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玉玉着实被气着了,足足三日没有再踏上千重阶一步。这三日,她在诊馆待着,像以前一样给二师兄打下手。有两个以前的邻居认出了她,大惊小怪地夸她长漂亮了,霍玉玉应付地笑一笑,仍旧提不起精神。

二师兄与翠翠姐没有成,翠翠姐嫁给了一个走货郎,终于不管她的酒鬼爹了,二师兄还是一个人。

霍恺同也怏怏不乐,一看就是与林之照的感情有了问题,她不好问,他也闷着不说。

好像所有人的感情都无法得偿所愿。

曾大夫一边欣赏着她从平京带给他的整套细针,提起了她父亲霍炎甲如今一个人,霍玉玉也只是点点头没有表态。她知道,曾大夫的意思是如果有空可以去看看自己的父亲,但霍玉玉不会去,别人怎么想她不管,她已经放弃了父女之情。

她现在放不下的,只有原囿安而已。那个不知好歹的臭家伙,难道他胸膛里跳动的不是肉长的心,而是一块又冷又硬的秤砣吗?

但如果,这一世的原囿安并不喜欢她,他说没有想她确实是实话,她又该怎么办呢?

霍玉玉陷入了空前的绝境中。

从前,她护着他哄着他,都只是想让他快乐,哪怕性子不讨喜也没关系,平安健康就好。

可后来,她也不知道从何时开始,一片春思全付诸在他身上。她开始对他抱有期待,她期待他的回应。

实际上,这是件极其强人所难的事情。没有谁规定,你对一个人好,对方就必须对你心有所属。

上一世在沈含彦那里踩了坑,这个道理她很明白。

春天即将过去,少女的春愁却开始萌发,短短两日,便酝酿得如同酸梅子酒一般。

午后,沈含彦来了,却不是来看病拿药,而是看着霍玉玉,像是有话要说。一个清隽无比的弱冠青年,身姿笔挺地站在诊馆门边,又生得一副好样貌,打眼得紧,霍玉玉想注意不到都难。

她收了收脸上的郁闷,大方地与他打招呼:“沈含彦,好久不见。”

沈含彦明显地愣了一下,走上前来,“我前天看见一个人,像你,以为看错了,没想到还真是你。”

沈含彦的声音十分清朗,上一世的霍玉玉很痴迷,但现在听来,她却觉得没那么好听,似乎少了些低沉与厚重。

霍玉玉笑了一下,点点头,“回来几天,过两天又得走了。”霍恺同自己不开心,便催着她也要走。

沈含彦亦是点点头,再没有多的话,他原本就是个不言于表的人。可见曾经的小青梅出落得如此亭亭玉立,他又止不住侧目。

霍玉玉没什么与他叙旧的,说了句“我去帮忙了”,便回到了药柜前。沈含彦站了片刻,拿了一副煲汤的补药,才离开。

离开前,他站在门口往回看了眼忙活的霍玉玉,心中竟然有些欣慰:他曾以为霍玉玉会长成个混不吝的性子,没想到竟然如此落落大方。

这时,一道黑不溜秋的影子擦着他冲进了诊馆,直奔霍玉玉而去。

“霍姑娘,我家公子病了。”

是忧叔。

霍玉玉登时有些急,不过想到原囿安的态度,还是忍住了。她看了眼诊室里的曾大夫,“我去叫我师父。”

忧叔却摇了摇头,“公子病了两天了,大夫早就去看过了,药已经煮着,不过公子还是烧着,烧得糊涂,口中喊的、喊的是霍姑娘的名字。”

霍玉玉气恼地一跺脚,与二师兄说了句“有事”,夺门而出。

——

原囿安这人,少年时期就死鸭子嘴硬,三年过去,甚至还能更冷漠更气人,也只有生病的时候,才有了几分从前娇弱。

他陷在衾被中,面色惨白,唇色殷红,额头滚烫。

霍玉玉站在床边,气得骂了一句:“你倒是选好时候生病,不肯说对不起,就用苦肉计!怎么这么坏。”

病中的青年似乎听到她的责骂,缓缓睁开眼,眸中水光潋滟,一副不知今夕何夕、以为自己在做梦的样子。

“霍玉玉?”

霍玉玉没有搭理他,而是抽出他的手,替他把脉。

也是,他把她气跑了,又怎么能奢求她来呢……一定是梦罢。原囿安又闭上了眼,感受着手腕上的点点凉意。

看脉象就是普通的风寒,霍玉玉想看看他的舌苔,刚把他的手放回被子中,自己的手还没抽出来,便被一只滚烫的大手握住了。

霍玉玉站起来往外抽了抽,没抽出来,气不打一处来。然而不等她开口叫他,他将她的手往心口处一拉,将她拉了下去。

“……原原原囿安?”霍玉玉不确定他在做什么,“你好好看看我是谁。”

