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刘逸轩、童虎头带着李逸的衣冠回到徐皓月军中之时,大周军马已经攻克榆州、归化、建州等地,徐皓月大军会合了陈子剑、赵顺平两部屯驻榆州,高超、陆昆仑屯驻归化,朱凌峰、张兴淮屯驻建州,三路大军共计十七万兵马,对辽国大定府形成三面夹攻之势。

徐皓月本以为结盟之事虽然会费些周折,但留给耶律喜隐考虑的时日不多,耶律璟的大军已经南下,首当其冲便会攻打耶律喜隐占据的松山州、恩州、高州、惠州等地,所以耶律喜隐为势所逼还是会答应的。

但没想到刘逸轩带回来的却是极坏的消息,李逸自杀身死,耶律喜隐驱逐周国使者,没有答应结盟。

接过李逸那领白色袍甲,徐皓月怔怔的说不出话来,这白袍浆洗得有些泛黄起来,想是李逸的汗水侵透后,浆洗得泛黄了,本来以李逸此刻的条件,他完全可以换套新的,甚至可以还更好的袍甲,但他没有,说明他是极为念旧的。

徐皓月面色木然,听完刘逸轩等人带回的消息之后,将自己一个人关在了书房之内,一整天都没有出来。

在书房里,徐皓月独自一人哭了起来,他总是要在没人的时候才能流泪,因为此刻他是一军统帅,不能让人看到他软弱的一面。李逸的死,或许该他自己该负上最大的责任,因为他知道李逸就不是哪种绝情绝义的人,他是不可能割下与耶律云述的情义,更不可能卑鄙的利用自己老婆和孩子。但耶律云述当年是李逸捉到的,除了他徐皓月实在想不出其他人选去完成这件事。

深深的内疚感刺痛了徐皓月,与在战场上一样,他总要做出选择,让手下一些兄弟去送死,这就好像选择谁来当排头兵一样,只要你是一军的统帅,就必须狠下心来,这就是所谓的一将功成万骨枯。第一次徐皓月开始厌倦这种选择,因为不论他如何选择,总会有人因此死去。

书房外,诸将闻讯都赶了过来,在屋外等候着徐皓月的将令,此时天色已然黑了下来,亲卫们四处挂起灯笼,将书房外的院子照得通亮。

白甲军诸将闻得李逸死讯,都是蓦然伤感不已,韩令坤等人心中也不好受。见天色已晚,韩令坤低声对刘逸轩道:“还是你去问问大将军有何将令吧。”

刘逸轩长叹一声,走到书房门口,对着黑漆漆的屋内道:“大将军,各军将领已然齐至,等候您的将令,如今结盟未成,是战是守也该有个决断,十余万将士都在等着您的号令……”

刘逸轩的话让徐皓月蓦然清醒过来,自己如今身上肩负的可不是一个人的性命,而是千千万万人的性命,一切得以大局为重,否则他将成为自己一手创造的历史中最大的罪人。

书房门咯吱一声打开,徐皓月已然穿好盔甲走了出来,白虎玄甲在灯火下闪着幽寒的光芒,青虎剑重重的杵在地上,徐皓月目光缓缓扫过院中每一个人,面无表情的朗声说道:“各军听我将令!”

诸将心中一凛,眼见徐皓月似乎没有被李逸的死所影响,纷纷振奋起来,一起抱拳应诺。

徐皓月沉声喝道:“耶律喜隐既然不想结盟,那就他打他的,我们打我们的!各军集兵备战,明日一早各路大军北上会攻大定府!只要拿下大定府,我大周便可在长城以北站稳脚跟!”

诸将轰然领命,纷纷下去各自准备,刘逸轩和韩令坤两人对望一眼留在原地没动。

待众人散去后,韩令坤上前道:“大将军,要是耶律璟和耶律喜隐两军都到了大定府,那我们该如何?”

徐皓月冷然道:“此战谁先取下大定府,谁便占据有利位置,就算两支辽军齐至,他们自己不打起来就算万幸,是不可能联手来攻的,他们都会想着坐收渔人之利,希望对方先上来和我军死拼,到时候战场上会出现三国的局面,大家都想着坐收渔人之利,所以我们这一次就来个快刀斩乱麻,趁乱先取大定府,然后进退便可自如!三国之局,其实最后出手的一定是输家,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哼哼,其实鹬和蚌没有一个会是渔翁的对手!”

刘逸轩和韩令坤明白过来,徐皓月将李逸的衣冠捧出,缓缓叹道:“命人将李逸的衣冠送回京城,追赠的奏章我已经想好,待会儿劳烦逸轩代书,让李逸兄弟回京后能风光大葬,进忠烈祠内永世受后人敬仰!”

