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场春雨终于降临燕云大地,温润的雨水夹着泥土的清芳让人心旷神怡,春垦来临,燕云大地虽然还处在战争之中,但农人们还是开始了辛勤的耕作。和南方不同,燕云之地的畜牧的农牧民不少,春季正是牛羊马匹育种繁殖的季节,希望牛羊马匹能多产下些小羊羔、小牛犊、小马驹来。徐皓月专门上奏大周朝廷设立牧马场,武州、新州之地上,原本就有辽国建好的牧场,这里有美丽的桑干河灌溉,草场肥美,建立养马场是再合适不过的了。

刘逸轩的效率很高,在顺州坐镇之后,命武州、新州各地广招民间蓄养马匹的好手,从缴获和交易得到的马匹之中挑选出上好的马匹育种。一个月的时间里,共招得牧马好手三千余人,连上原来辽国牧场的部族牧民,共有五千余人,蓄养上好马匹近万匹,马匹的种群也很多,有伊犁马、三河马、阿拉伯纯血马等等,牧民们悉数将马匹甄别开来蓄养,以保证马匹的血统纯正。

其实在历史上的宋朝,中原之地也不缺马匹的蓄养之地,真正缺少的是血统优良的马匹,特别是在流行骟马之后,中原地区的马群血统越来越弱,便产不出上好的战马来,所以徐皓月才下决心建立汉人自己的育马基地。育马形成种群,需要五年甚至更长的时间,但他愿意等,而非短视的只想着眼前的利益。

而且武州靠近北疆部族可开互市,和北疆牧民们交易,刘逸轩也在此处开了互市,民间的交易甚是频繁。

在武州大败之后,儒州孤悬在东路妫州和中路武州之间,耶律休哥倒也果断,将儒州军民悉数裹挟撤往檀州,儒州变成一座空城后,被白甲军收复。辽国此时因耶律璟无德,国内辽国贵族皆是手握重兵蠢蠢欲动,耶律璟忙于安定国内局势,能给燕云的支持很少,耶律休哥连败之下,只能收拢兵马固守檀州和蓟州,两州互为犄角,背靠古北口,辽军共有汉军三万,部族兵马三万,契丹来援的兵马一万,共七万人马守两州才算是稳住了战线。

见辽军稳定了战线之后暂时无隙,白甲军也放慢了进攻的步伐,专事操练兵马,等待机会。辽军的骑兵会不时的南下袭扰,赵顺平、陈子剑二将带领骑兵四下兜截,两军骑兵的厮杀很是频繁,但白甲骑兵胜在人多,辽军则胜在骑**湛,因此互有胜败。

徐皓月在燕京留守府的院中,望着屋檐下的雨帘子沉思。幽州已经由柴宗训正式下诏改名为燕京,治所改名为北平,这个名字是徐皓月特意上奏提议用的,北平意喻北面平安,范质等人也赞同,只是取个名字而已,便无人反对顺利通过,北平这个地名便提前出现了。同时也下诏将大梁改名为汴梁,如此大周便有了东京汴梁,西京洛阳,燕京北平三座京都。

近日的邸报上,出现了一条消息,赵匡胤出任宋州归德军节度使,徐皓月忍不住发笑,历史还是循着它的轨迹前进着。宫中孙庭运和京城英若兰等人送来的消息来看,赵匡胤一党势力越来越大,和赵匡胤素来交好的高怀德、张令铎二将出任殿前军马军和步军都指挥使。加上近日流言又风涌而起,朝局再一次紊乱起来,范质、王溥、韩通等人商议,王溥还是反对先发制人的做法,众人商议后,让赵匡胤出任宋州归德军节度使之职,任兼任殿前都检点一职。宋州离京城不远,但好歹是离开了京城,范质等人是想让赵匡胤和京中诸将不能联系,也顺便震慑赵匡胤一党。

但在徐皓月看来,这个举动无非是更加坚定了赵匡胤兵变的决心而已,在官场上既然动了一个人,便要一撸到底,给他留了后路,便是不给自己留后路,范质等人居然不明白这个道理,这般不痛不痒的安排只会适得其反。

原本等了些时日,始终不见赵匡胤北上来找自己,徐皓月还松了口气,只道赵匡胤不会像历史上那样做了,但此刻看来赵匡胤必反无疑了。

徐皓月知道这个时候和历史上不一样,燕云之地多了白甲军,虽然赵匡胤一早安排了个慕容延钊在真定,但大周上下都知道徐皓月和白甲军的凶名,大周不败战神的名号只差官方正式册封而已了。所以赵匡胤他要兵变燕云之地白甲军的态度很重要,假如弄不好徐皓月一怒之下投靠大辽,北边门户洞开,赵匡胤就算兵变成功,他的龙庭也是坐不稳的,虽然徐皓月投靠大辽这种事赵匡胤觉得不大可能会发生,但他要想无后顾之忧,最好的结果便是拉上徐皓月一起干。

