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舞毕,飞旋的身影刹那静止,乐声跟随消止,深陷其中的观者犹自屏息凝气,双目圆睁,久久不能回神。

月海心、秦无双、若涟放下乐器,同时起身,对着幽兰若深深一躬,眼中是一致的敬仰尊崇,不过须臾,又都敛进眼底,各自沉默。

这一小插曲不过发生在一瞬间,在座的众人刚从惊世的舞姿中醒神,又被三人弄得摸不着头脑。唯独幽兰若眼中露出欣慰,月海心、秦无双、若涟皆是她亲自选中的人,倒不负她的眼光,她的心思,她们能懂得,不枉她费力跳出这一支胡旋舞。

“啪啪啪!”莫让拍手赞叹:“不愧为朝凤楼的掌舵人,竟藏有如此绝世的舞姿。”怪道花会上她敢对以舞闻名的朝凤楼四大美人侃侃而论,有此功底,到不是妄谈。

幽兰若保持在舞毕的谢幕礼动作上,望着不请自来的二人,什么时候莫让将朝凤楼当成自家的了?是谁允他来去自如的?眉头微皱,表示出主人幽小姐的不悦。

“朝凤楼一时静寂,我与阿让担忧恐防有事,所以未经通报,擅自闯入,唐突之处,还请见谅。”陆玉上前解释他们突然出现在此的缘由。

“啊!”莫让一声怪叫,附和道:“正是呢!连个看门的都没有,想通报也通不了,只能翻墙进来了。不想巧遇幽小姐兴致高昂翩翩起舞,真是巧啊哈巧!”

娄小公子带着打量的视线落到陆玉身上,身着天华映月锦、清辉曜日紫金冠,脚蹬玄色云靴,带着绝世容颜的男子望着幽兰若一片情深,他摸了摸下巴,视线移到莫让身上,上下打量一番,又移回陆玉身上,最后定在陆玉插在清辉曜日紫金冠的云纹桃木簪上,嘴角露出一丝玩味。

幽兰若眸光微敛,勾唇轻笑,“不怪我朝凤楼怠慢就是两位大度了!”人家如此有礼,她不通融就有点不近人情了!说罢对着温娘使了个眼色,温娘轻咳一声,朝凤楼云集的观者顷刻一散而尽。朝凤楼混的,个个皆是察言观色的高手,他们的主子是真不悦还是假开心都分不清楚,他们的饭碗也就捧到尽头了。

此番虽早闻莫大少与幽兰若的桃色传言,又有何人敢留下探听?

幽兰若带着陆玉与莫让径直到二楼上去,进了牡丹阁,她气息变化了一瞬,不再遮掩怒气,冰寒若霜的声音响起:“此刻刚到申时,还有一个时辰朝凤楼才开门迎客,尚无备好的茶水待客,昨日的陈茶还剩下些,二位将就些吧。”

莫让还未落座的身子一个趔趄,差点跪倒在地,他啧啧看着幽兰若真是不敢相信她能如此待客:“幽小姐这过河拆桥的功力,委实太过出神入化!”这忽上忽下的态度,天差地别的待遇,让人云里雾里,真是不好接受。

“大少岂不闻,未上钩的鱼儿方才以饵诱之,钓上来的鱼儿,再投鱼饵,岂非浪费?”幽兰若冷冷的嘲讽,丝毫不觉卸磨杀驴有何不妥,“我们商人,欲牟利,成本可得慎重斟酌,仔细计算。”

话落,莫让真是被惊得哑口无言。轻叹一声,陆玉有些无奈,那夜他让她受足了苦楚,她的记恨多日未消,无视他的接连示好,今日又新添一笔,如今她是真的动怒了。

“月儿,那些刺客,阿让已追查出了一些线索。”陆玉低声道,此番前来,却是有要事,闲气可暂且放置一旁。

幽兰若的怒气果真缓了一缓,她微微思索,这些时日烦心事接连着来,她都快忘了这一茬,被刺杀,可是性命攸关的大事,顿时收敛气怒,正色问道:“大少有线索了,是何人所为?竟欲将我置于死地?”

“具体还未追查到,只知那人应是一个妙龄女子。”莫让摇头叹息,这事关系到皇城军,不好明目张胆的彻查。

妙龄女子?幽兰若顿时凝眉,她虽为女子,但与莫让对女子的看法如出一辙,觉得“惟女子与小人难养也”,多年来除却朝凤楼的姑娘,她都不曾其他女子打交道。再三思索,幽兰若确定记忆中并没有这么一号人物,问道:“何以见得?”

