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天刚亮透,轩辕烈在魏公公的伺候下换去了一身的粗布衣衫,出宫那么久他都快忘了身为帝王理应享受的待遇,那叮叮当当的珠环玉佩,光滑齐整的绫罗绸缎,步步生辉的祥云图腾高靴。

“皇上可还满意老奴的伺候……”魏公公躬低身子,问着站在高大铜镜面前端详整理完毕的轩辕烈。

他见到铜镜中的自己一身明黄的九天飞龙龙袍,头戴冠顶,冠顶的前后布满了颗粒圆润、大小统一的玉珠穗儿。

步履生风,微微走动,玉珠儿发出清脆的撞击声。

离别故土一载,他没想过回来后能如此顺利。从窦桑纯手中接下皇位,更没有轩辕卿的阻隔。试问,这一切都应该归功为窦桑纯和轩辕翎。

“朕从来都相信你这个奴才,小魏子你一如既往的使朕满意。好了,时辰不早了,不如前往议政殿。”轩辕烈整整龙袍的前襟,自魏公公先走出了寝宫内。

翎儿,父皇答应你此仇此恨定会为你报,不会令你死不瞑目。

前往议政殿的路途之中,满朝文武百官静等着轩辕烈的到来。他从日子回归琉毓国消息便传遍了整个朝野,没有人胆敢否认轩辕烈还是皇帝的事实。然而,大家都开始纷纷担心轩辕翎的死他定会追究到底。如此一来,当初害过轩辕翎下场将会惨不忍睹。

轩辕烈跨步走进议政殿,魏公公与一干小太监跟随在他身后。

他目不斜视,一步一步慢慢地往台阶上走去,直到到达时,转过身背对着跪在地上的满朝文武。忽而,他快速转身,一双凌厉的双眼紧紧看着跪在地上的每一位臣子。

“吾皇万万岁万岁万万岁……天佑我朝,天佑我朝。”议政殿的台阶下是此起彼伏的呼唤声。

呼唤声不绝于耳,令人不得不随着一起叫唤。

站在台阶的最顶端,轩辕烈安然坐在了龙椅上。“众卿平身,请起。”

待他坐下后,群臣这才敢三三两两起身。全部躬着身子站在大殿之上,生怕被轩辕烈点到名字。

窦子唯站在最前排,看到轩辕烈的出现他心中有的是喜悦,而不是悲。剩下的遗憾便是外孙的死。要是他能够早日归来,回到他们母子俩的身边,那些生离死别就不会发生也不会在他们身上出现。

“朕有事要宣布,第一件事朕要亲自彻查轩辕翎的死因,若是有一点半点的蛛丝马迹朕都不会放过。查出背后是谁在搞鬼,朕便要他们五马分尸。第二件事从今天起窦桑纯不再是琉毓国的一国之母,她被打入冷宫,沦为罪后。”轩辕烈的声音不高不低,每一字每一句却清清楚楚地传入了大臣的耳中。

窦子唯猛然间听闻轩辕烈要废后,他双膝一软,差点跪在了地上。原来,他回来为的并非是皇位。为何,女儿历尽千辛万苦,最终还失去了孩子却始终得不到眼前这位帝皇心呢?

