冲天的战鼓雷响,周军步卒扛着云梯在身旁橹盾兵的掩护下,踏着稳稳的脚步开始往驺虞城西门而来,后面三辆匆匆赶制的冲车,也在数十面铁橹盾的护卫下,缓缓的向前推进。

呼喝之声伴着整齐的步伐往前而来,战鼓声大作之下,城上的白甲军新丁们微微面露惧色,他们没见过这么多人,如此高声呼喊着冲城的情景,不少新丁紧握兵器的手心满是汗水。

“别害怕!敌人在下面,还戳不到你的屁股,待会儿倒是可以先向城下的敌人撒泡尿,浇他一头一脸!”曹云大声高喊着,提着一双大铁锤来回在城上寻看着,听了他粗鄙的话,新兵们大多轻笑起来,曹云接着大声说道:“不过记着,两百步的时候看到飞鹰旗,弩手们就开始放箭,一百步的时候是弓手放箭,别管敌人有没有盾牌抵挡,一定要不停的放箭!虽然可能射不中敌人,但这股气势一定要保持下去,要压得敌人不敢露头!敌人的云梯打过来的时候,绕勾手一定要马上将梯子推下去,要是推不动,滑刀手就把滑刀顺着梯子给我放下去,滑刀会把敌人攀在梯子上的手脚切断,不过记着,可别把绳索放了,待会儿还要把滑刀提上来的……”曹云一边走一边又大声的重复着一些战法的细节。

正在这时,忽听城楼上的英仲高亲兵大声喊道:“敌人四百步!举飞虎旗!”飞虎旗是四百步之内,城内投石车开火的旗号,只见一名传令兵立刻抬起一面巨大的旗子,冲着城内的投石车阵地猛挥起来。

城内一片空地上,二十几辆投石车已经盘好了绞索,每辆投石车旁边有近一百名兵士赤膊守在一旁,看到飞虎旗飘扬起来,英吉大声喊道:“点火!发轰天雷!”带着点点火星的二十多个陶罐被投石车发射了出去,每辆投石车的发射轨迹英仲高都计算过,也测量好不同距离之间的仰角,在绞盘和绳索上做了刻度,虽然不会那么的精确,但总不会像从前那样,偏得实在没谱。

第一轮二十多个陶罐飞出之后,有的飞得远落在密集的步兵方阵上空爆炸,巨大的火焰和气浪带着密集的铁钉、铁片飞溅而出,周军普通步卒除了胸前的铁甲之外,其余部位都是皮甲保护,头上是皮甲笠子,只有精锐的殿前军才能配备更加精良的铁甲。顶在步兵头上的蒙着皮革的木橹盾被巨大的爆炸震飞,不少爆炸点之下的步兵直接口鼻出血,被巨大的爆炸震死,火焰四溅将皮革点着,铁钉、铁片四溅杀伤不少步兵。原本一个完整的步兵方阵被陶罐轰天雷炸得支离破碎。

好在这群周军是李重进手下步卒,在寿州城下和白甲军交战多次,倒也不像起初那样害怕这种巨大的声响,方阵的将官大声呼喝着让兵卒们继续前进,并鼓励兵卒们说敌军这种陶罐不多,放上几个就没有了。

还有几个陶罐还是没有准头的飞得偏远,让大家欣赏了一场巨大的焰火表演。

看到陶罐虽然威力巨大,但准头实在太差,英仲高果断喝令让英吉改用普通的石块发射,陶罐内的火药精贵,可不能如此浪费。

战场上空登时又飞起巨大的石块来,每个石块都有百余斤,带着巨大的呼啸声从天而降,砸在周军的步兵方阵中,一砸一个坑,下面的兵将都成了肉泥。还有一架投石车人品爆发,直接命中一辆冲车,虽然没砸死人,但那辆冲车立刻被砸毁,周军只剩下两辆冲车了。攻城战中,攻方的攻城器械越多,给守军造成的压力越大,给己方士兵带来的鼓舞越大,一旦有重型攻城器被毁,攻城方的士气便会大沮。

王彦升轻装前来,随军匠人没有多少,而且仓促攻城,器械准备的也不多,他实在想不到驺虞城这种小县城中也会有投石车部署,而且还有二十多辆。但如果不抢攻的话,等白甲军主力回师,自己便危险得很,当下只得拼命催促步兵从西、南两个方向攻城!

