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周武定元年八月底,大周平章军国政事徐皓月誓师北伐,后周分三路大举进攻北汉。

徐皓月命白甲军马步都指挥使刘逸轩为北路都招讨制置使,率龙彦尘、朱元等军攻太原北石岭关,领兵三万从北面向北汉都城晋阳攻击前进。

又命禁卫军幽州招讨使韩令坤为南路都招讨制置使,领兵一万至潞州,会合禁卫军兵马都监、潞州招讨使潘美部,两军合兵三万由南往北向晋阳攻打。

命河北转运使侯谦毅、陕西北路转运使雷德襄分掌太原东、南路转运事,并命燕云转运使刘宝勋任北面转运使;徐皓月自亲率主力十万,连同曹彬、田重进、李怀义、米信、崔翰,谋士桓宇等兵出出镇州,会攻北汉都城晋阳。

时北汉国主乃是刘钧,闻周军大军压境,惊恐万分,不顾北汉天雄军节度使刘继业、宣徽使范超等人反对,收缩各地兵力回师都城晋阳,并分遣使者赴辽乞援。但此刻辽国燕云之地已失,更兼国内耶律李胡父子叛乱,自顾不暇根本没有能力救援北汉。

汉军节节退缩,周军则是高歌猛进,九月中旬周军攻下盂县、隆州、岚州、石岭关等地后,周军三路大军陆续到北汉都城晋阳城下会师。周军十余万兵马,十余万民夫四面围定晋阳城,四面连营百余里,横亘不绝。

北汉国主刘钧夜晚登城观望,却见周军连营星火点点宛如天上繁星般众多,不禁更加惧怕起来。还好身旁有大将刘继业出言道:“周军虽声势浩大,但人马众多,所费粮饷也是日以万计,兼且冬日将近,吾军当谨守主城、外城,耗时日久之后,周军必然疲惫、粮草不济,定然会败退而去。”听了这话,刘钧才稍稍安心,督命各军谨守城池。

这一日徐皓月领禁卫中军到达晋阳城下,徐皓月不及休息便领着中军诸将到各军之中抚慰诸将,跟着率领诸将登上晋阳西南的吕梁山余脉悬瓮山观看晋阳城。

晋阳城乃当时天下名城,自战国时期赵国便开始营建,经历了秦汉、三国、南北朝、隋唐、五代各朝修建,如今已经形成了“跨汾连堞、三城并举”的大格局。除了晋阳主城外,城外尚有羊马城、连城、罗城三座小城拱卫,中间城墙相连,瓮城、碟城相继,又有汾水引为护城河,果然是一座不折不扣的雄城。刘逸轩、韩令坤、潘美、曹彬等部先到后,并未攻城,只是四面围定,稳扎营盘。

此刻徐皓月见了这晋阳城,这才明白了历史上为何后周、北宋三代君王多次攻打晋阳不克,最后宋太宗赵匡义集结了全国数十万兵马,用尽各种办法才攻克,对于冷兵器时代的攻城战来说,晋阳城当真是一座难以攻克的城市。

徐皓月看了晋阳城后,赞叹道:“果然是一座雄城。”跟着回头看了看跟随的诸将问道:“欲拔此城,诸公有何计议?”

诸将互相看了看,刘逸轩先踏上一步躬身道:“晋阳城经营久远,汉军屯驻其内,粮草充裕、水源不绝,外城、主城遥相呼应,急切难拔。不若堵决汾水灌城,或可有奇效。”

诸将闻言纷纷出言附和,徐皓月点点头道:“这是个好计策,不过决水灌城始终于百姓无利,不到迫不得已,最好不用,不知可还有别的计策?”

诸将一时间纷纷献计,或说穴地攻城;或说以轰天雷逐一攻破外城,徐图缓进;或说长期围困,带城内粮尽便可城破。徐皓月笑而不语,却见桓宇在一旁只是冷笑不已,便问道:“桓宇,你有何看法?”

桓宇上前一揖朗声道:“各位将军所言都并非上上之策,晋阳之地汾水、晋水河道众多,地下或多有暗河,不利于挖掘地道。逐一攻坚死伤必将惨重,长期围困吾军粮草耗费甚巨,也不可行。在下以为,自古攻城为下,攻心为上,北汉朝堂并非铁板一块,其内有三大隐忧。”

这小子一上来就不给诸将面子,逐一加以驳斥,诸将面色都很不好看,只有徐皓月微微笑道:“是哪三大隐忧呢?”

