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关塞外,荒草茫茫。

远远一列士兵各个手拿长戟排成长队,跟着马队的后面,往南郡国与千叶国的边境交界处走去。队伍的前面,几个士兵围在两个骑马人的身边守卫,表情严肃。而那两个骑马人,一位是南郡国的将军司徒嵘,一位是兵部侍郎窦纯。

窦纯,也便是窦桑纯,她如今一身男装打扮,除了司徒嵘,没有人知道她的真实身份。她瞧起来稍显年轻毫无阅历,难免惹人怀疑,但此刻表情严肃,正与司徒嵘讨论着什么。

“按照地图所示,我们这样再走半天,就该到驻扎地了。”窦纯指着手中这份羊皮地图,朝周围看了看。他们已经出关两日,这沿路上几乎没有瞧见过什么村庄小镇,竟都是荒凉之地,毫无生气。

司徒嵘说,以前千叶国犯境,强抢屠杀,什么事都做过,这里附近本来是该有村子,要么都被杀了,要么都逃命了,自然也不会有人居住。

窦纯点头,收起了地图来,心里便是对千叶国又厌恶上一分。

见他不说话,司徒嵘牵着马又靠近了些,两人脚几乎是要碰到了一起,他笑了起来,道:“窦大人你不必紧张,此次前去,除了我们南郡国,那琉毓国也派兵前来一同助阵,就此这其中的意思你也明白,我也不多说什么,就是板着脸,倒也不好看。”

窦纯勉强朝他微笑,答道:“此地荒凉,看着让人心寒,再说此行又不是去郊游,当然是笑不出来了。”

听了这个,司徒嵘也不说话,仰头看了看天色,忽然对手下道:“再不加紧行程,恐怕天黑了也到不了营地,让后面跟紧些,莫要掉队。”手下士兵喊了一声“得令”,便调转马头到后面去通报。司徒嵘也不看窦纯,只是一扬马鞭,加快了行程。

窦纯心中有些奇怪,但也说不上什么,只得跟上。

南郡国的军队在入夜之前边到了营地,不多时,琉毓国的军队也赶到,带头的,是琉毓国的国君轩辕烈,与其大将军杨天。

此时,司徒嵘与窦纯正在帐营里排兵布阵,司徒嵘总觉得且不说他们这次不过是来示威,就是他千叶国真的举兵打来,他们也不怕。

司徒嵘指了指地图上的两处地方,道出了心中所想。窦纯点头,其实行兵打仗这事,他还需多学一些。

“你莫要心急。”司徒嵘拍了拍窦纯的肩膀,“行军布阵最忌讳操之过急,虽然有说兵贵神速,那不过是放在突袭之上。若你还有疑问,便是说来,我可以一一为你解释清楚。”

窦纯点了点头,也没有注意一旁司徒嵘的表情,只道:“虽说是来示威,对付千叶国也不能掉以轻心,总之这次能与琉毓国联手,不怕他们反扑。”

听她说到了自己心中的想法,司徒嵘有些开怀,他凑到窦纯的身边,“这你倒是真说对了,跟我心中想的也是一样。”

“怕是皇上心中也是这么想。”窦纯突然冲他笑起,让司徒嵘有些答不上话来。

帐营外,一名士兵突然前来通报,“禀告将军大人,琉毓国的国君到了。”

窦纯稍稍一愣,扳下脸来,收起了桌上的地图,跟随着司徒嵘走了出去。

只见琉毓国君轩辕烈与其大将军杨天一人一顶白马,正停留在他们阵营之外。瞧他们表情似乎并没有因为长途跋涉而倦怠,反而神采奕奕。身旁的司徒嵘朝驻守士兵挥了挥手,便放他们下来。

轩辕烈一脸严肃,他下马直奔到窦纯的面前。看窦纯她一身男装,头上梳着与别人无异的发髻,竟然觉得有些新奇。只是面上没有表露出来,心底下是接受了。

窦纯走上前朝轩辕烈与杨天拱手,沉着口气,道:“南郡国兵部侍郎窦纯拜见轩辕帝,杨将军。”

轩辕烈挺着腰板一摆手,“免礼。”

反倒是司徒嵘什么也不说,朝轩辕烈看了两眼,摆手向着自家帐营,做了一个请的手势。随即,轩辕烈与杨天跟着司徒嵘钻进帐营,杨天从怀中拿出另一份地图出来,铺在了帐营正中的木桌子上。

