居然已经十一点多了。灿灿,你在的时候,我都是九点和你一起入睡。
你看,你离开我才几天而已,我就开始无规律了。
十一点多了。灿灿。你的砚台睡了,你的毛笔睡了,你的古筝睡了。那么,灿灿你呢?你肯定也睡了吧。你睡在文成某个乡村夏夜的温柔里。梦中有什么呢?是窗外雀跃不歇的蛙声,是树间此起彼伏的蛐蛐声?我想,你在梦中肯定很忙碌。是啊,你的舅舅带你去游泳了,你的外婆带你去河边散步了,你的奶奶带你去超市买东西了。灿灿啊,灿灿,那么多亲人的爱围着你,绕着你,你有没有时间想起我呢?
我有时间想你了,灿灿。大把大把的时间在想你,看到毛毡想起你,看到宣纸想起你,甚至今天手划过古筝琴弦那一串串的“叮叮咚咚”也说想你了。
你看,我是不是很没用。我以为你不在的时候,我就是放假了。我可以尽情看书,可以尽情写文章。可是,我看着看着就会看到你用过的本子横在我的视线里。我写着写着就会看到你撕开的小饼干袋躺在我的电脑旁。于是,我翻开本子,一字一句,一字一句都是你稚拙的语言。于是,我拿出小饼干,一块一块,一块一块都是你的笑脸。
灿灿,我们的房子很小很小。可是,少了你。我觉得一下子变得很大很大。我从这个房间踱步到那个房间,我再从那个房间踱步到这个房间。寂寞的足音无法丈量我想你的边沿,它把小小的房子撑到很大很大,像一个吹爆要破裂的气球。我拽着气球的线,悬浮在空中,我听到你的小书包在说好寂寞啊,我听到你的铅笔在说好寂寞啊,我还听到你的小鞋子、小袜子、小裤子都跟着我漂浮起来了,大家一起忧伤地说:“好寂寞啊!”
灿灿,如果你看到这里你肯定会笑,歪着你的小脑袋说:“啊?啊?袜子,裤子怎么会说话呢?”
“是啊,是啊,怎么会说话呢?只是我在说而已呢。”
“妈妈又骗人了。”你会这么说。“骗的就是你!”我会这么答,然后抱起你,挠你的胳肢窝,直到你笑得喘不过气来为止。
咯咯咯,哈哈哈,仿佛你的笑声还在呢。那笑啊,是明亮的太阳,一地流淌,洒到太阳花里,花开了;溜到在铜钱草里,草绿了;跑到我们天天一起看的蟹爪兰里,蟹爪兰长高了。花儿们此刻竖起耳朵,静静的,静静的。嘘,原来它们把你的笑声吸收吐纳。是啊,你的笑是阳光有养料,这些花儿,草儿都是你的快乐滋养出来的呢。
而灿灿,你今天在乡村又玩了什么呢?乡下大片大片的稻秧,碧绿碧绿地铺排在门前,各色各样的瓜果,拼了命地爬满高高的墙,活泼雀跃的小鸡、小鸭和小狗自由自在地踱步。
有没有在南瓜花里抓萤火虫?有没有在稻田里看青蛙?但我知道,你肯定又把太婆舍不得吃的肉骨头偷偷拿给小黑狗了,我知道你肯定蹲在屋后的小箱子里把青菜送给小白兔了,我还知道你肯定趴在小池子旁边对小鲤鱼们自言自语了。
原来你这么忙,这么忙。难怪都没打电话给妈妈了。你和亲爱的外婆在一起,幸福得一塌糊涂,怎么有空想起我呢。
那年,你三岁。你当着全家的面宣布你最爱的人是外婆。当你用那甜甜的嗓音说出这句誓言般庄重的许诺时,你的外婆,乐得合不拢嘴,把你抱在怀里亲个不停。
那么,我呢?我在你的心里是什么呢?灿灿。我想很多时候成了一种命令吧。
我总是不停地喊着:灿灿,写作业。灿灿,跳绳。灿灿,练字,灿灿,弹琴……
你看,你看,你的妈妈扮演着一个多么令人厌恶的角色啊。难怪,你接到我的电话,不激动,不热烈,你只是淡淡的,淡淡的,没说几个字就挂了。
电话里“嘟嘟嘟”的声音,在今晚空****的家里碰壁回音。
黑夜放大,放大。我看到往日里,我对你说的话渐渐融化,融化。
灿灿,吃饭。灿灿,看书。灿灿,睡觉。
是的,灿灿,睡觉。
睡吧,睡吧。我的宝贝安安静静入睡……
一曲《相思》在电脑里循环回放,缠缠绵绵,缠缠绵绵,一声一声拉出的都是思念的线。
我看到我的思念变成飞翔的蝶,呼啦,呼啦,一只一只飞到你梦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