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早,天气阴,微风。

霍玉玉吃过饭,准备去万安堂。路过花圃时,她看了眼西墙的爬架。

三年前初到平京时,稀疏的爬架上还缠着几缕光秃秃的干褐色藤蔓,现在爬架被加固过,上面爬满了蔷薇,前些日子下过雨,深碧色的叶片略油亮,叶墙中,点缀着一簇簇比拇指略大的玫粉色蔷薇花,未开的蓓蕾咧着一线红指天,好像裂开了就永远不会成熟的果实。

她昨夜想了许久,想到锦官城的黄桷兰,想到诊馆二楼泼天的金黄菊,想到无花果被掰开的内里,想到纸一般的腊梅……

她愈发觉得,她与原囿安的关系,就像养花人与珍爱的花。

她用心守护他,像照料一株水土不服的娇花。他能在远离故土的地方扎根、茁壮成长,回馈她以健康绽放的姿态,她就很满足。

而对于一株娇花来说,他喜欢的是透气的土,还是那个替他松土的人呢?

她没想到自己竟然在八字都还没一撇的时候,纠结了那么久门当户对的问题。

真好笑。

霍玉玉憋着嘴,脸颊两侧憋出两个小窝窝,重重出了口气,拔腿朝外走去。

不行,得当面问清楚!

原囿安那个三棍子敲不出一个闷屁的人,就别指望他亲自开口了。

她一边默着阿娘提出的问题,推开了门。

一开门,一身黢黑的原囿安对上了她的视线。

从他略显局促的姿态来看,他应该等了一段时间,在想事情,所以会被突然的开门给惊到。

霍玉玉也是一怔,立刻恢复平静,走出来关上门,然后走到原囿安面前,抬头看着他,“原囿安,昨日你家来人提亲了。”

原囿安懵了一下,点点头,正琢磨着开口,霍玉玉直接道:“是你想娶我吗?而不是什么父母之命?”

他点点头,又“嗯”了一声。

霍玉玉光眼盯着他,“为什么?”

她眼底一片清明,“原囿安,你为什么想娶我?”

这话直接把原囿安给整不会了。

他昨夜憋了一晚上,一大早过来,就只准备了一句“玉玉,你可愿与我结发为夫妻”,还是鼓起了莫大的勇气才准备好说的。

结果被一个灵魂发问给堵得死死的。

“我……”身侧的手死死攥着,原囿安阖唇而动,哽了半天,哽得整个脑袋都在烧,才从牙缝中挤出几个字来——

“我、我心悦于你。”

他看着霍玉玉的眼睛,眼神快速闪了闪,继而坚定地稳住了,向来雾沉沉的双瞳,此刻亮起奇异的光点,像有人在幽深的古井底部点燃了一只火把。

已经超出极限了。

原囿安说完这几个字,感觉浑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了。

似乎他目光中的火,燃烧的是他的生命。

心脏强劲有力地收缩着,好像冰面下的溺水之人竭力求生一样。.

他等着霍玉玉的回答。

你可知你说过的那些胡话,做过的那些糊涂事,我全部当真了。

小孩,我们二人的心悦,是相同的吗?

霍玉玉先是眨巴着眼反应了一下,随即脸色红了起来,立刻看向别处,视线胡乱地转一圈,才落入那双含情脉脉的桃花眸中。

她想到阿娘的最后一个问题,强绷着一张巴掌大的小红脸,再度发问:“原囿安,你心悦于我什么?”

“我为你做过的事?”

“还是我霍玉玉这个人?”

少女的声音清泠泠的,有些发虚,却目光如炬。她一直以来都很坚定,坚定地守护他,坚定地改变人生轨迹。

她也需要被坚定地选择。

霍玉玉也不急着要答案,此等人生大事,不能稀里糊涂,更不能勉强,于她而言如此,于原囿安亦是如此。

他必须直面自己的内心,给她清楚的答复。

她眨眨眼,故作清爽道:“这几日你好好想一想,乞巧节咱们不是约好了划船吗?到时候你再与我说吧。说到乞巧节,从前在锦官城的时候,你说什么都不愿意与我一起过乞巧节,这一次可不行,我想与你一起过,不能拒绝。”

她吸口气笑了笑,挥挥手道:“走啦,你不是还要去国子监吗?”

