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边的彤云翻翻滚滚的压了过来,顺州城东的沽河(今潮白河)之畔,一队千余人的白甲军骑兵正沿着沽河向北出巡,为首的正是白甲军剑字营的都虞候陈子剑。

自从柴荣南返之后,白甲军得到诏命扩充军伍,徐皓月便重新增加了两个营号,一个是赵顺平的平字营,另一个便是陈子剑的剑字营。这两个营和月字营一样,都是骑兵营,各有五千余骑,都装备了上次缴获的契丹良马,不过白甲军的盔甲暂时未能运至幽州,这两个营便都穿了辽军御帐亲骑的上好钢甲,只是外面罩了白衣战袍,以作分辨。

而营中兵士都是从幽州、涿州等州县的汉军中募集,南人乘舟,北人行马,这句话看来不假,幽云之地的汉军不少人都是弓马娴熟,加上赵顺平是真定人,又在家乡招募了不少精壮百姓入伍,很快两个营的兵马便招募齐了。除了招募的百姓新兵还在幽州训练之外,汉军入伍的新兵都被陈子剑、赵顺平带着上了战场,他们差不多都是老兵了,缺少的只是勇气和实战而已。

连日来,月、平、剑三个营的骑兵四出,和耶律休哥等部辽军骑兵追逐厮杀,双方互有胜败。昨日白甲军大军兵出幽州城,到了顺州城南下寨,今日陈子剑便领了千余骑出巡城东,搜寻辽军骑兵的踪迹,保证今日在攻城之时,城南没有辽军骑兵的骚扰。

出巡近十里地之后,天边的乌云铺天盖地的从西面压了过来,看来便有一场秋雨要来,陈子剑抬眼看了看沽河那茂密的芦苇河滩,眉头皱了皱大声喝道:“前军三百骑,换引火火箭,给我吧这些芦苇烧了!”大雨将至,这里望去倒是没见辽军骑兵的踪影,但河滩边上这些茂密的芦苇**却令人不安,陈子剑以小心谨慎为上,喝命手下放火箭烧芦苇**。

前军三百人纷纷搭上火箭,用火折子引燃火箭之后,三百余只火箭飞向了芦苇**。这些火箭都是在幽州城中辽军兵备库中寻获,是以猛火油所制的火箭,这火箭就算落到水里,猛火油也会浮在水上继续燃烧。

西边的彤云夹着西风吹来,那些火箭登时便把芦苇**给点着了,火借风势越烧越大,陈子剑一阵失望看来芦苇**中没有辽军埋伏,白白浪费了三百支火箭,正打算喝命全军回师之时,猛然听到北边远端的芦苇**中,号角声大作,数千名辽军骑兵密密麻麻的从芦苇**中钻了出来。

陈子剑又惊又喜,喜的是自己歪打正着,把辽军伏兵烧了出来,惊的是自己这些人马再往前走上里许便会落入辽军的伏击圈中,要不是西面的乌云压来,让自己想要收兵,那自己和这一千余名白甲军只怕都要折在此处了。

此刻见辽军为了躲避大火纷纷出了芦苇**,阵势尚未结好,自己又占据上风之处,陈子剑不再迟疑,喝命传令兵回去通报消息,自己大喝一声带领千余名骑兵冲杀了过去。

设好的埋伏若是被敌人识破,等待伏兵们的将会是一场混乱,因为他们不知道是该继续埋伏下去,还是冲出去和敌人厮杀,好在短暂的混乱之后,辽军号角声响了起来,这号角声短促而激昂,意思很简单,就是全军突击的意思,不必理会什么阵型,不必管自己的所属在何处,所有人便只管上前厮杀便是。统军的辽将见势头不妙,当机立断的也快,仗着人多只管全军突击便是。

很快白甲军和辽军相互放了几轮骑射之箭后,迅速的抵近长枪长刀在马背上厮杀起来。白甲军的冲击阵型相对完整,而辽军骑兵则是散乱的冲过来,第一阵交马之后,落单冲来的辽军骑兵被白甲军骑兵们三、五个战一个,挑落马下。但随着冲来的辽军骑兵越来越多,两军的厮杀呈胶着状。

陈子剑挺枪跃马带着百余名自己的亲兵在阵中突杀,他穿着瘊子精甲,外面还无耻的罩了一层白甲军的制式白袍纸甲,面上戴了一副青面獠牙的铁制面具,战马是辽军御帐亲骑的铁甲战马,威风凛凛的四下来回冲杀,辽军骑兵都是些部族骑兵和宫帐骑兵,竟无人能抵敌得住,白甲军骑兵人数虽少,但在陈子剑的带领下奋勇冲杀,和数千辽军骑兵战了个平手。

辽军领军的大将乃是耶律斜轸,在阵中见周军尽皆白衣,知道是白甲军,又见为首的大将来回冲突,勇不可挡,心中大骇当即带着手下精锐冲杀过去,冲到近前耶律斜轸大喝道:“大辽大将耶律斜轸在此,你是何人?”