进到两百步的时候,城头上的白甲军弩兵开始激射弩箭,城中这次曹云随着粮草送来了三千张神臂弩,乃是李庆等工匠一个冬日所赶造的,正好派上了用场。密集的弩箭居高临下激射,虽然大部分士兵躲在橹盾后面还是稍微安全一些,但还是有不少士兵微微露头或是手脚缩得慢了,便被弩箭射中。随着越走越近,弩箭的穿透力开始增加,周军步卒只得以两块橹盾夹在一起遮挡。

百步之内,白甲军的弓兵开始放箭,城下的周军弓弩兵们也开始放箭,但从下往城头上射箭效果不佳,城垛子上白甲军还布置了不少纸甲褡裢,除了偶尔有实在倒霉的白甲军新兵被射中之外,周军弓弩兵更多的作用只是在鼓舞己方的士气,看我们也在压制城头的弓弩手。

周军步卒们可不会希望弓弩手能压制城头的弓弩手,百余步之上,方阵的步军都头们开始发令冲锋,抬着云梯的周军步卒们快速跑了起来,虽然有不少人再失去橹盾掩护后马上中箭倒地,但他们都知道此刻只有往前冲,冲过护城河在城墙底下弓箭、弩箭射击的四角才算是稍稍安全一些。

踏着搭在护城河上的云梯,周军步卒冲到了城墙下,一把把云梯开始架上城去,城上的白甲军开始往城下扔石块,也不用探头出去看,下面密密麻麻的周军,随便扔一个石块下去,一定能砸到人。

周军步卒们纷纷举起轻质盾牌防护,皮革小盾防护能力有限,但却给人安全感,步卒们一手举着盾牌,口含利刃,一手拉着梯子开始往上爬去。

城头上的白甲军绕勾手们开始用带分岔的叉子叉住云梯,几个人奋力往外推,想把云梯推离城墙,城下的周军步卒纷纷用力按住云梯。在两边的角力中,十多把云梯被推到下去,但还是有二十多把云梯继续架在城墙之上。

白甲军兵卒两人一组,抬着沉重的滑刀放到云梯上,带着绳索的滑刀顺着云梯放下,下面惨叫声立刻响起,攀爬云梯的周军步卒们顿时被切断手脚,倒在地上惨呼不已。

看到城下周军密集起来,英仲高大声喝道:“放热油!”城头飞蛇旗打出,一罐罐烧得滚着的热油抬到城垛边上,直接顺着云梯到了下去,成下面的周军避无可避,顿时惨叫声四起,跟着一捧捧烧着的茅草扔下城去,城下顿时大火燃起,伴着凄厉的惨叫声,一阵阵的熟肉香飘起。

城头上的白甲军新兵看到这般血腥的景象,不少人面色惨白,更有人大声的呕吐了起来。

周军云梯被烧毁不少,只得纷纷后撤。南门那边有几段城墙打起了苍狗旗,表示那边支持不住,需要救援。曹云立刻带了一百名白甲军老兵冲了过去。

南门这边有几段城墙上热油不够,云梯没有烧毁,被周军杀上城来,曹云到人冲到后,大声喝命城上的白甲军一起上前,厮杀一阵之后,将周军压了下去,跟着热油送到,曹云指挥白甲军兵卒将热油顺着云梯淋下,放火将云梯烧毁。

周军云梯大多被烧毁,冲车到了护城河边上,还没准备好过河,便受到城上石块的重点照顾,一辆冲车当场被砸毁,另一辆进退不得,周军的攻势在城下受阻。

看到攻不上去,城上的羽箭石块如雨而下,王彦升暴跳如雷,但却没有办法,只得命令周军退回来。听到后阵鸣金之声响起,周军如蒙大赦,纷纷掉头往回跑,白甲军便用弓弩又欢送了他们一程。

看到周军铩羽而归,城头上的白甲军一起欢呼起来。其实若是守城战,就算是普通的新兵也没有问题,高大的城墙居高临下给人安全感,而且攻城战中,每一丈城墙之上只要有五名士兵把守,便可阻挡数倍于自己的敌军,周军兵力一万,投入攻城的步兵只有五千多人,只够分攻西南两门的,不能分出更多的兵马同时攻打多处,城内的白甲军新兵有五千之众,驺虞城虽小,但城内守城器械完备,在周长不到三里的城墙段上重挫周军。

王彦升收拢步卒之后计点损失,步军阵亡遗尸城下的便有一千五百多人,另有一千多人受伤,五千步卒算是伤亡过半,只怕是组织不起下一波的攻势了。

正当王彦升暴跳如雷咒骂英仲高这个痨病鬼的时候,铁骑军的侦骑回来,说白甲军主力水陆并进,已经到了二十里之外的地方。王彦升看了看手下满是倦容的士兵,知道自己突袭驺虞城的计划失败,只得命令步军先行撤走,自己带着铁骑军断后。

一场虎头蛇尾的攻城战,在英仲高充分的准备下完结,白甲军新兵只有四百多人的伤亡,算是一场大胜,击败周军胜利只是其中一个意义,更大的意义是白甲军新兵经历了一场战争,开始慢慢的成熟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