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几日,大周小皇帝柴宗训终于还是颁下了旨意,准了赵匡胤等大将所请,调整了周军部署,不过在这几天之内,大周朝堂上可是吵得一塌糊涂,让徐皓月无明业火一股股的直冒。

那日朝堂上,赵匡胤坚持已见,范质、王溥等人却只怕他坐大,只答允李重进南调,而不同意李继勋出任殿前军兵马都指挥使,范质、王溥等人属意李继勋出镇青州任平卢节度使,慕容延钊出镇镇宁节度使他们倒是没有意义,而殿前军都虞候一职范质他们则提议让白延遇出任。

而殿前军一方以赵匡胤为首和范质等人争执不下,张永德等人则是冷眼看热闹,最后还是魏仁浦出来调停,双方各退让一步,李继勋出镇平卢节度使,白延遇升任殿前军兵马都指挥使一职,王审琦出任殿前军都虞候一职。这也让徐皓月明白了什么叫朝堂争斗,现在两方都还忌惮对方,因此在这种反复的争吵之中互相达成妥协和退让。

但让徐皓月始料不及的是韩通接着提出调李重进部下王文昭和王彦升进京,王文昭出任侍卫亲军都虞候,王彦升则出任侍卫亲军马步副都指挥使。韩通的理由很简单,徐皓月既然要回幽州了,京中侍卫司的两个悬空职位应该补上,襄助他统带侍卫司兵马,而且王文昭和王彦升在跟随李重进对北汉作战中,也是功勋卓著的,该当升赏。王文昭本来就是侍卫亲军都校出身,只是后来在淮南被贬,跟随李重进征战后才又重新爬了起来,而王彦升是隶属铁骑军都将出身,和王文昭的遭遇差不多,两人在李重进手下屡立战功,重获升赏也是无可厚非的。

但徐皓月敏锐的察觉到韩通开始对自己的不信任,他知道二王和自己有仇,却偏偏调两人入京,这便是想在侍卫司系统中安排人对付自己,而且调任两人入京,也算是和李重进示好,而李重进和向拱相厚,韩通这是打算通过二王联结李重进和向拱两支外军以为声援。

徐皓月听了韩通的提议,只是冷笑不已,却并不出声反对,这两人来了也好,正好一并收拾了,只要自己筹谋得当,这两人便再也不能翻身。

朝议末了,一场妥协之后,各方都满意收场,接着范质说起幽州扩充骑兵之事,王溥在朝堂上说道:“幽州之地有侍卫司白甲军精锐五万,先前大行皇帝又应允扩充白甲军至八万兵额,此刻再要扩充十万骑兵,白甲军军势便会扩充到十八万之众,而驻镇京城的侍卫司龙捷军也才不过八万之数,只恐两军兵势相差太多不协。”

徐皓月暗骂王溥无耻,为了限制自己的兵权,竟然连不协也当做借口,正想开口之时,倒是魏仁浦先开口了:“王相所言差矣,扩充十万精骑乃是大行皇帝生前定下的军策,乃是用于克制契丹胡骑。白甲军出镇燕云,对阵的乃是凶悍的契丹人,契丹胡骑控弦之士数十万,这十万精骑只怕都还捉襟见肘。而龙捷军驻守京城,乃是守护皇城,八万兵马已经足够。两军职司不同,一南一北,一内一外,何来不协之说?”

这时候坐在皇帝宝座上的柴宗训忽然开口,稚嫩的声音道:“这兵马不是越多越好么?”抱着他的符玉清急忙低声道:“陛下听着便是,大家自会商议出个办法来,不用多言。”跟着符玉清娇润的声音道:“哀家虽然不懂军事,但幽云扩充十万精骑备防契丹乃是大行皇帝定下,我们便要依照而行,怎么这会儿又要翻出来商议?”

范质躬身道:“太后容禀,王相所言只是其中一个忧虑,这十万精骑扩充其实并非易事,一名骑兵所需军费却足够三、四名寻常兵卒之用,也就是说白甲军在幽云扩充十万精骑之后,每年军费将比其他各军要多出许多去。而且臣等以为,攻取幽云之地后,据险而守便是,也不必要这许多骑兵。”

徐皓月心中一沉,这些短视的儒生,只知道守住长城,但长城又有哪一次是守住了的?当下再也忍不住开口道:“启禀太后、陛下,燕云之地收复之后,的确是可以据险而守,但燕云之地虽有天险可守,但北疆边界漫长,胡骑来去如风,便可在我军薄弱之处突破,难道北疆沿线处处都要有兵马驻守么?那有需要多少兵马?”

王溥涨红了脸道:“寻几处要塞屯重兵,沿处险要隘口以烽火示警便可,也不需要多少兵马。”

徐皓月冷笑道:“胡骑只需派几支兵马佯动,四处都举烽火,不知王相以为要塞重兵该援何处?”王溥瞪大眼睛说不出话来,徐皓月不理他,目光扫视殿上众臣朗声道:“如今辽主耶律璟无德,辽国内乱不休,正是我等用兵之机,若是错过了这大好时机,辽国出个能干的君主来,辽国国力渐复,再要想和辽国在塞外征战便是千难万难之事!况且大行皇帝龙驭宾天,便是被辽狗偷射冷箭所致,难道各位大臣只想坐守下去,而不替大行皇帝报此血海深仇了么?”