“千叶国边境及其要塞的地图,这里往北,是他们的交通要道。”杨天一身铠甲,腰间别着一把宝剑,看起来英姿飒爽,十分有将军模样。反倒是司徒嵘看起来更随性一些,就是这次,宝剑也是挂在帐营之中,并非带在身上。

杨天一一细说,窦纯听得很仔细,却又是略微蹙眉,都落在了司徒嵘与轩辕烈的眼里。

只是司徒嵘抢先问道:“看窦大人时常蹙眉,怎么有疑问?没关系,这次你身为兵部侍郎第一次随军,难免会有不懂。”

杨天的注意力从地图挪到了窦纯的身上,他略有些奇怪,扭头看了看自己的国君轩辕烈,问道:“不知道窦大人有何疑问,你且说无妨。”

窦纯连忙道:“倒也不是,只是这次我们两国联手是打着护国的名目,但看杨将军的意思,应该是要打入千叶国内吧?”

这回杨天只能看着轩辕烈了。

“你问的倒也极是。”轩辕烈朝窦纯身边走了走,扫了一眼司徒嵘,又道:“对付千叶国本就是板上钉钉的事,不过就是迟早的事。”

“既然轩辕帝是这个意思,那本人也没有别的问题了。”窦纯朝司徒嵘身边靠了靠,看了一眼杨天,示意他继续。

这一次四人在帐营中讨论军事一直到了入夜时分,都忘记要去用晚饭。

杨天道他们南郡国的军队就驻守在他们阵营外半里地,故此不便在这里过夜。反倒是司徒嵘极其客套,轩辕烈也不推脱,便留下用了晚膳。

只是行军在外,饭食方面难免不能考究。连粗茶淡饭都谈不上,窦纯抱着块麻饼啃了一会儿,脸色略有些难看。坐在一侧的司徒嵘抬手给窦纯倒了杯茶,好让她送送麻饼下肚,窦纯没做他想,倒也抬手去拿,也没说谢谢。

这在让轩辕烈看了,反倒有些不爽。

杨天握拳捂嘴咳了咳,便道:“时日不早,我们也不该再留,省的军中或出流言,军心涣散。”这就便给了个台阶下,轩辕烈顺势离开,免得他多看碍眼。

走回阵营的路上,轩辕烈一直没什么好脸色,杨天不敢多问,他此次来不过是来打仗的,儿女情长的事,他真不懂。

而那头司徒嵘并未因为轩辕烈的出现而收敛,反而有些变本加厉。他知道窦纯是女扮男装,也知道窦纯与轩辕烈的事,总之他就是不想罢手。

又过三日,每日都是艳阳高照,而野外荒地,储水不多,往往士兵要走到三里地外的河边打水,一来一往,耗去不少体力。

司徒嵘要在营地带兵操练,只得让窦纯带着士兵而去。窦纯本想提议骑马来去,但眼前难免会有恶战,不能太消耗马匹,不然临阵时打不了马战,多半是输字当头。

正巧这次窦纯领兵去河边盛水,遇到了另一边带兵而来的轩辕烈和几名将士。

窦纯对他无话可说,两队人只得默然低头行路,颇有些尴尬。反倒是跟着轩辕烈的副将有些不满,到了河边盛水时,嘴里嘀咕道:“这南郡国的人是不是眼睛都长在脑门上,就是一个小小兵部侍郎,竟然都不把我们圣上大人放在眼里,见了面也不跪拜行礼,哼,真是狗仗人势,狐假虎威。”

故意对着窦纯来说,反倒是有些激怒了轩辕烈,只是这副将的话反倒得了他们琉毓国其他士兵的心里去,有的也跳出来指着说道:“这次是两国一起作战,但你这个兵部侍郎不把我们国君放在眼里,岂不是觉得我们琉毓国是倒贴上来的吗?”

那一头南郡国的士兵见自己的兵部侍郎被劈头盖脸一顿骂,也跳起反击。

窦纯自觉是自己做的不好,方才没有理会轩辕烈的确很不该,若是这个时候搞的两军不合,那她是大大的罪过。便连忙对轩辕烈道:“方才是本人疏忽,望轩辕帝不要介意。本人处事不当,若这个时候闹得我们两军军心不稳,便是不好了。”

轩辕烈刚才听了自己手下的话,本就有些气上攻心,又见窦纯对自己低声下气,难免气急败坏起来,大吼道:“统统给我闭嘴!刚才谁先挑的事,给我出来!”