刘逸轩应了,接过衣冠,又说道:“听闻镇守大定府的乃是辽将萧挞凛,此人收拢大定府周围军马,如今城内有三万余众,城中百姓十余万,急切之间只怕难以攻克。”

徐皓月哼了一声道:“人言辽将萧挞凛善守,耶律斜轸善攻,大定府的确难打,但萧挞凛他不是神仙,大定府也不是晋阳城!大军北上之后,要迅速截断大定府四面通路,围住大定府之后,抛石机给我四面轰击,城内汉人不多,不用客气!”

听到徐皓月阴寒的最后一句,刘逸轩和韩令坤都忍不住打了个寒噤,徐皓月跟着皱眉道:“张从颜留在恩州,派人和他互通消息,正如他所言,此事定是有人从中作梗,这个人一天不查出来,始终是个隐忧。”

刘逸轩和韩令坤应了,徐皓月又问道:“对了,桓宇北上大定府可有消息?”

刘逸轩答道:“前番有密探回报,桓宇已经带人混入城中,只等大军北上,他和细作在城中便可发动。”

徐皓月哦了一声,一个疑惑的眼神一闪即过,淡淡的说道:“等到了大定府和城内细作取得消息再做定止好了,萧挞凛善守,想用细作破他城池,也不容易,天色不早了,你们下去准备兵马吧。”

二人领命而去,徐皓月喃喃自语道:“桓宇北上,李逸自杀,这时间是如此的巧合啊,难道你真是赵承宗,忍不住要来报仇了?”

当晚开始徐皓月衣不卸甲,号令三军整装,到了天明大军饱食一顿之后,便即从榆州出发,浩浩****的往大定府而去。白甲军历年征战,随时准备好了出征,也常有夜间出兵的习惯,兵士们也都习以为常,大军到了大定府以南三十里之处才安营扎寨休息,探马四出探听大定府的消息。

过了半日,各路探马纷纷回报,和大定府的辽军探马接仗数次,跟着便是大队辽军骑兵前来应战,各路探马人数不多,都纷纷退回,没能接近大定府。看来这个萧挞凛很是小心,而且守城并不拘泥于城池之上,也明白要活用契丹骑兵的优势来辅助守城。

徐皓月当即命陈子剑、赵顺平二将统领大队白甲骑兵出战,二将各领五千骑兵一路从南往东巡哨,一路从南往西哨探,如遇辽军骑兵便要截住厮杀,务必要剿灭敌人,既然萧挞凛敢让骑兵出城,徐皓月自然不会客气,定要留下这些骑兵在城外剿灭,以削弱城中的兵力。

陈子剑、赵顺平二将飞骑出营巡哨,萧挞凛倒也狡猾,见白甲军大队骑兵赶到,便即收兵回城。二将引兵去赶,却见城外萧挞凛连接城墙四面布营,营帐以垒石、尖木为屏障,外面有密密层层的鹿砦、拒马枪排列,又有壕沟布置,看来萧挞凛收拢兵力固守大定府可是打定主意要死守的。

陈子剑前锋数骑到了一箭之地处,**战马却不约而同的尥蹶子,几名骑兵摔下马来,前军都将很是机警,当即喝止诸军前进之势,下马细看时,只见地上满是密密麻麻的小坑,这种小坑刚好只有马足大小,却有一掌之深,在战马飞驰之际,马蹄踏入后,战马非得伤了马蹄不可,而战马上的骑兵也会摔下来,而且就算是步兵冲锋也极为不便。

听闻前锋的禀告后,陈子剑抽了口凉气,救回伤兵后,大队绕道巡哨到了城北,只见此处也是这般布置,城外环营背靠城墙,中间有壕沟相连,营中兵马通过城门与城内兵马遥相呼应,当真是牢不可破之势。

料想城西城南也是这般光景,陈子剑分兵巡哨北面和东面,差人飞报徐皓月去了。

得了陈子剑的禀报后,徐皓月带了刘逸轩、韩令坤等大将率领千余精骑飞到城下查看,命其余诸将领军抵近至十里处下寨。

绕城巡看了一圈之后,城内辽军倒也不敢出城迎战,见萧挞凛果然排出个死守的架势来,诸将看了无不惊叹,徐皓月冷笑不语。

到了城北,陈子剑率兵接住,徐皓月马鞭一挥指着北面十五里开外一座大山问道:“此山叫什么?”

军中向导上前答道:“此山乃是七金山,东西有十里,南北五里宽阔。”

徐皓月点点头,摸了摸鼻子,哈哈大笑道:“这萧挞凛如此布阵,是想拖住我军,疲惫我军,等候耶律璟大军南下,来个内外夹攻,如今我十七万大军分出五万军马分守各州粮道,只有十二万大军在此,他还可以派兵截断我军粮道,当真是好算计。既然如此,我们就给他来个引蛇出洞,先拔掉城外据点,让后我大军占据北面七金山,给耶律璟来个围城打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