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周显德六年五月初,白甲军在奔袭飞狐口之后,连下易州、蔚州,斩辽国易州刺史李在钦、蔚州刺史安明续,继而分兵东西对进,西路直驱朔、寰、应、云等州,东路则由白甲军统帅徐皓月亲自率领攻和易州朱凌峰部夹攻岐沟关,威逼涿州。

与西路接连恶战不同,大周东路军进展异乎寻常的顺利。四月,韩通从沧州修治水道进入契丹国境,直通瀛州、莫州,柴荣到达沧州后,当日即率领殿前军精锐八万人从沧州出发,直奔契丹国境。

柴荣大军到达干宁军后,辽国宁州刺使王洪率城投降,周军兵不血刃取下宁州。柴荣继而乘坐龙船沿着水流北上,船只头尾相接长达数十里,到达独流口后,又沿水道向西。四月底到达益津关下,契丹守将终廷辉率城投降。

之后从益津关往西,水路逐渐狭窄,无法通行大船,于是柴荣命令全军弃船。前部先锋赵匡胤部先到达瓦桥关,契丹守将姚内斌率城投降,赵匡胤迎接柴荣銮驾进入瓦桥关。

之后赵匡胤兵马驱莫州、瀛洲,契丹莫州刺史刘楚信率城投降,契丹瀛州刺史高彦晖率城投降,几日之后于口关守将也投降大周,从此瓦桥关以南州县全部平定。

自后周大军兵出大梁以来,一个月之间,东路军连下三关三州,竟然未发一箭一矢。到达瓦桥关后,柴荣大宴诸将,商议攻取幽州之事。

宴席间柴荣又得到西路军战报,柴荣亲览之后,将战报传视诸将,哈哈大笑着说道:“西路徐皓月也连下飞狐口、易州和蔚州,如今兵马分为东西两路,西路取朔、寰、应、云等州,东路取岐沟关、涿州,然后与我东路军会师幽州城下。想不到徐皓月进兵也是如此迅捷,朕还道他会比东路军要慢呢。”

闻言赵匡胤手下殿前军将领皆是面色不豫,东路军虽然取下三关三州,但竟然没有发一箭一矢,东路军好像就是在进行武装大游行一般,坐了船北上接着又下船走陆路,沿途州县都是望风而降,一场战都打过,东路军将领自韩通、赵匡胤以下都觉得很是郁闷。此刻听柴荣褒奖西路军,众将更是不服气起来。

殿前军大将韩令坤起身抱拳说道:“陛下,如今我十万大军进抵瓦桥关,当迅疾北上直扑幽州,料想幽州的萧思温定然不是吾军敌手。”

白延遇也站起身说道:“陛下,吾军未发一箭一矢而得三关三州之地,此刻大军锐气正盛,正宜用兵。”

司超等诸将也纷纷起身请求立刻进兵,柴荣笑着微微颔首,对韩通和赵匡胤道:“二位爱卿以为如何?”

韩通和赵匡胤对望一眼,早先柴荣就已经和两人私下商议过进兵之事,但连日来北方探子不断回报,契丹大部骑兵正在幽州北面集结,如今涿州未下,假若东路军冒进攻打幽州,随时有被辽军切断粮道的危险。但柴荣似乎被眼前的大好形势冲昏了头脑,听不进二人的劝谏,执意要进兵,所以才有这场大宴诸将商议进兵之事。

此刻诸将被西路军的战果刺激,纷纷请战,让韩通和赵匡胤都有苦说不出,柴荣问起,赵匡胤只得站起身来说道:“陛下若强要进兵,末将愿带领本部兵马为先锋先到幽州城下寨,陛下和韩将军领大军在瓦桥关等候末将消息,若是西路军攻下涿州,陛下再领大军北上如何?”

柴荣哼了一声不置可否,看着韩通问道:“韩卿以为如何?”

韩通面色呆板,不苟言笑的说道:“陛下,进兵一事先前已经说过了,末将还是秉持先前之言,我军在瓦桥关按兵不动,静候西路军攻克涿州,再行北上,现下实在不宜孤军冒进!”

柴荣也知道韩通刻板,但想不到刻板到如斯地步,听他口气这事再商议也是无用,他韩通就是茅厕里的石头,软硬不吃,也不像赵匡胤那样还提了各折中的法子。

闻言柴荣大怒起来,嚯的一声站起身怒道:“你们不敢进兵,朕自带侍卫亲军北上与辽军周旋!”说罢转身离席拂袖而去。

一时间大帐内鸦雀无声,众将都看着韩通和赵匡胤两人,不知该如何是好。赵匡胤轻轻摇摇头,低声对韩通说道:“还是准备出兵北上吧,难道真要让陛下下不了台么?”

韩通皱眉道:“行军打仗、国之生死之事,岂是可以当作台阶下的?”

赵匡胤沉声说道:“难道你想让陛下独自领军北上么?”