“日前皇城军中有九人死于非命,或坠马、或落水、或死于流矢,甚而宿醉暴毙,玉亲往查看,确认正是燕子峰上行刺之人。但他们之间素无交集,各自不识,独独均认识一名侍卫长,那名侍卫长如今下落不明,但行刺的前一日曾在莫玉斋抵押一支金簪。”说着,莫让自怀中掏出一个物事,递给幽兰若。

伸手接过,幽兰若低头瞧着,金镶玉的孔雀缠丝素金簪,做工大气,精致华美,这样的东西价格远远高于价值,她是看不上的,不过还是甚为疑惑:“就凭这个,如何断定是一个妙龄女子欲要我性命?”

莫让继续解释道:“那侍卫长的行迹,不像是潜逃,应是被灭口了。他家中久贫,有一卧病的老母,抵押此簪正是为换药钱,如此家境,他得到此簪的来路不得不细思一番,时间上又如此巧合,而此簪,应是只有妙龄女子才会佩戴。现下,只须查到簪子的主人,定有所获。”

幽兰若看向陆玉,见他一脸的凝重,心中隐隐生出不好的预感,她再次道:“依着大少的意思竟是买凶杀人,与能支使皇城军的人相比,能买凶的人可是多得很,如今单借一支孔雀缠丝素金簪,想要纠出幕后主使,线索可算微薄。”

“若有调令,行刺者怎会是素不相识,又何以会死于非命,除非是不可告人,否则何须杀人灭口?”陆玉沉声道,眼中闪过一丝杀意。

低头沉默了一瞬,幽兰若将孔雀缠丝素金簪还给莫让,不由感叹:“看来皇城军的待遇有待改善啊,身为一名侍卫长竟会被一只簪子收买。”

“哈哈!幽小姐可是对那人有些心得了?”莫让大笑,看向幽兰若夸张道:“这女子之间若非深仇大恨,就是争风吃醋了,闹到买凶杀人这步田地,不知幽小姐是前者还是后者呢?”须臾,又自叹道:“幽小姐素来与人为善,小仇小怨都难结下,更别说深仇大恨了,断然不会是仇杀,难道是情杀?幽小姐可有与人争风吃醋?”话落,一脸期待的神色。

“那就要问问你大少的红粉相好了!”幽兰若不客气的回讽道。

莫让顿时一噎,一脸尴尬,心虚的觑了一眼一旁的陆玉。陆玉凉凉的看了二人一眼。皇城军是国之栋梁,他一手训练出,竟被人如此糟蹋,素来淡然的他也动怒了,若查出幕后主使,他定然将她剥皮抽筋,以慰天灵。

莫让与幽兰若均感觉到一股寒气自虚空飘出,冷寒得令人胆颤,对视一眼,各自沉默。

“她若知晓,心生杀意不足为奇,但不会如此行事。”陆玉敛了寒气,嗓音微沉。

微微惊滞了一瞬,莫让才反应过来陆玉说的她,是指他那位未婚妻。想起那位高门府邸的深闺千金,那也不是个简单的女子,他接触不多,也甚为惊心,奈何天意,心下感叹。

“谁?”幽兰若疑惑的看向牡丹阁中各自怅然的男子,有什么是她不知的吗?

“与玉自幼定有婚盟的女子。”莫让看了眼陆玉,见他气息低迷,心底更是感叹。

幽兰若惊得从椅子上一跃而起,陆玉竟有未婚妻?那他为何招惹她?他何以敢言三书六礼迎娶她?她不敢置信的看着陆玉,但他并未否认,她一颗心渐渐沉下。

想来真是可笑,她两世为人,两番定下亲事,又两番皆被人撬了墙角,她本应深恨第三者,如今她无知无觉竟也靠着这样的角色了。她曾暗暗警醒,绝不为夺人所爱,毁人姻缘的女子。

东洛国当下的风气,大凡男女结合皆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稍微有点势力的父母在子女幼时就定下亲事,比如她两岁就被赐婚,陆玉家族的势力恐怕有的不是一点两点。此刻观陆玉的神色与那女子却不是毫无情意。这算怎么回事呢?心底的怒气不由再次升起。

“我与她的亲事已经退了。”陆玉冷冷的瞥了眼莫让,暗怪他多舌。

莫让双手一摊,表示无辜,幽月的性子,难道玉觉得隐瞒会比明说更适宜吗?不过此般事件,值得如此惊讶吗?

说起东洛国的女子,唯有与幽相府三小姐齐名的列王府的大郡主列承平让幽兰若侧目几分。余者却无能入得她眼的。却不知陆玉这般人物,何人能配与之定下亲事,又何故退了亲事,幽兰若突然对这位与她命运相似的女子升出几分兴趣。

幽兰若正欲询问一番,牡丹阁突然涌进一群人,为首的一人穿的金光闪闪,一边往她身上扑,一边大叫道:“月月,你不能被莫让骗了,他是个十足的伪君子,我今天就要当面拆穿他!”

他扑的甚急,全然未曾察觉一股无形的大力向他袭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