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云逐被姜浔看得开始从额头渗出一些细密的汗,他干脆把自己比纸还惨白的一张脸凑了过去,把脸上唯一那点软肉贴在姜浔血管根根凸起的手背上。

田云逐其实很不习惯做这种事,耳朵一点一点充血红透了,与姜浔肌肤相贴的那小片肌肤透出心跳声。姜浔凝滞住的表情才终于像活过来一样,有了细微的松动。

田云逐喘息的频率还很不正常,咬牙撑起来的身子摇摇欲坠。

姜浔另一只手握住他的胳膊,作势把田云逐拉开,实际上借足了力气,暗地撑住他帮他稳住身形。

“吃不下硬逼着自己吃,你连三岁小孩都不如吗?”

田云逐低头缓了一会儿,再抬头看向姜浔的时候笑得有点没心没肺,

“我难得把饭做得不那么难吃……

浔哥,我这回长记性了,你别生我气了。”

田云逐强打精神的刻意又蹩脚的求饶,更加剧了姜浔心里莫名的烦躁。他缓缓吐出一口郁结之气,音色低沉,但语气还是有所缓和。

“睡会儿吧,不舒服叫我。”

姜浔的手臂稍稍用了些力道,脱力的田云逐就随着他的动作软软仰躺在**。

意识到姜浔准备起身离开,田云逐疲倦的眼睛攸地睁大了一下,不小心露出里面闪过的慌乱。他不管不顾地抓住了姜浔的手,很轻很急地问了一句:

“浔哥!你去哪儿?”

玻璃杯里的透明**随着两人之间的拉扯大幅度摇晃,差一点儿就要沿杯沿泼洒出去。

姜浔不为所动地拉开田云逐苍白的手指,面不改色地转身走开。

窗外温吞的太阳深陷在云层的包围圈里,忽明忽暗的光影爬上姜浔的脊背,让他的背影看起来既僵硬又捉摸不定。

姜浔把水杯放在屋角的桌子上,脚步也随之定住。然后他很快转过身,大步朝床边折返回去。

田云逐已经侧过脸不再看他。不知是难受还是失望,让他死死闭着眼睛,胸膛起伏很大,呼吸声却轻飘飘的。

姜浔俯身凑近了,看到他的侧脸大半陷在奶黄色的枕头里。掩于平静之下的脆弱痛苦,散发着惊心的美感。姜浔却只感到痛楚,被扼住命脉,呼吸艰涩。

才一会儿的功夫,田云逐的脸又变得湿湿潮潮的。姜浔以为他又在偷偷掉眼泪,伸手扳正他的脸,用指尖抹他湿热的发根和眼尾。

田云逐睁开眼睛看着他,不仅没哭,目光反而透着惊喜。

但是他没来得及开口,就被姜浔的手臂揽住了,侧身躺进了他的怀里。

姜浔揽着田云逐一同躺进不算宽敞的木**。他一手兜着田云逐的后脑勺,另一只手掌轻轻拍着他的后背。

田云逐看不到他脸上凶巴巴的神情,只觉得他的每一个动作都温柔得不像样。

“浔哥?”

田云逐想知道是什么让姜浔突然改了主意,但是姜浔回答不出,他甚至自己都没有答案,于是只是机械性地轻拍着他,

“睡吧,我陪你睡。”

田云逐不再坚持,很安心地把脑袋深深扎在姜浔的怀里。可是姜浔胸膛的肌肉异乎寻常的紧绷,温度烫人。田云逐伸手在他身上摸了摸,果然不出意料,姜浔整个人都是这种快要崩坏的状态。

田云逐的眼睛在黑暗里眨了眨,一只手却悄悄伸进了姜浔的裤腰里。

姜浔搂着他的身体一僵,动作立刻止住,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田云逐,你干什么!”

“浔哥,我用手帮你?”

田云逐趁着姜浔一时松懈,从他的手掌下抬起头来。他的脸色还是很白,眼睛里**着水润的光亮。

姜浔烟灰色的眼里几乎喷出火来,

“都难受成什么样子了,你……”

“对不起,我总这么三天两头的不舒服……你让我用手帮你试试,说不定也很舒服。”

姜浔的脸色彻底变了,刚刚所有的温柔**然无存,

“田云逐,我再说一遍,把手拿开,好好睡觉!”

田云逐脑袋昏昏沉沉的,也看出姜浔是真的生气了,心里也有点怕,只好听话地把手抽了出来。

姜浔把他整个翻了个个儿,推远了一些,让他背对着自己老老实实躺着。

田云逐以为姜浔不会理他了,可是他没等太久,姜浔的头就缓缓靠过来,抵在了他根根凸起的蝴蝶骨上。然后从他背后伸过来一只温热的手掌,捂在了他隐隐作痛的胃口上。

前前后后,里里外外都是暖的。

田云逐所有的疼,所有被身体拖累的委屈,对姜浔满腔的愧疚都得到了包容和安抚。

很舒服,舒服到忍不住又要掉眼泪了。

舒服到虚弱的身体里紧绷的最后一根神经终于找到了松弛下来的方法,田云逐安稳地闭上眼睛,沉沉地睡了过去。

田云逐一觉睡了很久,久到姜浔再舍不得,也不得不开口把他叫了起来。

不单单是因为田云逐的睡眠本来就极不规律,如果放任他继续睡下去,生物钟完全混乱,还可能有低血糖的风险。更是因为他有话要说。

已经晚上十一点多了,床头灯把夜色融化了一角。

田云逐睡眼惺忪,有些艰难地从微光的笼罩下爬起来,一看就知道他还困得厉害。

“好点儿没?”

田云逐揉着眼睛点点头,睡到翘起来的头发一晃一晃的,闪着层朦胧的金色光晕。

“确定好点了?”

“嗯。”

“那就吃点东西再睡,你等着,我拿过来。”

“浔哥,我自己过去吃吧。”

田云逐没有一句抱怨,窸窸窣窣地下了床。被姜浔抓住按了按翘起来的头发丝,再跟着他亦步亦趋地走出房间。

餐桌上是姜浔给他准备的清粥小菜,米粒煮得几乎化掉了,吸饱了清润米香的温热的蒸汽钻进田云逐的鼻腔,熨帖他每一个还未完全苏醒的感官细胞。

“想吃的等明天,今晚先将就将就。”

“这就挺好。”

田云逐举着勺子吃了好几口。

“急什么,慢点。”

谁知温热的米汤一下肚,休眠的病症就跟着虚汗一起迸发出来。

田云逐手里的勺子当一声落进碗里,他捂着胃口,弯下腰去。

姜浔当即从对面冲到他身边,单膝着地,攥住他搭在桌子上来不及动作的另一只手,语气从未有过的恳切,

“田云逐,叫我那个医生朋友来给你看看吧。

上次你在酒吧出事就是她帮的忙,让她治疗,总比你自己吃药好得快一些。

想想你答应我的,给我们一个月的时间。你这个样子,答应我的那些,怎么兑现?”

“好。”

田云逐在痛苦的间隙回握住他的手。

他知道自己已经别无选择。不单是因为他赖以维系表面正常的药物已经空空如也,他不敢说,自以为姜浔在无意间替他了围。更是因为家门就在这时被连夜赶到的医生敲响,姜浔表面在征询他的意见,实际早已着手做好了一切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