韩通看了看赵匡胤,又看了看帐中面面相觑的诸将,过了半晌才无奈的说道:“也罢,也罢,君辱臣死,我等就随陛下进兵便了,大不了全都战死幽州城下好了!”

柴荣怒气冲冲的回到自己的黄帐内,范质、王溥和孙庭运正在品茶,见柴荣回来都站起身见礼。看到柴荣面色不善,范质小心翼翼的问道:“陛下,军事商议得如何?”

柴荣重重的哼了一声,坐到主位上,怒气冲冲的说道:“粮道、粮道,老是怕粮道被断,难道要等辽军大军齐至才攻打幽州么?”

孙庭运清咳一声上前说道:“陛下,戒怒戒躁,您忘了老道的话了么?”

柴荣听了孙庭运的话,这才深吸一口气,缓缓吐了出来,孙庭运笑道:“这就对了,陛下身系万民福祉,这身体该为万民保重的。”

柴荣转怒为喜笑道:“要不是道长这些天教朕吐纳调理之法,朕只怕早就病倒了,道长的调理之法朕很受用,朕一定照做。”

孙庭运微微一笑退到一旁不再说话,王溥上前说道:“陛下,韩通和赵匡胤二人是会否畏难避战?”

柴荣静下心来缓缓说道:“这到不会,朕知道我军长驱而进的确会有粮道被断的危险,但相比之下,我军若能抢在辽国大军南下之前,攻克幽州,据险而守,后面的战会好打许多,朕这是先难后易,就和朕决定先打辽国再平定江南是一样。”

范质躬身说道:“陛下,既然以兵事委于韩通、赵匡胤二位将军,陛下就该给二位将军军前临断之权,如今我军才到瓦桥关,宜做稍许休整,而且三州新降,还须稳妥交割,后路安定我军才能进兵无忧,所以在此等候些时日也是无妨的。”

柴荣沉吟片刻后,还是缓缓摇头坚定的说道:“辽军骑兵众多,等到他们集齐大军,想要攻破幽州更是难上加上难,为后世子孙计,这个险朕一定要冒,就算朕兵败身死也不会有丝毫怨言!”

范质、王溥对望一眼也不再说话,孙庭运眉头微皱,只觉得柴荣这般说太不吉利,但见柴荣面色凝重,知道再劝也是无益,便也不再说什么了。

当夜孙庭运修书一封命人送往西路白甲军徐皓月手中,信中孙庭运将柴荣的近况说了,自从跟随柴荣北征以来,孙庭运每隔十日左右便会给徐皓月通通消息,告知他柴荣的近况。柴荣的身子经过这段时间的调理,的确已经大大改观,孙庭运发现柴荣易怒而且常年劳累积下了不少隐疾,在他的调理下已经逐渐康复,同时信中也说了柴荣执意孤军北上的原因。

信函送出之后,第三日柴荣便命赵匡胤为前部先锋,大驱大周殿前军精锐北上,浩浩****的往幽州城而去。

几日之后,涿州以西南四十余里之外的岐沟关外,徐皓月统领白甲军两万兵马出现在岐沟关后。岐沟关上辽国兵卒见白甲军忽然出现在关后,都是大为惊恐,契丹守将急命兵卒上关守城,紧闭关门不敢出战。

徐皓月看了看岐沟关的守城之势,想起后世曾有记载,宋朝北伐之时,大将曹彬、米信曾在这岐沟关和辽军耶律休哥大战,只可惜宋军大败,十万宋兵灰飞烟灭,作为主力的曹彬部大败,直接导致那次的北伐全线溃败,宋军饮恨拒马河。想到此处,徐皓月轻叹一声,吩咐大军在关外九里处南拒马河旁扎营,等待关前朱凌峰部一万兵马的消息。

正当诸将得了军令要分头行事之时,亲卫来报有密信到,徐皓月在马上安坐,当即拆阅,看完之后面色大变,便马上抽出长剑喝命道:“全军立刻攻城!”

诸将停住脚步,甚是惊愕的望着徐皓月,王子襄迟疑的问道:“大帅,我军才到此处,该当先稳固营盘,关内虽然辽军不多,但死守之下,也一时之间难以攻克,不若等到朱将军兵马到来,前后夹攻,定可一鼓而破,士卒也不会损伤太多,大军也不会太过疲累。”

徐皓月咬牙怒道:“今日便要攻破岐沟关,明日大军便要攻打涿州,不能挨延片刻!陛下已经带领东路军出瓦桥关往幽州而去了。”

诸将闻言都是面色大变,纷纷想到要是赵匡胤部先到了幽州,这首功便没了,当下也不再多言,纷纷转头布置攻城之事去了。

望着北面的天际,徐皓月苦笑着喃喃道:“老天爷,好不容易柴荣的身体没事了,你不要提前给我弄个高粱河大败出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