耶律斜轸的汉语蹩脚,发音不准,好在陈子剑身边有耳聪目明的亲兵大声说了后,陈子剑才明白过来,哈哈大笑道:“你爷爷我是大周白甲军先锋大将陈子剑,受死吧!”说罢亮银枪疾突向前。

陈子剑马快枪快,耶律斜轸猝不及防,长枪直奔面门而来,急忙一躲,枪尖捅入耶律斜轸的银耳环内,跟着一带将耶律斜轸的耳垂扯破,鲜血顿时染红了他的面颊。耶律斜轸受伤虽然不重,但却被陈子剑一枪挂红,面子上挂不住,大吼一声正要举刀来战陈子剑,却猛然听到顺州城东门出喊杀声大作,顺州城门打开,一支兵马冲杀了出来。

耶律斜轸大惊,城内的兵马不多,这时候城南一定正被白甲军攻打甚急,是万万不会开城冒险杀出来的,定睛望去,只见这些军马都是白衣白甲的白甲军,耶律斜轸一颗心直往下沉,白甲军竟然从顺州城中杀出,顺州一定是失陷了。今日他和耶律休哥各领数千骑兵伏于城东和城西,打算在白甲军攻城之时从背后杀出,想不到徐皓月只集中兵力攻打城南,根本不用围三缺一的战法,也不知道他是用什么办法强攻破了城南的。

此时见大势已去,耶律斜轸不敢恋战,大喝一声命亲兵吹响号角,辽军骑兵纷纷往北败退而去。陈子剑见顺州城被攻下,辽军骑兵败退,当即喝命手下骑兵追杀上去。

耶律斜轸引兵逃到到了北门,正好和逃出北门的萧挞凛会合,萧挞凛所部只剩下千余兵马,背后也有白甲军追杀而出,两人合兵一处后,败退往妫州而去。

陈子剑追出十余里,斩获辽军首级两千余级,战马千余匹,得胜而回。到了城外,却见传令兵疾驰而来禀道:“大帅紧急升帐,诏诸将议事!”陈子剑当即命副将领军回营,自己快马往城内而去。

到了城内府衙大堂之上,只见白甲军各营都虞候都已经到齐,自己追出十余里,走得最远,所以是最后一个到来的。

只见徐皓月坐在正中虎皮交椅上,面色忧虑,也不知道发生什么大事了,陈子剑站到赵顺平身旁,低声问道:“怎么了?”赵顺平摇摇头道:“不知道。”

王子襄见诸将到齐,便上前低声道:“大帅,人都到齐了。”徐皓月这才回过神来,站起身来缓缓说道:“京中有事,本帅必须回去一趟!”

诸将闻言纷纷议论开来,徐皓月猛然一挥手喝道:“此刻不必揣测,但有变故,本帅自会只会尔等,此时顺州城方破,辽军并未歼灭殆尽,本帅走后,诸君更当戮力向前,收复山河!”

诸将闻言都是一凛,一起躬身领命。当下徐皓月便把将领缓缓说来,命镇守岐沟关的朱凌峰领峰字营并所部汉军继续镇守岐沟关,陆昆仑这个独臂将军继续镇守涿州外,韩令坤镇守幽州,周群镇守顺州,王子襄总领剩下的兵马继续攻妫州、檀州及居庸关,因辽骑出没,徐皓月让各州之间筑以烽火台传递讯息,一旦辽骑出现,便以烽火示警,同时让各军保持对辽军的压迫,不可放松战事。同时徐皓月命幽州等州府文官大肆扩建集市,准备繁荣北疆的贸易。

诸事交代完毕之后,徐皓月便领着月字营千余名亲卫赶回幽州而去。

当晚回到幽州城,徐皓月直入留守府,把在睡梦中的韩令坤叫了起来。凭退左右之后,徐皓月沉声道:“我在京中耳目连夜飞鸽传书给我,言道陛下回到京城后,箭创发作,病情日重,急诏我回京去。”

韩令坤大惊失色,迟疑的道:“但幽州并未收到京中枢密院的文书啊。”

徐皓月看着韩令坤忽然说道:“恐怕是你未收到陛下和韩通的书信吧。”

韩令坤闻言不禁面红耳赤,张大了口说不出话来,徐皓月温言道:“陛下安插你这个侍卫司副指挥使留在幽州,便是监视我白甲军的行踪,但陛下病重这个消息是千真万确的,我与韩公同守幽州,都是为了国家百姓。但如今陛下在京城有事,我必定要回去襄助陛下稳定朝局,倘若我等幽云之军无人回京,兵权旁落,我怕到时候幽云辛苦大战得来的战果将会不保。况且我白甲军分属侍卫司兵马,韩通将军领龙捷军在京城势孤力弱,为了侍卫司,我等也该有人回去,否则真有什么变故,我等便会手忙脚乱了。”

韩令坤沉吟片刻后,沉声说道:“徐将军,和你相处下来,我知道你是赤诚君子,一心向着陛下和国家,我侍卫司尽皆都是效忠陛下的亲军,韩通将军在京城虽然会为我等侍卫司谋划,但他过于耿直,不及将军机变,将军能回京城是再好不过的了,只是京中无旨意到,你擅离职守只怕被人诟病。”

徐皓月淡淡的说道:“事急马行田,若真等京中旨意到了,黄花菜都凉了,我猜不出数日便会有旨意到,大丈夫不拘小节,我先领百余骑乔装南下,幽州城就有劳韩将军镇守了。”

韩令坤起身抱拳道:“徐将军放心,末将一定守好幽州,兵马尽皆备好,若真有什么变故,需要幽州兵马出动,只要将军消息传来,末将一定即刻动兵南下!”

徐皓月点点头,也抱拳向韩令坤回了一礼,他心中实在不愿意看到幽云兵马需要回京的一天,因为到了那天,说明张永德或是赵匡胤两人之中,必定有一人领军兵变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