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的表情都变得肃然。

乔笙接连不断的抛出令人滞然的惊骇消息。

“根据现有的线索, 他所掌握的植物标本取自尤宁曾经送给他的植株。我们对罗希嘉的人际关系做调查后发现他的关系网非常小,与他直接相关的便是尤宁。”

“他在尤宁出事一年后从联盟科学院离职,之后行踪消失……”她顿了顿, “结合情报, 尤宁便是导火线。”

听完乔笙的阐述, 所有人的脸色难看且凝重。

“军团这几日放仪器对荒芜星进行筛测, 已确定岛上再无活人气息。”

黑发少女轻声道:“他擅长反追踪,有关他的情报还是非常少, 想找他无异于大海捞针。”

会议室寂静了片刻。

褚楠缓缓道:“幕后人一日不抓,后患便一日不除, 不过清剿虫族的任务也不能停止, 我们或许可以派出一支队伍进行追查。”

刘禄藏起沉重的心情,投出赞成的一票, “这样确实不错,如今他在暗处,明着调查是下下策。”

他说着,不经意迎上了少女乌黑的眼眸。

她眸光生辉,好似要说什么。

于是刘禄止了话茬,“乔笙你的看法呢?”

“我确实和诸位长官的意见稍出左右。”

乔笙毫无畏惧的直视他们, “我建议军团立即放缓进攻, 着力对荒芜星进行搜查, 等待联盟科学院的结果再做后续安排。”

刹那间, 包括陆无吟在内的军团长纷纷皱起了眉。

边子彦耐着性子问:“为什么?”

他一向是反对乔笙这种涉世未深, 没真经历过战场的理论性小丫头,可他这会儿的情绪还停在刚刚的事上。

如果尤宁是导火线, 他无疑也是间接导致这一切的人。

乔笙罕见的沉默了一下。

但很快, 那张苍白漂亮的脸上重新浮起坚定。

“我对罗希嘉进行了行为推敲。”

她依靠现有的线索和罗希嘉的行径, 代入他思考该怎么对付联盟军团。

这是她一贯的手段。

可说到底也只是唯心的判断方法,是虚无缥缈的判断,没有办法说服这些军团长。

“他用特殊的植物安抚虫族的精神网,然后找到了可以将普通虫族强行拔到伪s级虫母的方法。”

“罗希嘉性格非常谨慎,他不会不知道这些伪s级虫母的致命处,他也不会自大到觉得我们无法识破。”

“但是他没有待在附近,而且也能通过我们面向星际的直播掌握军团进度,这种情况下他始终没有下一步,只能说明——他有把握,就算军团发现伪s级虫族的致命处,他有我们意料不到的后手。”

“我们需要为弄清楚他后手留充足的调查时间。”

她话音刚刚落下,程英穹开口道:“你们认为呢?”

边子彦淡声道:“这未免太过忧虑了。”

韩莹紧跟其后,“我明白你的顾虑,只是现如今整个星际都在关注战事,我们的决策会造成极大的影响,还是要想清楚。”

刘禄一个劲地点头,陆无吟屈起指节,“先按照她的来也无妨,只要在事态变严重之前调整方案即可。”

胡斐乐看了眼一旁眼观鼻鼻观心的褚楠,默默合上嘴。

这位接替程英穹将军的第一军团长绝不是绣花架子,他不吭声就意味了很多。

胡斐乐在心里琢磨他是持反对还是赞成时,无意间瞥到程英穹那里,然后整个人一愣。

他怎么忘了!

乔笙参与了整个调查过程,她选择以召开紧急会议的方式来公开调查,很有可能是一开始就征得了程英穹的认可。

这场会议,与其说是她在阐述调查,不如说是程老将军正在把她推向总指挥的位置,让他们听从她的决定。

程英穹一扫这两位资历最深的军团长,并不介意他们不发表意见。

边子彦寸步不让,站在他的立场来说,按照乔笙的安排会造成过度的战力浪费,或许会让危险系数更高。

会议陷入一种僵持。

“你们的看法我已经明白了,”程英穹用一种不容反驳的口吻道,“如果你们能够找到比乔笙更多的线索,就按你们的安排来如何?”