事实上,霍玉玉根本没有她表现得那么潇洒。

她是真心喜欢原囿安这个人的啊。

他总说她聒噪,却会在她去找他的时候备上她喜欢的糕点,不厌其烦地听她说些琐事。

他嫌她事情多,却会为了她,拄着拐杖一步步下千重阶,给阿娘送补药,帮她报官,陪她去码头和罗刹寺,还帮她誊抄了那么多医书。

她落水时,他不会游泳也毫不犹豫地跳了下去。

他会亲手给她雕镯子和簪子。

她不在的那段时间,他乖乖地做到了她想让他做的全部事情。

他那么坚强,又那么听话。

她当然喜欢。

喜欢得不得了。

霍玉玉忽然有些后悔,后悔自己为什么要问出来。就算原囿安只是被她坚持不懈的努力感动了才想娶她,她其实也是愿意的。

他说了心悦,足够了。

但开弓没有回头箭,她没有后悔的机会。

日子一日日地挪,总算到了乞巧这一日。

头天晚上,霍玉玉辗转难眠。

右边耳朵,一个小人冷笑着说:做那么多事,原囿安是很感激你,不过那真的是心悦吗?呵呵。

左边耳朵,一个小人开心地说:原囿安心悦你呀,因为你是霍玉玉,换谁做那些事情都不可以,只有你只有你!

两边各说各话,吵到天边泛起了鱼肚白才消停。霍玉玉沉沉睡了过去,近中午时小云来叫她起床,她应了声,又睡了个回笼觉。

霍玉玉是被饿醒的。

醒来时,章松雨正坐在床边,看着她道:“表姐,我都被你的肚子给叫过来一会儿了,你居然才醒。”

霍玉玉揉揉眼,抻着脖子看了眼窗外明亮的天色,又倒了回去,在枕头上蹭了蹭脸,打个哈欠道:“什么时候了啊……”

“酉时了哦。”

霍玉玉噌地坐了起来,“酉时?”脑袋乱得跟个鸡窝似的。

章松雨摆摆手,“嗨,别着急,这天儿这么热,灯会都还没开始呢。”

想想也是,霍玉玉又倒了回去。

“不过表姐,咱家啥时候换马车了?”章松雨问。

霍玉玉想了想,家里只有一个长租的马车,方便阿娘出去管铺子庄子的时候使用,她不喜欢坐,所以对那辆马车没什么印象。

“不清楚。”她嘀咕道,“今天阿娘不是也要出门吗?还没出去?”

“不是咱们俩用吗?”章松雨诧异道,“早知道我就不让我家的马车回去了,门口那辆马车可新可大了。”

霍玉玉闭着眼反应了一下,猛地睁开眼,撑起身就下了床,顾不得章松雨在后头喊她,趿着鞋出了房门,一边穿鞋一边穿过小院。

“吱呀——”院门开了一条缝,刚好容得下一张脸的宽度。

她小声地喊道:“原囿安。”

原囿安正坐在马车里,看着手中的稿子,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敲在小桌上。听到声音,他手上的动作一停,掀起帘子朝院门口看去。

霍玉玉的脸塞着门缝,左脸上还有很明显的一团红印,杏儿眼又圆又亮,脑袋后头的头发四仰八叉地支棱着,像个炸了毛刚恢复神智的小兽。

原本紧张无比的青年,顿时笑出了声。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好阅小说app阅读最新内容

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好阅小说app 阅读最新章节。

笔趣派为你提供最快的把阴郁公子宠上天更新,第118章 118章免费阅读。http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