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牛儿首先坐了过去,拿出自己的证件和一张存单递给对面的储蓄所职员,把刚才周税务官记账的纸摊开放在桌上,指着上面的第二行说道:“我是这里面的赵牛儿,麻烦把我的钱存到户头里。”

储蓄所职员查看了他的证件和存单之后,娴熟地取出一本账簿记了一下,又在赵牛儿的存单上写了一笔,盖了几个章,之后又问道:“十脚共202400钱,全部存入记名账户吗?”

赵牛儿早已想好,说道:“给我两万钱的钞,剩下的存到户头上。”

这时,旁边的周税务官突然插嘴道:“取几个铜钱,一会儿得补给你手下呢。”

赵牛儿嘿嘿一笑,说道:“对对,再取五十个铜钱吧。”

“好的。您之前设定了花押密语,请在这上面画出来吧。”储蓄员递给他一份文件和一支细毛笔,在右下角点了点。赵牛儿对此也是熟悉,看看背后无人,就拿过笔来就在上面画了一个符号,然后递还给了他。

储蓄员对照过存根确认无误后,拿出一个算盘啪啦啪啦打了几下,又迅速在各种纸张上写字盖章,最后把一叠储蓄券、五十个铜钱和赵牛儿的证件以及改好后的存单往他那一递,说道:“承蒙惠顾!”

“好啦,谢谢啊。”赵牛儿看着上面的数字,眉开眼笑,站了起来,然后瞪了呆若木鸡的刘二一眼:“该你了,上去吧!”

刚才他们这一番眼花缭乱的表演,看在刘二的眼里完全如同另一个世界的仪式一样,现在听了赵牛儿的话,仍然不知所措,迟疑着不知道是不是该上前。

这时,周税务官说道:“等等,这个小兄弟叫刘二是吧?先过来办了证件吧,有了证件才好办储蓄业务。”

“对对对,”赵牛儿拍了自己的脑袋一下,然后把刘二往他那一推。“还有这事,瞧我这记性,刘二,赶快过去!”

周税务官取出一张硬纸片,看着刘二,开始一边问一边记录了起来:“刘二,是排行老二的二没错吧?”

刘二答道:“呃,没错。”

又问:“今年多大了?可知道自己是哪年哪月哪日生人?”

刘二这就有些为难了:“呃,俺今年十七,年月日不知道……听说俺是夏天生的。”

周税务官往桌上的一张年历一瞥,道:“那就是丙午年夏。好了,往那边的墙上靠,对,就那里,别动!”

刘二听他指挥,莫名其妙地往舱壁那边靠了过去。周税务官从座位上站了起来,走到刘二旁边,把他往墙上一按,然后看着墙上画着的刻度说道:“好,站直了,152……有点矮,现在有钱了,得多吃点补补啊!”

说着,他又坐了回去,在证件上记录道:“身高152cm,中瘦,申脸,面黄无须,手足齐全无明显疾病,无显著疤痕,无刺青……”

稍后,记录完毕,周税务官又取出一方大印,在上面啪啪一按,然后吹了一下,又用剪刀从中间裁开,将下半存档,又招招手让刘二过来,将上半交给他说道:“好了,这就是你的冒险者资格证,是你的身份凭证,有了这东西,你就可以在我们冒险者协会安全通行并且享受我们的服务了。但是你要知道,在外面我们不管,但是在协会内要遵守我们的规矩,第一条,不准斗殴,第二条……完毕。好了,这本册子你拿去,现在先去办储蓄吧!”

刘二拿着那份厚实的硬纸凭证,忍不住颤抖起来,虽然上面的字看不懂,虽然从刚才开始所有的事他都弄不懂,但是至少现在他知道,他是一个有身份的人了!

在刘二办证的这段时间里,赵牛儿又帮着牺牲的那个兄弟李大友把这次的份额存了进去。

由于冒险者意外身亡的情况很常见,所以储蓄所对于遗产处理的流程也比较完善,储户可以指定一系列代理人,在他身亡后代为处理他的账户。当然,由于“身亡”的确认比较困难,容易发生争执,所以储户需要自己设定自己的“身亡条件”。最宽松的情况下,代理人拿着他的证件,或者数个代理人一致声称他身亡了,就可以对账户进行操作;更严格一些的情况下,则需要见到尸体,或者发布身亡公告持续一段时间无人异议后才能进行操作。

李大友本人设定的条件比较宽松,现在往他的账户里存钱的时候,只需要拿着证件来办理就行了,而想要取钱则需要发布身亡公告一个月后才能办理。他本来是资深水手,有两脚的份额,按铁牛帮的规矩,阵亡者脚数翻倍再加上额外两脚的补偿,所以他这笔生意可以占上六脚,也就是分到十二万余钱,再加上之前存下来的收获,余额也不小了。当铁牛帮返回家乡的时候,赵牛儿将帮他把这笔钱带回去,送给他的家人,希望能让他宽慰吧。

之后,刘二办完证,就在周税务官的指引下,懵懵懂懂坐到了储蓄柜台前面,把新鲜办好的证件递给了储蓄员。后者接过之后,麻利地在一堆文书中记录盖章,最后把证件和一张新开好的存单放在桌上,说道:“好了,刘二先生,您的账户已经开设完成了,帐号是126……5,请记好了。您这次分到两脚共40480钱,要全部存入记名账户吗?还是取一些不记名存单?”