“……”

乔笙半垂着眼帘,平静地接受他们的打量。

褚楠一锤定音,“听从将军指令。”

***

乔笙匆匆上手接任所有军团的指挥权。

程英穹担心她无法掌控全局,拖着大不如从前的身体想帮一把,结果惊讶的发现他的担心是多余的。

“您别担心了,”乔笙弯了弯眼眸,“几位军团长都有专属于自己的行事作风,我粗略看几眼大致的框架,就能明白他们之前的安排。”

黑发少女的话尽显嚣张,但格外对程英穹的胃口。

他大笑一声,又认真地看了一眼少女。

乔笙给他的意外太多了。

她这番话也是在间接的告诉他,她看人有多么精准。

程英穹想了想,讶然发现他已经很长一段时间没想起她那拖后腿的身子骨了,她强大的一面所绽放出的光压制了阴影。

乔笙说罢后再没有关注他,朝着几个军团长下达调整的指令。

“第一军团防线集体后撤,第二军□□遣一半进行后方勘察……”

她在各自军团原有的安排上稍作调整,看似调整幅度不大,整个军团都在忙碌,但应付虫族的手段已经从强攻变成了主防打消耗。

两天下来,韩莹担心的事完全没有发生。

面向全星际的战事进展没有隐瞒,伪s级的虫母清剿数在下降,但同样的,联盟军团的伤亡数也在以一种惊人的速度下降。

这一现象落在普通民众眼里,反而让他们渐渐把心放回了肚子里,对军团的呼声反而越来越高。

至此,军团里不和谐的声音才彻底的消失。

“真了不起啊,”刘禄咬着营养剂,朝韩莹感慨,“这才两天,军团的氛围一下就变了。”

“是啊,”韩莹赞同的点头。

乔笙接任总指挥后,他们的工作量骤减。

她看着外面忙忙碌碌的战士们道,“她虽然说要放缓进攻,可也没有让战士们歇下来,而是让他们更忙了。”

“一天天忙的晕头转向,哪还有功夫议论她的事,他们激战的情绪慢慢沉淀下来了,再加上她指令的效果是最直接显著的,不满的人也就只能从边团长的那些话里挑挑毛病了。”

但那又是不疼不痒的。

战士们痛恨虫族,但同样重视战友。

乔笙这样稳打稳扎的安排,让他们渐渐有空闲喘一口气了。

韩莹又叹了口气,“还真是低估她了,她对于人心的拿捏确实不容小觑。”

刘禄心有余悸的点头,“边团长那边正在追查罗希嘉的情报呢,不过和乔笙说的一样,他确实很谨慎,就没查到什么更多的东西。”

按理说边子彦的人脉更广,可调查起来竟比乔笙逊色许多。

他们正在私底下一言一语的议论着军团里的事,韩莹和刘禄的通讯器同时响起。

两人对视一眼,拉开一点距离,同时接起通讯器。

“报告军团长!乔指挥官下令停止进攻,全体紧急撤离!”

“什么?!”韩莹和刘禄露出错愕的神情。

***

怎么会这样!

乔笙咬紧牙根,黑眸几乎迸出凶煞。

她的通讯设备一直没有听过,她一个接一个的接起,打断后者自报家门的花,重复了第二十次“没有听错,请立刻组织师团,调整防守队形即刻从荒芜星撤离。”

她罕见的失去了镇定,几乎是向他们吼喊。

一通接一通的联络,直到接到程英穹和褚楠的通讯,她才捏着眉心,不容后者询问,快速的把原因讲了出来。

“科学院的调查出结果了……”

黑发少女绷白了唇角,“那些伪s级虫母体内的自毁装置拆解出结果了。自毁装置除了在检测到虫族生命体特征消亡时会启动自毁外,还起着传输信号的功能。目前不确定接收端在哪,只确定了那座荒芜星上虫族的清剿达成50%时,会触动绑定自毁装置的信号器开关……”

她闭上眼睛,咬破舌尖,像垂死的老人一般艰涩地开口,“科学院数据推断,信号器接收端大概率连着□□,而且其接收端很多,接收范围也非常广。”

“到时候,不止是那座荒芜星会炸毁,甚至军团临时搭建的基地也会炸毁。”

“这里,是他准备给联盟军团的坟场。”

通讯器另一端的两人露出了惊骇的神色。

乔笙从仲夏那里得知自毁装置的另一项功能时,第一时间下达了新的指令,还没来得及把报告发给他们看。

他们立马明白了乔笙这番行动的想法。

“混蛋!疯子!”

褚楠罕见的露出愤怒的神情。

罗希嘉是要所有战士的命。

他要拉所有人送命。

褚楠眼前发黑,他的脸色比黑墨还要难看,“按照你的指令来,其他师团来问的通讯转接到我这里。”

乔笙微微睁大眼睛。

褚楠似乎猜到了通讯器另一端少女的反应,他严厉道:“乔笙,我知道你优秀,迟早会走到第一指挥官的位置。但你要记住,一个人单打独斗只会耗费你,你要学会把担子分给别人,和你一起并肩作战。”

这不是警示,而是在帮她矫正不小心走偏的路线。

乔笙愣了两秒,第一军团长从来没有这般和她说过,但到这一刻,她隐隐明白程英穹为什么选择他来接替第一军团长的位置了。

“我明白,褚军团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