻咻咻!”手里的雪球飞出去,红衣少年左右避让,结果连中三球。

“哈哈哈哈哈!”霍玉玉得意洋洋,“怎么样?你怕不是没听过我东柳街雪球小霸王的鼎鼎大名!”

在小少年面前得意忘形的下场,就是寡不敌众。霍恺同被迫加入战局,打得头顶冒烟。

霍玉玉挨了雪球也乐呵,嘴角就没放下来过。

霍恺同却皱着眉,一边攥球、投掷,一边嘀咕:“幼稚”“无聊”“怎么没完没了”“那小家伙你等着”“哼哼”“就问你,小爷准不准”……

章苹之听见外面的闹腾,也出来了,原囿安不大自在地唤了声“母亲”,她笑着往他手里塞了个红包,也一起看着。

原囿安看看手里的红包,有些诧异:他已是及冠之年,怎的还有红包?

章氏笑着说:“多大都是孩子,收着吧。玉玉那孩子还说要收到七老八十呢!”

他本来想笑的,鼻腔却蓦地一酸,握着红包的掌心轻轻攥了起来,再看向前面上蹿下跳的玉玉,心头暖得不可思议。

这个被家人流放的孤独少年,年节时,只在山顶闻过山脚飘上来的硫烟味,此刻,终于拥有了属于他的家和热闹。

然而,更让他动容的是,霍玉玉亲自给他做了一碗长寿面。

面是厨娘和的,面条是她搓的,粗细不匀,很长很长,一根面盘了一大海碗,外加了个荷包蛋,味道不好,但也还能入口,可问题是——

这可是整整一大碗!

看霍玉玉那高兴劲儿,他一闭眼一咬牙,准备豁出去了。好在丈母娘来解围,说吃头吃尾就行。

——

在章家小院提前吃过晚饭,原囿安牵着霍玉玉回安昭院。

天色逐渐变暗,沿街的店铺都关着门,只挂着红灯笼,灯笼里没有点油灯,显得异常萧索。炮竹声和小孩的嬉闹声似乎隔得很远。

回去的路上,霍玉玉捏着他的手心,认真道:“今晚要守岁,不可以偷偷睡觉哦。”

原囿安点点头,心中开始盘算不睡的方法。

过了一会儿,他想起来早上出来时思考的问题,看着霍玉玉的侧脸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了出来:“玉玉,我的生辰,是除夕。”

他说了,便一直看着霍玉玉的反应。他知道,霍玉玉已经知道了,但不是他亲自告诉她,应该是丈母娘知道他的八字之后告诉她的。

果然,霍玉玉没什么反应。与其说没反应,不如说是生闷气了。

他心虚起来,立刻开始思索示弱的方法。今日饮了一杯小酒,可以说头晕;出来吹了寒气,可以说头疼;背上的伤已经好了,但可以说不自在……

没等他开口,霍玉玉竖着眉毛朝他看了过来。

他一肚子理由,全哽在了嗓子眼儿里,但眼神却很自觉地乖顺起来。

霍玉玉哼了一声,撒开了他的手。

他心里一慌,又立即牵住了她,十指相扣。

霍玉玉停下,抿着唇,无奈地叹了口气,“我有东西给你。”

他这才松了手,视线一直追着她的一举一动。

霍玉玉在随身的小包里摸了摸,摸到一个东西,又看他一眼,才把东西拿出来,却攥在拳头里,对他道:“手。”

原囿安乖乖摊开掌心,这是他长大后第一次,以一种索取的姿态手心朝上。

霍玉玉的拳头在他的掌心上摊开,他触碰到了一抹凉意,霍玉玉的小手移开后,一个小巧的红色福囊停在他掌心的纹路上。

他看向霍玉玉,霍玉玉也看着他,不过她一个字都没说,等他将福囊揣进腰间的丑荷包,她才牵起他的手,往家的方向走去。

无言,却胜过千言万语。

这一夜,两人守到了子时,到底还是抵挡不住融融的暖意和滔天的困意,爬上了床,因为坚持要守岁的霍玉玉同志拥有十分灵活的原则——

别人守岁,通宵;她守岁,过了子时就行。

而原囿安的第二梦,便是在这个除夕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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