“啥?”刘二完全不明白,“这帐号是啥意思,这记名账户和不记名存单又是啥?”

储蓄员拿出几张花花绿绿的储蓄券,又指着刚才那张存单,解释给他道:“记名账户就是这张存单,必须你自己本人拿着证件过来才能取钱;不记名存单就是这些储蓄券,随便谁都能拿着来取钱,但是你也可以直接当钱花出去。”

“哦……”刘二脑筋急转,试图理解这一切,他翻着那些储蓄券看了一下,上面净是些看不懂的符号,唯一能看懂的只有数量不同的铜钱图画。“那啥,直接给俺钱不行吗?”

这时,赵牛儿不耐烦地插嘴道:“几十吊钱上百斤呢,你要自己抬着?回去慢慢学,现在赶紧办结,后面还有二十多个弟兄等着呢!这位先生,劳烦给他取五千的钞,剩下的全存进去!”

储蓄员麻利地给他办结,把一叠储蓄券拿出来,又把存单改好,最后问道:“请问您要用什么保密措施呢?密语,花押,签字还是指印?”

赵牛儿即刻又越俎代庖道:“还是指印吧,这小子大字不识一个,别的也学不会。”

于是刘二就这么懵逼地被赵牛儿拿着按了手印,最后神情恍惚地带着一堆纸片从税务艇上回到了自家船上,犹自不敢相信,这,这些花花绿绿的纸就是我这次分到的钱?

他又看看旁边的水手们,他们对此已经对此习以为常,一个接一个地去到了税务艇上,然后又换了这些花花绿绿的纸片回来,都眉开眼笑的,似乎一点也不在乎这种毫无实感的感觉。呆了半天,他只好凑到相熟的张明面前,怯生生地问道:“张,张大哥,这真的能当钱用吗?”

张明有些哭笑不得,不过也不是不能理解他的感受,毕竟当年他们也是这么过来的:“能不能当钱用,用用看不就知道了,等会儿我带你去见识一下,你就知道这钱有用着呢!”

……

经过半天的折腾,水手们终于把这次的收获落袋为安了,人人喜笑颜开,正好这时太阳也开始西落,是该好好享受一下的时候了。

不过赵牛儿却没立刻让他们去疯,而是先把船开到了灵船旁边,带人给李大友做了法事,把尸身交托给船上,才去寻了泊位停下做其它事。

灵船是冒险者协会的服务船只之一,顾名思义,是为身亡的冒险者办葬礼的。船上和尚、道士、神婆等一应俱全,想走哪种流程都可以。同时还提供殡葬服务,最简单的就是水葬,由宗教人士祝福后送归大海,所费不贵,也符合海上好汉的传统。其余还有土葬或火葬,收费就要高些了。其中土葬是快船运回东海国择地安葬,运费不菲,而火葬是把遗体送去利津县协会总部火化,之后亲友可以取了骨灰带回家乡,性价比要高些,不少有些身家的冒险者都愿意选择。此外,还有一种豪华VIP方案,也即用盐巴对遗体进行防腐处理,再装进厚实棺材里,从而可以把完整的遗体带回家乡安葬,费用自然上了天,只有一些大佬级别的人物才会选择。

这次铁牛帮给李大友选择的是火葬,费用从公账中出,把遗体交托给灵船,十日之后便可去利津县的平安殿取骨灰,到时跟他的遗产一起带回扬州,也算是对他的家人有个交代了。

冒险者协会服务项目齐全,除了灵船,还有食宿船、医疗船、商业船、修理船、会议船、花船等各类船只,可以为冒险者提供一系列服务。

等到送完李大友兄弟最后一程,铁牛帮众们便恢复了没心没肺的姿态,又闹腾了起来。除了几个抽到下签的倒霉蛋必须在自家船上留守,其他人则一哄而散,搭乘交通小船前往各类船只,开启了一个疯狂的夜晚。

刘二和张明倒是没抽到下签,有出游的余裕,但张明肩上有伤实在是不好动作,虽然蠢蠢欲动也只能忍着,刘二只好就跟着他先去了医疗船检查一下伤势,又去了商业船,准备好好见识一下冒险者协会提供的好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