然,在轩辕烈说完这番话时,大殿外站着一身素白裙装的窦桑纯,她一头黑发披散在身后,一脸惨白的站在原地。侧身而立,红肿的眼睛凝视着殿内坐在龙椅上的轩辕烈。

他是铁了心要废后,要娶雪姬的心是如此的坚定不移。

窦桑纯的出现让议事殿内的大臣们都发出了议论声,交头接耳谈论着。

窦子唯也在此时看向了大臣们目光聚集的方向,他那白头华发在窦桑纯的眼中是那么的醒目又是那么的刺眼。

“如果皇上要废后,那么臣妾但求一死。”窦桑纯从怀中拿出临行前白连明赠予的匕首。

想不到这匕首的用处居然是自我了断,她想到此处便凄然一笑。

轩辕烈心中暗自着急,人却始终如一坐在龙椅上不见下来。他害怕极了,生怕窦桑纯做出什么不理智的事情来。

她冷然一笑,扬起手中的匕首想要刺下去,不知是受了刺激的缘故还是她本就身体不好。膝头一软跪在了地上,血从嘴角缓缓流下。

满头的黑发在此时此刻慢慢地开始有了变了,成了一头银发,眼珠子也变成了湛蓝色。与端木颢然是一摸一样,如出一辙。

见到窦桑纯身上如此惊人的变化过程,轩辕烈更加肯定了心中的计划。

“小魏子,宣千叶国大公主——纳兰慈觐见。”他扬起手,龙袍大袖一甩下达命令给侯在一旁的魏公公。

魏公公躬身走下台阶,往议事殿外行至而去,走到大殿外头扯开公鸭嗓开始唤雪姬的名字。

窦桑纯紧握着匕首的小手在止不住的颤抖,等魏公公话音刚落下,她高举着匕首的小手慢慢地垂下,仰起头任由泪水滑落,沾湿了衣襟。

她的眼停留在盛装打扮后的雪姬身上,想不到再见却是在琉毓国的议事殿上。她的夫,将娶别的女子为妻,而她却失去了所有的地位。说不恨,说不痛统统都是骗人的。

雪姬轻移莲步行至窦桑纯面前微微停止了脚步,停顿了一下,短促的瞥了失魂落魄的窦桑纯一眼,她的眼神看上去是那么的熟悉,就好像是在哪里见过。

她应该是忘记了自己到底是谁,如果被她知道自己就是白连纯,不知道雪姬会作何感想?窦桑纯伸出手扶住了门框,借力想要站稳。

当她站稳之后,雪姬已经迈步走进了议事殿,然窦桑纯并不想就此作罢。她也追了进去,进去后满朝文武百官望着窦桑纯一头银发和湛蓝色的眼眸,突然之变令大家都失去了想要站在窦桑纯那一边的理由。

“千叶国长公主——纳兰慈见过皇上。”雪姬柳腰盈盈一拜,姿态中满是柔情蜜意。

轩辕烈令魏公公赐座,待雪姬坐下后,大家都用突兀的眼神望着站在正中央的窦桑纯。

这前不久一人之上的女帝,如今却落得如斯田地。真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

“轩辕烈,我再问你一遍,当真要娶纳兰慈?”窦桑纯用悲痛的眼神凝视着坐在龙椅上的轩辕烈,想亲耳听到他最后的决定。

纯儿,请原谅我的自私,请你原谅我对你的背叛,请你原谅我的无情无义。

他的身子动了动,眉宇间满是冷冽之气。“朕心意已决,由不得你说个不字。”

霸气的威慑力震撼了坐在椅子上的雪姬,她不是不认识龙椅上坐着的人是谁?当轩辕烈还是名轩时,为人和善,平常大声说一句都没有,回到琉毓国之后的他俨然变了一个人。连窦桑纯都不认了,他要废后,那么他想册封自己为后吗?

也许窦桑纯是服了轩辕烈的无情与无义,她一脸苍白,犹如游魂。眼中含着热泪,心痛到在滴血。“但愿皇上永远都不会后悔才好……”

群臣惊讶窦桑纯的妥协,窦子唯和杨天同样意外她骤然转变的态度。

“哀家坚决不同意……”就在情急关头,皇太后在宫女的搀扶下走进了议事殿。

她就差一点失去了儿媳妇,这混账东西,居然要废后。窦桑纯为了琉毓国吃了多少苦头,为了保住他的江山连儿子都无法挽救。他难道就没有想过,孩子对于一位母亲而言有着怎样的寓意,那不单单是孩子,还是寄托与希望。

窦桑纯听到背后传来皇太后的声音,她无动于衷的站在原地,轩辕烈下说的皇令是无人能转变的。君无戏言,不会有假的。

心好痛,翎儿母后浑身都痛,你的好父皇居然为了千叶国的大公主不惜废后。翎儿,你若是还在该有多好,母后能依靠你,起码你会擦掉母后流下来的泪水不是吗?

“母后,此事朕心意已决,您就无须再劝。圣旨以下,岂有收回的道理。”轩辕烈不肯让步,在满朝文武百官面前驳回了皇太后的懿旨。

始终没出声的窦子唯再也忍不住了,他掀开官袍下摆跪在了轩辕烈面前。“皇上,老臣有一事相求。”

他知道窦子唯接下来要说的事一定与窦桑纯废后的事情有关联。

“如果是关于废后的事,丞相就此作罢。”他径自把窦子唯的话堵死。

窦子唯摘下戴在头上的顶戴,“老臣要辞官……”

一语既出,满座皆惊。窦子唯的年纪里告老还乡还很遥远,辞官无非为的就是窦桑纯废后的事打抱不平。

“朕不会准,丞相理应知道先天下之乐而了,后天下之忧而忧,岂可在此时此刻辞官离朝。”他气的龙袍大袖一甩,否决了窦子唯的说辞。

窦桑纯不理会坐在龙椅上的轩辕烈,也顾不得满朝的文武百官。她转过身,朝议事殿外的方向行去。没人知道她想去哪里,也没有人知道她的嘴里念念叨叨到底在说些什么。

翎儿,母后以后就剩下你了,你一定要听母后的话。窦桑纯,你不再是琉毓国一国之母,而是名副其实的罪后。

天空下起了倾盆大雨,犹如替窦桑纯的遭遇打抱不平。

议事殿内的轩辕烈凝望着远去的她,皇太后和窦子唯齐齐回神,望着窦桑纯离去的背影,直到她的背影变成小黑点为止。