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心,你怎么样?”秦无双挣开娄小公子,冲上前扶住月海心,关切的问道。

月海心摇摇头,声音柔弱,“都怪我不好,言辞太激,冲撞了芳公主,惹了她大怒。”

“这个老寡妇喜怒无常,哪里是你的错。”娄小公子上前几步,略微查看了一下月海心脸上的伤势,不以为然的讽刺道。

只是这一句惹来了莫让凶狠的目光,瞪着他咬牙切齿道:“婶婶是比不得娄夫人风情万种!”

娄小公子撇撇嘴,他老娘确然也是寡妇,但与天下闻名的芳公主是不可同日而语的。莫让说的没错,他没言语反驳。

“如今怎么办?”秦无双不理会这两人针锋相对暗地较劲,看向默然立在一旁的少倾问道。

“既然明的不行,就只能暗的了。”少倾心思千转,沉声开口道。他看了眼挂在西边天上的金乌,半只脚已经隐下山峰,他没想到芳公主贤名之下竟然如此偏执,而素来英明的今上竟然如此袒护。如今只有一条路可以走了,那就是劫狱!

“公主婶婶不是狠辣之人,幽小姐在她手中应该是安全的。虽然我不知道公主婶婶为什么扣押幽小姐,不过暂时不用担心她的性命。”莫让沉思无果,出言安慰众人道。

“站着说话不腰疼!”娄小公子暗自嘀咕,心忧幽月的多了去了,反正轮不到他,当下也只能这样宽慰了,“无双,我们还是先回去给海心处理脸上的伤吧。”虽然是皮外伤,但如此娇嫩的俏脸,一个不小心毁了就可惜了,届时不知道伤断多少人的柔肠。

秦无双冷冷的瞪了他一眼,“哼”了一声,与汪霖一道扶起月海心越过他,缓缓离开。娄小公子双手一摊,常年的冷遇下他练就了一颗格外坚韧的心,这点小波折不痛不痒啊!眼看秦无双三人已经行远,他立即拔腿跟上,一边用幽怨的语气叫喊着:“无双,等等我,别扔下我!”

看得身后的莫让身上起了一层又一层的鸡皮疙瘩,倒是少倾十分淡定,抬头瞥了眼公主府的大门上挂着的刚劲恢弘的御赐门匾,转身大步离去。

莫让摸了摸下巴,暗暗思量,反正陆玉马上回来了,就让他自个儿来要人吧!他那个公主婶婶,厚此薄彼得离谱,他说一千句她不定会放人,陆玉说一句,她必定眉开眼笑乐意之至的将幽月恭请出暗牢。他又何必继续讨没趣?和幽月接触得太久,总该知道怎么做才是最划算!

只是,他大抵会承受那位大爷足以燎原的怒火,但与惹怒公主婶婶相比,还是好友的怒火好接受一点,至少大家都是男人!没有心里阴暗性子变态的隐忧呀。主意打定,莫让亦迈步离开公主府。

可惜世事往往与所想相去甚远。连幽兰若那般筹谋精密的计划也有途生枝节的时候,更别说他心底的一点小九九的暗幸了。

“你让月儿进了公主府的暗牢中?”夕阳完全没入大地,暮色渐起时,晟京城东城门口炸响一道狂怒的吼声。过往的行人皆被这一声突兀的怒吼吸引目光,但还未看清人影,便被一阵马蹄溅起的烟尘迷了视线。

两日前陆玉得到幽月下狱的消息立即扔下手中的要事,日夜兼程马不停蹄的从千里外的青州赶回晟京城,路上跑死了三匹上等的好马,一口气未歇,但没想到还是晚了。他千叮咛万嘱咐的好友竟然负了他的重托!想到彼时他对他的叮嘱还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陆玉的怒火何止能燎原,天地都能烧了半边!

从东城门到北城公主府,本来半个时辰的路程陆玉仅用了一刻钟,他火急火燎的冲进公主府,再用了半盏茶的时间,在公主府的后花园中见到了芳公主。

“阿让央你来的?”芳公主望着长身玉立在侧的少年,声音中带了一丝无奈,少年英姿勃发,风华正茂,风姿绝世,一身远道赶路的风尘仆仆不但没有丝毫折损气质,反倒添了一丝沧桑成熟的老练。她一直格外爱重他,怜恤他,甚至将之视如己出。

陆玉默然,莫让和幽月闹出传闻,是为他打掩护,知道的人并不多,“姑姑,这么晚了本不该打扰你安寝,但事出有因,还请体恤。”思虑再三,陆玉决定暂时隐瞒他与幽月的私情。

芳公主脸上并无被打扰的不悦,更无下午时府门前的冷厉冷然和高居人上的皇家威严,她看着站在身旁的侄子,脸上是和蔼的神色,眼中尽是慈爱,“阿让胡闹惯了,你素来冷静理智,我是放心的。且坐下吧,”指了指身前的棋盘,“与我对弈一局,赢了,我便放人。”