桓宇清清嗓子,朗声道:“其一,北汉国主刘钧素闻膝下无子,收养了他的外甥刘继恩、刘继元为养子,二子时常觊觎国主之位,各自拉拢一帮大将以为臂助,此乃北汉争储之忧。”

北汉国主刘钧收养外甥为义子倒也不是什么秘闻,但能知道二子觊觎国主之位,倒是需要对北汉朝堂极为了解,也不知道桓宇从何得知这些的,徐皓月缓缓点点头,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其二,刘钧任用郭无为为相,此人杂学多闻,自诩诸葛在世,早年乃本朝太祖麾下谋事,但因受同僚排挤,最终归汉,此人旧时与我大周不少将领有旧,投汉乃是迫于形势,想来大将军若能以国士之礼待之,此人必定会投向大周,此乃汉国宰相之忧。”桓宇冷然说道,徐皓月闻言,眉头微微一皱,郭无为与大周将领有旧这句话倒是让他心中一动,心中知道桓宇说的大周将领是谁,但徐皓月面色依旧微笑,点点头示意桓宇接着说。

桓宇见徐皓月赞同自己的话,当下接着说道:“其三,北汉军中,以八千吐浑军最为悍勇,但北汉国主历来忌惮此军,早年刘知远杀吐浑首领白承福,收其部众为军,是以汉国主一直对吐浑军是既防且用的,若稍有风吹草动,汉国主必生疑忌之心,从而对付吐浑军,若吐浑军一去,汉军必然军心不稳,此乃汉国军心之忧。”

吐浑便是吐谷浑,自唐朝中叶被吐蕃驱赶至河东地界之后,吐浑一直在河东地区和汉民杂居,五代时期各国多有吐浑名将,后汉慕容彦超便是吐浑人,燕云之地也有不少的吐浑人,这些人大多已经汉化,但仍旧骁勇善战,所以汉军、周军、辽军之中都有不少的吐浑将士。

听完桓宇的叙说后,诸将纷纷明白过来,刘逸轩上前道:“听完桓谋士一席话,末将茅塞顿开,想来大将军心中也是打算攻城为下,攻心为上的了?”

徐皓月笑了笑道:“不错,既然敌人有如此多的隐忧,我等不妨多多利用,其实还有一条桓宇没说。大周与汉国世仇,要北汉降服,便要收其心,最该收服的其实乃是刘钧之心,北汉刘氏一族只怕大周报当年屠戮太祖、先帝满门之仇,所以一直投靠大辽,不惜称儿皇帝,也要拼死抵抗。若然能打消刘钧的疑虑,降服汉国还是有可能的。”

诸将闻言都深以为然,只有曹彬略略皱眉道:“大将军此计本是好的,但就怕不报仇,将来为世人所诟病。”

徐皓月摇摇头道:“与北汉之仇已然事过境迁,何况当时乱杀无辜的汉主刘承佑早已伏诛,刘崇不过是刘知远之弟罢了。大周要威服四方,就必须包容万象,有容人之量,方能顺利平定天下!”

曹彬闻言也是颔首不再说话,徐皓月沉吟片刻道:“此刻先让各军兵将稳守营盘,断绝晋阳与外界联系,过几日我们便开始攻其心,不发动则已,一发动我便要北汉上至国主,下至兵卒,人人都人心惶惶!大家记住,攻城为下,攻心为上,咱们还要留着锐气北上寻契丹人的晦气,犯不着在此地多耗时日!好了,大家各回军营安排去吧!”

诸将轰然领命,纷纷离去,徐皓月吩咐桓宇先回军营,却把刘逸轩叫住。

刘逸轩知道徐皓月有重要事对自己说,便跟在他身后来到一处山岗边上,只见徐皓月命一众亲卫在十余步外等候,自己单独上前来,徐皓月清咳一声轻声说道:“桓宇是你举荐来的,此人的底细你可清楚?”

刘逸轩点点头道:“此人乃是常山人氏,大约在一年前到我军中投效,我看他人年纪轻轻,但才智颇高,便留他在身边,任用了一段时日之后,发现此人才堪大用,这才举荐到大将军府中的。他的家世我也派人到常山打听过,和他所说的一字不差。”

徐皓月微微颔首道:“和我所查证的一样,但你发觉没有,刚才他对汉国内情了如指掌,这些消息他是从何得来?汉国的一些隐事连你也不甚了解,他一个初出茅庐的小子又是如何得知的?”

刘逸轩猛然警醒过来,沉吟道:“大将军有细作探听消息,能探听到汉国隐事也不奇怪,但桓宇这小子也知道的这般清楚就有些不合情理了。”

徐皓月面色一沉道:“刚才他说漏了一点,他说那郭无为和我大周大将有旧,那大将会是何人?我料想这小子所知汉国隐事,乃是郭无为透露给这大将,然后桓宇才从那大将口中得知这些隐事。”

刘逸轩惊道:“难道这小子投效我等没安好心?”

徐皓月举目望着天边的垂垂日暮,缓缓说道:“他的来意还未可知,此刻也不必妄下结论,我已经派了虎头到幽州去,我想查查那些造反军将的家眷之中是否有人走脱!”

刘逸轩惊道:“难道这小子是犯将的家眷?”

徐皓月冷冷一笑道:“极有可能,今日和你说的话,你记在心里便是,因为人是你举荐的,所以我要问清楚。”

刘逸轩登时只觉得背上冷汗直冒,急忙道:“在下真不知此子会包藏祸心的,大将军,我……”

徐皓月微微一笑抬手止住道:“你不必惊慌,我便是信得过你,才会问你的,咱们小心防范便是,这小子掀不起什么风浪来。”徐皓月自然知道历史上郭无为曾今想要投降北宋的事,和此人有旧的乃是赵匡胤,桓宇不经意的一句话,到让徐皓月更加证实了自己的猜想,桓宇的身份一定不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