病中的青年睁开眼,苍白无力地笑了一下,放开了她的手。就在霍玉玉以为他终于醒了的时候,他伸出两只手来,将她拥揽进了怀里。

他身上很热,被熏进织物间隙的香气尽数蒸了出来,霍玉玉愣了一下,挣扎着要起来。闷就不说了,这姿势实在是有点别扭。

但原囿安一手摁着她的肩,一手摁住她的后脑勺,喉咙里闷闷地咳了两声,整个胸膛都在震动。霍玉玉当时就蔫儿了,安安静静地趴着,有些别扭地半撑着身体。

过了一会儿,霍玉玉实在撑不住,约莫知道这厮还在梦里,胆儿一肥,爬上了床,总算没别着身体了。

原本放在她头上的那只大手却顺势搂住了她的腰肢,原囿安整个人侧过身,隔着一床被子将她紧紧搂着,霍玉玉像只小老鼠一样哼唧了一声,脸红红地,被点了穴似的一动也不敢动。

还好只是风寒,如果是什么恶性传染病的话,她怕是要被当作殉情了吧。霍玉玉烂白地想。

罢了,他喜欢她也好,只是习惯她的陪伴也罢,总归是健康地长成了个大人,霍玉玉重生以来的最大愿望算是实现了。

不多时,头顶传来均匀的呼吸声,青年终于睡深了。

霍玉玉贪恋地多抱了一会儿,爬下床,忧叔打的水就在一旁,她拧了帕子给他擦汗降温。照顾了他几乎一日一夜,他的烧才堪堪退下去。

外边的雀子叽叽喳喳地醒了,她趴在他床边睡了过去。

霍玉玉做起了噩梦。

她梦见上一世,因为学不好琴棋书画,她被教坊的掌事打得屁股开花,掌事还威胁她,如果学不会,就让她出去接客。

霍玉玉吓醒了,结果发现自己跟在万宝珍身边,万宝珍随口问了她一个问题,她脑子空空,回答不上来,万宝珍很柔和得看着她,似笑非笑,说她与栅栏中的猪一样除了吃就是睡还蛮可爱。

原来是噩梦叠着噩梦。

她还梦见上一世那场让她殒命的火灾,沈含彦冲向白沅芷,她依旧是被丢下的那一个,不过让她难过的是,沈含彦的脸变成了原囿安。

原囿安昏沉沉醒来时,发现自己的手被压着,麻麻的有些疼,不等他抽出来,又看见霍玉玉的脸,她应该是做了噩梦,眉头紧紧皱着,眼下有些发青。

“霍玉玉。”他喊了一声。但女孩儿被梦魇缠着,皱了皱眉没醒。

他又忍了一会儿,直到习惯了手上的麻意。他别扭地抬着脖子,总算看见了她的脸,视线沿着她的五官游弋,落在她被挤压得变了形的脸上。

他看了好一会儿,脖子累了又躺下去,可总觉得心欠欠的,便抽出了手,慢慢地、动作幅度极小地坐了起来。

然后,探手去碰了碰她的脸,立刻收了回去。

朝思暮想的人就在身边,他却只敢看着。不过还好,他似乎在梦里抱过她,这一次的梦,他没有失控,没有玷污她。

他看着她的眉眼,心中宛如被蜜糖填满,连心跳都跟着缓了。

她说很想他。

她说那些事情想与他一起体验。

她说,他是无可替代的存在。

梦醒了,她还在。这种感觉真好。

好像,那种失去之后会让人恐慌的东西,他一直都拥有。

如果说这样的感觉他想一直拥有,算不算痴心妄想?

——

霍玉玉醒来时,原囿安还睡着,面容柔和,俊美逼人,紧紧握着她的手腕,掌心热得有些出汗。她轻轻抽出自己的手,走到门口,小声地问忧叔原囿安什么时候回平京。

忧叔看了眼屋内,摇了摇头,“不确定公子的意思。”

见忧叔欲言又止,霍玉玉等了等,可忧叔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

霍玉玉叹了口气,轻声道:“我要回去平京了,只请了一个月的假,来去都要花好长的时间,我阿娘会担心的。”..

忧叔点点头,几不可察地叹了口气。这些,公子他都明白的。

那天下午,霍玉玉去厨房干了一大碗饭,又回到了原囿安的屋子里,看了看**的睡美人,嘀咕了一句“真能睡”,又坐到他的桌案边,提笔写起了信。

她执着于轻手轻脚,所以完全没注意到**的人猛地睁开了双眼,像是生怕她翻到什么秘密似的。

霍玉玉的信中只有一句话——

【原囿安,你若是不回平京,就再等两年,等我能做主了回锦官城。】

但写完信,霍玉玉觉得自己太卑微,索性将信揉作一团,扔进了废纸篓。

她重新留了一句——

【原囿安,若是不回平京,你就留在这里孤独终老吧!】

她走到原囿安的床前,捧着脸看了他一会儿,睡着的原囿安少了凌厉和冷硬,恢复了几分少年时的娇弱。

霍玉玉替他掖了掖被子,然后俯身下去,撅起嘴,“吧唧”一口亲在了他的脸上。

好不容易回来一趟,不能吃亏。

初夏时节,千重阶上没有一朵花开着,原囿安闭着眼,却闻到了满室甜馨。

那分明是春夏之交的气息,带着清新的暖意,却教人心如擂鼓,像久久地等在花树之下,一滴花露冷不丁钻进领口,一路悸动到了心里。

那一瞬间,他们分别这三年间,他曾做过的所有事都鲜活了起来。

霍玉玉走后很久,蛐蛐儿声都响了起来,原囿安还僵在**,双颊如烧。

忧叔见公子一整天没起床,进来看了好几回,终于担心得受不住,怕他醒不过来似的急切地喊道:“公子!公子!”

原囿安这才睁开眼,半点不像饿了好久的病人,目光如炬。只是走向桌案时,脚步虚晃得厉害,还是得靠忧叔扶着。

他看见了霍玉玉留下的消息,忧叔也看见了。

半晌,他轻声咳了一下。

看来这平京,他是必须回了。

这种糊涂事,霍玉玉她懂与不懂,都不重要了。

他原本就是这样阴暗又自私的人,想要把这点悸动牢牢留在身边,不是很正常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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