同时他还缺少一个聚集兵马的借口,历史上赵匡胤等人编造了辽国和北汉一同出兵南下的消息,引得大周女主和幼主惊恐,满朝大臣无措,这才给了赵匡胤集结兵马北上的机会,结果到了陈桥驿,赵匡胤便黄袍加身搞出了陈桥兵变。这也不能怪赵匡胤,因为郭威也是这样当上皇帝的。

此刻能够直接威胁到东京汴梁的,还是只有来自北方的兵马,徐皓月甚至料到赵匡胤来了之后会劝说自己配合他演一出好戏,频繁调动兵马,让他好有个不错的口实,白甲军意欲联结辽军南下,这样一定比历史上的借口更加震撼。所以,赵匡胤无论如何,都会亲自来燕京北平一趟的。

这一天没让徐皓月等太久,晚春的一天,赵匡胤果然带着十余骑做寻常客商打扮到了北平城。对留守府把守大门的亲卫说的还是当初他们相识之时用的假名,故人涿州赵大来访。

当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徐皓月知道他幻想的事已经破灭,赵匡胤还是选择了兵变这条路,但徐皓月也有了他自己的打算,而赵匡胤兵变却是他谋划中的重要部分。

留守府徐皓月的书房密室内,两人又见面了,此处是徐皓月特意布置的密室,外面守卫严密,平时都不许人靠近的。

花梨木的圆桌上放了烈酒和新鲜的烤獐肉,徐皓月举杯笑道:“想不到兄长大老远的还能来看小弟,真是让小弟很是意外啊。”

赵匡胤也举杯道:“元宜你才智颇高,应该猜得到为兄来找你何事!”

徐皓月的笑容僵住,缓缓的喝干了杯中烈酒沉声道:“事情已经到了无可挽回的地步了么?”

赵匡胤也仰头猛然喝干了杯中烈酒叹口气说道:“这殿前都检点的位子真是不好坐啊,不论是谁坐此位,都会造人疑心,先帝托孤的辅臣们,终日便是掣肘猜忌、尔虞我诈,另一边是手下诸将跃跃欲试,你说为兄该怎么办?”

徐皓月摇摇头说道:“这的确怪不得兄长,世间之人大多只会顾念当前之利,昔日恩情或能赚得些泪水,但要他们感念旧恩行事,的确是万难。”

赵匡胤举杯轻叹道:“天子年幼,宫中女主和一群文人主政,下面是一帮骄兵悍将,为兄夹在他们中间很是难受。而且一朝天子一朝臣,手下的大将们也都怕哪一天幼天子受人蛊惑寡恩,便会落个鸟尽弓藏的下场,所以……”

徐皓月接口道:“所以兄长便想着自己来做这个明主,接续先帝未完之功业,定鼎乱世平天下?”

赵匡胤看着徐皓月半晌,终于缓缓点头道:“与人为奴,怎比自在为王?一腔热血抱负再屈就下去,万难伸展。就像元宜你在北疆筹建骑兵之事,到了新朝就变得阻碍重重,再这样下去,我等更不知道将来国政会被引向何方去。国宝重器,是在幼天子手中还是在太后手中?还是在范质那些人手中?先帝不在,没有了主心骨,人心思变。就算为兄卸甲归田,到后来还是会有人取代为兄的地位,接着也还是一场变乱的祸事,元宜你信么?”

徐皓月沉吟不语,赵匡胤说的这是实话,就算现在做殿前都检点的是张永德,谁又能保证他不会被手下兵将撺掇了行兵变之事呢?开国之勋、拥戴之功相较柴荣的旧恩,谁又能不心动的?更何况一旦动作起来,宫中不过是孤儿寡母和一帮文弱大臣,很容易成功,外放的将军们若非有人号召,任谁也不可能单独和数十万殿前军抗衡,当然白甲军除外,所以赵匡胤此刻坐在徐皓月的对面了。

见徐皓月沉默不语,赵匡胤只道他心意已动,接着趁热打铁说道:“为兄的为人你是知道的,和你一般的仁厚重义,若是为兄真能成事,对幼主和太后必定宽余以待,便是宫中大臣们,为兄也可保证不滥杀一人!假若换做是别人,元宜你觉得他们能做到么?”

徐皓月想起历史上赵匡胤黄袍加身之后,的确是善待周室遗孤,满朝大臣也没有滥杀一人,唯独韩通想要集结兵马反抗,被王彦升所杀,赵匡胤便恼恨上了王彦升,结果此人终生没有得到升迁。赵匡胤此刻说这话,徐皓月倒是一点也不怀疑,但他便会答应和赵匡胤一同兵变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