见轩辕烈发话,刚才说的最大声的副将闭上了嘴,有些忿忿不平,走来说,“圣上,那小子不把圣上你放在眼里,分明就是看不起我们琉毓国。”

“闭嘴!”轩辕烈走上前一脚踢在副将的肚子上,那副将竟然将将忍了下来。他道:“你知道临阵对敌最忌讳什么!便是军心涣散相互内讧,就凭你刚才的话,朕都能怀疑你是敌军派来的奸细,将你军法处置!”

副将听了一阵慌乱,连忙跪下求饶,道自己知错。

轩辕烈不再多说什么,便让他们各自盛水,早些回营。

窦纯见轩辕烈如此动怒,又不好上前劝解,反倒有些心急。她让自己士兵手下帮忙给琉毓国盛水以作歉意,尽管士兵都有些不满,也只得听错她的。

窦纯瞥眼看了看轩辕烈,如今见他气势不同,竟然感到了丝丝欣慰。低头去盛水,忽然觉得身后有人走近,还在奇怪,下一秒竟在弯腰之时不知被何人推入了河中。她心下着急,双手扑腾两下,却反倒帮了倒忙,朝河中淌去。

轩辕烈看了大惊失色,连忙下水将窦纯给救了上来,又呵斥道:“何人所为!给我站出来!否则你们统统受罚!”

偏偏这个时候将士们都分外齐心,竟然没有一个人站出来领罪。

窦纯不想节外生枝,连忙说是自己没有站稳,却因呛了水而咳嗽连连。

她拽住轩辕烈的衣袖,附在耳边低声说道:“阿烈你不可动怒,这个时候这会让军心更加涣散。”

轩辕烈一顿,扭头去看窦纯,本想唤她一声纯儿,却卡在喉咙里说不出来。

突然一阵由远及近的马蹄声传来,是司徒嵘骑马奔来。他一勒马缰,奇怪地看着河边这阵势,又见窦纯跪坐在地,全身**的,不由得有些生气,道:“怎么回事?本来早该回到阵营,拖拖拉拉到现在,还以为你们遇到了什么事。”他又转向轩辕烈,“原来你也在这儿?”

轩辕烈见到是他,只能松开窦纯,站到一边,道:“刚才出了一点意外罢了,司徒将军你也太过疑神疑鬼,这里毕竟还算是南郡国的领土,你怎么会以为在自己国家的领土之上,还会出事?”

司徒嵘轻轻哼了一声,并不把轩辕烈放在眼里,又扭头对士兵呵斥道,“盛完水的都给我会军营,不要在外面拖拖拉拉!”又下马来将窦纯扶起,送到马上,自己则坐在他身后,骑马而去。

轩辕烈看他们俩如此亲近,心中颇有些生气。又听身后将士嘀咕,立即斥责。回到阵营,跟随轩辕烈一起去的将士们都以军法处罚,而轩辕烈则亲自到了南郡国的阵营,要对窦纯道歉。只是司徒嵘并不放他进去。

两人在帐营中对峙。

司徒嵘道,“若非我赶去,你要窦纯她怎么回来?我还以为有你在,窦纯能少一些灾难。”

“那些将士已经受罚,也的确是我看管无方,让我与纯儿见上一面,好亲自向她致歉。”这番顾左右而言他的话自然不得司徒嵘的心中,而轩辕烈更不想与他多做口舌之争。

忽然帐营门帘被掀起,只见窦纯穿戴整齐走了进来,依旧是一身男装打扮,只是头发略有些散乱。她见到轩辕烈亲自过来有些意外,但如今两军在战场,也只得硬着口气道:“轩辕帝何必亲自过来,不过就是个小意外,如今两军临阵,还是以大局为重。”

这些话听来有些心酸,轩辕烈还想说什么,却见司徒嵘对自己做了个请的手势,只得作罢,走前他对窦纯道:“那边等打完仗后,你再听我慢慢解释。”

司徒嵘见他离开,这才笑着走到窦纯身边,“刚才你受了惊,应该要好好歇着。”

窦纯忽然一让,“将军你还是多多研究一下兵法吧,毕竟快要开战了。”

司徒嵘讪讪而笑,心想,那便还是等对付完千叶国再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