听闻此言殿上一时间都安静了下来,柴荣的确是中了辽人冷箭,之后箭创迸发身故的,大周和辽国的确结下了血海深仇,徐皓月这样一说,便在无人敢提坐守燕云之事,这血仇的确必须出兵塞外去向辽国讨还的,否则何人再敢说自己是大周的忠臣来?

符玉清闻言又低头垂泪道:“大行皇帝的血仇的确不能忘了,哀家决意让徐将军主持这扩充骑兵之事,日后精骑兵出燕云讨伐辽国报仇!”众臣这才不敢再说什么,一起躬身应诺。

王溥直起身后,还是心有不甘,又上前说道:“太后容禀,既然这骑兵扩充之事已经定下,那就不得不说这军费筹措之事,如今各方战事皆未平息,幽燕之地新附,大行皇帝又免除了今岁之税赋,淮南一地三年免税,大行皇帝的陵寝等司仪也有大笔花销。今岁岁入三千余万贯,花销下来所剩不多,大行皇帝前番还征发民夫要疏浚入燕云之河道,此刻再要筹措扩充骑兵军费,的确捉襟见肘了。”

范质上前道:“太后,王相所言属实,老臣该管户部,今岁所余确实不多了,不若明年岁入之后,再拨付扩充骑兵军费如何?”话音才落众臣都是一阵议论纷纷,大周如今四面用兵,又搞了不少浩大的工程,的确有些缺钱,不然前面柴荣也不会向徐皓月打秋风了。

徐皓月见众臣议论纷纷,符玉清一脸无奈的望着自己,赵匡胤只是低头沉思,张永德幸灾乐祸的望着自己,徐皓月沉吟片刻后,踏上一步朗声说道:“启禀太后,这骑兵成军不似步军成军,骑兵本就需要时日磨训,没有一年半载休想成军,但此时北疆战事紧急,骑兵能早一日成军便多一分胜算,晚一日成军便会多一分变故之忧,为大周长治久安计,宁可早成军一日。”

王溥冷笑道:“我等也希望能早日有十万精骑,但无粮不聚兵,无钱缺兵甲,军费从何而来呢?”

徐皓月冷冷的看了看王溥,抬头对符玉清抱拳缓缓说道:“太后,末将在家乡略有薄产,愿意出资十万贯钱财充作军费,扩充骑兵,末将只望能早日成军,出兵塞外替大行皇帝报此血海深仇!”

此言一出众臣一片哗然,符玉清一双秀目感激的看着徐皓月颔首道:“徐将军果然一片赤诚,心中只想着为大行皇帝报仇,不但要出征远行,行兵凶战危之事,还要劳费自家钱财充为军费,此等举动当为群臣楷模!”她说这话便是对着王溥、范质说的,两人闻言不禁羞惭的退了一步。

赵匡胤这个时候站出来说道:“末将也愿意变卖家产,出资一万贯充作军费!”

韩通也跟着站出来说要捐五千贯,魏仁浦也说要捐三千贯,窦俨出资五千贯,满朝文武见状纷纷跟着出资,最后王溥和范质也只得跟着各出资一万贯,以示忠诚。

其实这次徐皓月是准备了五十万贯钱财要带到燕云去的,但在朝堂上若是自己一下子说出资五十万贯,只怕又要惹得王溥这些人质询,索性便少报了一些,但饶是这样,还是他出资最多。

徐皓月和柴荣之间的协定只有两人知晓,如今徐皓月这一大义凛然的出资,便是要逼着这些大臣们一起出资,原想如果扩充骑兵之事顺利,徐皓月便按照约定将这笔钱数上缴户部以充军费,但没想到王溥等人逼人太甚,徐皓月一怒之下便耍了手段,原本他和柴荣协议好了的,他出三成军费,如今他便不出这么多了,让这些朝堂之上动嘴皮子的也放放血,否则徐皓月心里甚为憋屈。

等朝堂之上的汹涌群情稍稍平复,符玉清缓缓说道:“哀家也出资十万贯,这笔钱从哀家日常用度中缩减,只望能早日替大行皇帝报了血仇!”众臣一起躬身应诺,但不少人心里把徐皓月的女性亲属都问候了一遍。

末了散朝,王溥走在徐皓月身后对范质、魏仁浦等人阴阳怪气的说道:“想不到徐大将军家中这般有钱,却不知这钱从何来?”

韩通闻言都眉头紧皱,觉得王溥太过分了,徐皓月回头冷冷的看了王溥一眼,淡淡的说道:“英家在英山广有田产,这十万贯钱财是我夫人的嫁妆,这回答不知王相满意么?”说罢扭头便走,不想再和王溥多言。

王溥见徐皓月走远,冷笑道:“一个吃软饭的也这般得意,怎是不知廉耻。”

韩通再也忍不住,冷冷的说道:“王相要说廉耻,等你也出资十万贯再说!”说罢也是拂袖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