“多谢姑姑!”陆玉落座,感激的谢道。

“谢的,太早了些。”芳公主轻笑,他们许久不曾对弈,各自的长进都还不能分明。

一个时辰后,干净的棋盘落满了黑白相间的棋子。

芳公主失笑,凤眸斜睨,佯怒道:“近日来我俞感久困乏力,老目浑浊,神思恍惚,你还来欺负我这把老骨头!即便要赢,也当顾忌点,婉转些,别让你姑姑输得太难看啊。”

只见棋盘上黑子被白子牢牢围住,一丝动弹不得,阵地已然完全失守,反攻遥遥无期。再不过三子,黑子将悉数阵亡。

“是姑姑疼爱侄儿,手下留情得太过了点。”陆玉轻笑,落下一枚白子,大局已定,再无回环的余地,“而且姑姑面色红润,神采焕然,比之青春少艾亦不遑多让,哪里和老字沾得边。”

爱美是女人的天性,即便寡居多年的芳公主听闻这番赞美也立刻展颜欢笑,笑骂一声“贫嘴”,陆玉本来得她欢心,加之有事相求,有意逢迎,自然是宾主两欢,气氛合乐。

芳公主顺应局势落下一枚黑子,微不可闻的叹息了一声。

“前些日子闹得沸沸扬扬的赌坊偷税一事,似乎姓幽,可也是这个女子?”芳公主似是突然想起,凝眉问道。

“正是!”陆玉颔首应声,神色微微变化了一瞬。

“阿让真是越来越荒唐了!不但和一个风尘女子纠缠不清,更纵容其如此胡闹,太不知分寸了!我原本以为不过是一个寻常女子,带回府中也不及细问,今日他们突然上门讨人我还不明所以。我就奇怪些许小事怎会惊动皇兄,原来是这么回事!”芳公主顿时气得柳眉倒竖,面上尽是恼怒的神色,对陆玉责怪道:“你与他自幼一处长大,素来兄弟情谊厚重,但也不该事事都包庇他。他仗着你的袒护,没了顾忌以后愈发放纵无羁了!”

“姑姑说的极是,有机会我会规劝他一二的。”陆玉不动声色的一口应承,面上一副受教的神色。仿若真是为兄弟讨人情的无辜人士。

芳公主见陆玉应的爽利,怒气稍缓,微微思索,沉声道:“这事我也不知如何惊动了皇兄,但他特意下了旨意,定然有他的思量,我如今将人交给你,就只能由你去回复一声了。太子不争气,不得他心。他独独偏爱你,是不会为难你的。”

“嗯,”陆玉落下最后一枚白子,大局终定。

“姑姑,我与幽月亦是相熟,虽然她行事不羁,偶尔有些狂妄,但从不主动招惹是非,绝非奸邪之辈。您与伯父大可放心,只要有我在,断然不会闹出不可收拾的事来。”陆玉抬头看着芳公主,正色道。

“你的眼光我是无需怀疑的,不过……”

芳公主还未说完,院落北边突然传来一阵吵闹声,紧随一片赤红映天,叮咛的话戛然顿住,她震惊的的看向北院。

北院是公主府最偏僻的地方,也是暗牢所在,陆玉心中突然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报!公主,暗牢走水了!”一声高喊从院外传出。

陆玉腾地一下站立而起,宽松的袍裾带起一阵劲风,掀翻了棋盘上盛棋子的紫光鎏金钵。

“走水?暗牢中只有幽月一人,怎会突然走水?玉郎……”芳公主转身,欲询问陆玉,却已没了他的人影,只徒留下摔在草地上盛棋子的紫钵。

“公主,有人劫狱!”须臾,又是一名护卫来报到。

芳公主望着火光漫天的北院,凤眸中闪过一丝深深的凝重。看来她小瞧了这个幽姓女子掀风鼓浪的本领,但愿不是又一代的红颜祸水!

晟京城北街一条僻静的小巷里,原本常年寂静无人踏足的陋巷,夜幕笼罩中,却迎来了两位风华盖世的男子。一个风姿卓绝,华盖山河,一个风采卓然,姿容绝世,两人在黑暗中凌厉对视,周身均透出四射的寒光,气势各不相让。

“今次舍妹被奸人所害,惨遭飞来横祸,身受重伤,命悬一线,还请陆兄念在往日的交情,高抬贵手,切莫为难。”远处传来追兵的声响,少倾开口打破沉默。现下他怀中的女子危在旦夕,他心中忧急如焚。

------题外话------

千呼万唤陆陆终于出来了,兰若的苦难终于结束,不用再跟着她一起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